42 學霸還是學渣（17）

期待了許久的家長會如期而至, 同學們忙裏忙外，好不熱鬧。沈伊被老邢抓住站在門口迎接家長，姜笛就挎着書包在走廊上等着她。

今天她們兩人的家長都沒有到。姜笛父母缺席的原因不言而喻。沈伊媽媽則是因為臨時有工作, 錯不開時間。

不同尋常的是程語歆的父母竟然也沒有到場。以往的幾次家長會，程素靜總是高高興興的, 一面接受着旁邊家長或實或虛的贊美, 一面露出高高在上的虛僞表情。

姜笛還記得上一次的家長會, 那是程語歆第一次拿了第一，也是姜笛第一次拿了倒數第一。程素靜故意擺出一臉的關切來和她的媽媽搭讪, 一邊嘴上說着自家女兒運氣好考了第一, 一邊又“安慰”姜媽媽說姜笛只是一時大意，第一對姜笛來說簡直手到擒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姜媽媽就這樣憋了一肚子氣，回到家就又和姜爸爸吵了起來。兩人就出軌和撒潑到底誰的行為對姜笛影響最大展開了激烈的争論，直至現在相看兩相厭，這個話題還是在每次争吵中都會被拿出來反複鞭撻。

總而言之，參加家長會享受女兒的成績給她帶來的虛榮，這大概是程素靜最快樂的時光。能夠盡情享受外人的誇贊, 沒道理今天放棄這個機會啊？

“怎麽回事？”姜笛遞了個疑惑的眼神給沈伊，向她詢問情況。她還沒傻到察覺不出這和沈伊脫不了幹系。

沈伊聳聳肩，輕輕搖頭笑了笑, 伸手垮上姜笛的臂彎就拉着她往樓梯口走去：“我只是給程語歆爸爸發了封家長會通知單而已。”說完, 她故作恍然地“哦”了一聲, 接着道：“不過, 我好像多點了幾張照片進去，而且，群發給了他一整個辦公室的同事呢。”

姜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向沈伊的眼睛中盛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波光粼粼的。

“怎麽了”沈伊有點心虛。

據她了解的情況，程語歆的爸爸杜偉本來就是依附着妻子家的背景才能安穩坐上高管的職位，他和程語歆的媽媽程素靜雖然在一起将近二十年，但程素靜一直安安靜靜地待在暗處，從沒提過過分要求，這也是她能二十年如一日陪在杜偉身邊的原因。她這麽一搞，杜偉不僅在公司顏面無存，恐怕回到家也讨不到好，程語歆母女倆就更別想有什麽好日子過了。

沈伊做這些事本就是想着要出一口惡氣，但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程語歆的處境，她不禁又犯起了聖母病。

“你覺得我太過分了嗎？”她偷偷繃直了身體，搭在姜笛臂彎裏的胳膊都僵硬了，沈伊咽了口口水，聲音有些飄忽地問道。

“謝謝。”姜笛飛快地吐出兩個字，緊接着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轉過頭看向沈伊，又說了一遍，“謝謝你，沈伊。”

沈伊的呼吸猛地頓住了，須臾，她才對着姜笛露出一個微笑。

是呀，如果不是自己因為任務來到這裏的話，被程語歆和楊木易聯手蒙蔽的姜笛現在會怎麽樣呢？貌合神離、四分五裂的家庭和固執強硬的姜笛，這兩者的碰撞只會讓姜笛遍體鱗傷。而程語歆，她現在的處境也不過是她想要施加到姜笛身上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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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伊在心裏狠狠唾棄了一番自己的聖母心态。“不可以這樣了，”她想着，“對他人的軟弱就是對姜笛的殘忍。”

“任務已完成，可開啓返航旅程！”久違的014號的機械聲音突然響起，只是此刻這聲音中多了許多掩飾不住的興奮。

“這麽突然……”沈伊怔住，和姜笛在一起這些天，她幾乎已經忘記自己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了。

“我還以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你會早早做好離開的心理準備呢。”014號沉默片刻，“你太不成熟了，沈伊。”

沈伊抿了抿嘴，無話反駁。她悄悄擡眼看了看姜笛，對方正在看手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很是好看。

沈伊有些心梗，她磨了磨牙，把在心裏翻滾了好幾遍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再等幾天吧，我，我還沒想好要怎麽和姜笛說。”

不等沈伊想好怎樣告別，姜笛反倒先找過來了。她咬着牙，渾身都在微微發抖，臉上的表情既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出聲來。

“怎麽了？”沈伊有些慌，她剛站起來朝着姜笛那裏走了兩步就被她一下子撲到了床上。

姜笛壓在沈伊身上，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把頭埋進她的頭發裏，不讓沈伊看到她的表情。“沈伊……”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叫沈伊的名字都像是小動物的嗚咽。

“怎麽了姜笛”沈伊被她的動作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顧不上其他，擡手在姜笛背上輕輕撫着，連聲問道，“不要吓我，到底怎麽了呀？”

“他們要離婚了。”姜笛的聲音很輕，随着她講話時吐出的熱氣一起溜進沈伊的耳朵裏，把她的耳朵都蒸紅了。沈伊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姜笛說了什麽，姜父姜母要離婚了，姜笛就要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了。

她微微側過臉去看那個一直埋着頭的人，對方的頭發散落在臉頰兩側，把她的整張臉都擋得嚴嚴實實，只能透過間隙看到她小巧的耳朵輪廓，白白的，乖順地立着。

但沈伊感覺到自己的頸窩處一片涼意，那是姜笛的淚水。她哭得很隐忍，只是身體在微微打着顫，摟着沈伊的手臂不自覺地箍得緊緊的。

沈伊嘆了口氣，擡手順着對方的胳膊摸了上去，一直到了她手的位置才停了下來。她反手一抓，将姜笛的手指牢牢扣在自己的五指之間，另一只手如哄小孩一般輕輕拍着，嘴裏還不住念叨着：“別哭，別哭。你還有我……”說到這裏，她忽地意識到什麽，閉上了嘴。

“沒有我。”沈伊在心裏默默改正過來。往後在這個世界陪着姜笛的不再是她，她不知道原本的沈伊是什麽樣的人，在姜笛哭泣的時候會哄着她嗎會把姜笛當做自己的愛人嗎？沈伊還沒離開，她已經在擔心了。

沈伊的“別哭”反而打開了姜笛的淚匣子，她的眼淚流得更肆意了，不一會兒就把沈伊的睡衣打濕了一片，那股涼意直接透到了沈伊肩上。

沈伊索性閉上眼睛，把頭也歪到姜笛那邊，就着這個姿勢安靜躺了下來。一時間房間裏沒了其他聲音，只能聽到姜笛隐隐的抽泣聲。不知不覺，兩人就這樣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沈伊才悠悠轉醒。她歪頭瞥了眼姜笛，她還在睡着，臉倒是露了出來，許是之前那個姿勢呼吸不暢的原因。

沈伊肩膀那塊一直被姜笛壓着，她只是稍稍挪動一下，一股酥酥麻麻針紮一般的細密痛感瞬間從上臂傳到腦中，害得沈伊不由自主“嘶”了一聲。

就是這一聲把姜笛也驚醒了。她揉了揉困頓的雙眼，迷離地睜開雙眼看着沈伊。哭過的眼睛此時已經腫了起來，還沾着兩道淚痕，亮晶晶的。

她定定地看着龇牙咧嘴的沈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神愈發清明起來，完全清醒過來。姜笛爬起來，盤腿坐在沈伊身邊，伸出雙手幫她揉捏，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都睡着了，你怎麽還不把我推開。好了吧，現在輪到你難受了。”

沈伊佯作生氣：“好哇，你倒怪起我來了，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說吧，給你當了幾個小時免費抱枕你要怎麽報答我”做完，還配合着做了個哼氣的動作。

姜笛挑了挑眉，按着沈伊的肩膀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你說要怎麽報答你”說着，她伏下身子飛快地在沈伊嘴唇上啄了一口，笑着問：“這樣夠不夠？”

沈伊沒想到又被姜笛占去了主導權，嗔笑一聲不服輸地也坐起來湊了上去，非要把那個吻親回來。兩人嘻嘻哈哈玩鬧了好一會兒。

沈伊先冷靜下來：“你之前說的……你要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發洩了一通後，姜笛明顯情緒穩定了下來，和幾小時前那個渾身顫抖着跑來把沈伊吓了一跳的她仿佛兩個人。

“我是說，你以後要和誰一起”沈伊看着姜笛，手指偷偷在床單上摳唆着。

姜笛靜默了，她眨了幾下眼眸，随即垂下頭去看自己的手，兩只手的十根指頭糾纏在一起，就像她的心一樣，聲音悶悶的：“無所謂，只要還住在這裏，還能和你一起就行。反正，我對他們兩人都不重要了。”

沈伊心裏有些苦澀，但她對姜笛父母的事情沒有什麽發言權，只能重複着寬慰她：“離婚只是說明他們不再适合對方了，對你的愛是不會變的啊。不管怎麽說，你始終是他們的孩子，流淌着他們的血液，絕不是對他們不重要的人。”

姜笛撇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打斷了沈伊的話，擡頭看着她，語氣輕快地說：“我有你就夠了。”只是話尾的一絲顫抖出賣了她。

“嗯，”沈伊匆匆笑了，點頭附和，“有我呢。”自欺欺人般重複道，“有我。”她上前抱住姜笛，喃喃重複着，“有我。”

但是，下一秒鐘，她就被驚醒了。

眼前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各個機器按鈕，身邊是一片白茫茫的艙體。沈伊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