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現實世界

“這, 這是怎麽回事？”沈伊伊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工作人員，上次也是他把沈伊伊從艙體裏拉出來的。

“你已經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了。”那人頭也不擡, 在手中的小冊子上勾畫了幾筆就要離開，“流程你應該清楚了, 回去休息幾天, 再來上班。”

“我說, 這到底怎麽回事！”沈伊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顫聲問道, “我還沒有選擇回程, 為什麽直接把我傳送回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大，引着周圍的人往這裏看了好幾眼, 但随即就習以為常地轉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被沈伊伊拉住的這位這下倒是擡起頭，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才見怪不怪地把沈伊伊的手拍了下去，不帶一絲波瀾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哦，這樣啊。你可能還不清楚，為了各位的身體狀況考慮, 在完成任務的前提下，系統會在30天期限時實行強制返送。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沉浸在穿越世界中，遲遲不願回歸。”

說着, 他嗤笑一聲, 看透什麽似得提醒了幾句：“沈小姐, 做這一行的更要明白虛拟和現實的區別。對你們來說, 任務完成的那一刻就應該和裏面的人做徹底的切割，穿越世界，說到底不過是些數據罷了。”

“數據？”沈伊伊愣住, 低聲重複這兩個字。是，她知道這是數據，入職的時候主管和她說的清清楚楚。只是，如果那裏的一切都是數據，那姜笛呢？姜笛也是一堆數據嗎？

但她的疑問得不到回答，眼前的人已經走了。沈伊伊擡頭環視，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工作，她只好放下疑惑，打車回家去了。

家裏一切照舊，只是這次沈母卻沒有像上次一樣飛撲過來，許是習慣了她的工作。沈伊伊松了口氣，她突然離開姜笛，這巨大的反差已經把她打懵了，此刻的沈伊伊實在沒有餘力去承受沈母的關切。

吃過晚飯，沈伊伊躺倒在自己的床上。雖然現實時間來看她只是離開了兩三天，但她自己的感受卻是将近一個月，連帶着對自己的床都有種微妙的陌生感。

陷在柔軟床鋪裏的沈伊伊深嘆了口氣，抓過手機，翻來覆去翻了許久，什麽都看不進去，反而是姜笛的臉一直出現在她面前。

“姜笛……”沈伊伊喃喃自語，難道只有不斷地穿越才能再遇到姜笛了嗎？她們之間只能是無數次的分別與重逢嗎？

“怎麽不開燈？”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近了，是沈母走了進來。她側身擰開床頭燈，輕輕拍了沈伊伊兩下，讓她往旁邊挪挪，接着掀開被子，自己也躺了進來。

沈伊伊聽話地讓開位置，待沈母靠近，她才又轉身抱住媽媽的腰，低聲喊了句：“媽……”

沈母微微笑了笑，一手摟住她的頭，另一只手輕輕地拍着沈伊伊的肩，柔聲詢問道：“怎麽了伊伊今天回到家就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在公司受什麽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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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的話，你要怎麽辦呀？”沈伊伊悶笑兩聲，她知道自己的媽媽是什麽樣的人。沈伊伊自小就是單親家庭，周圍的孩子更是拿這個做笑料來嘲笑她，少了父親的庇佑，這逼着沈母不得不強硬起來保護沈伊伊。上小學時，班上有個調皮的男生一直欺負沈伊伊，把她的文具盒藏起來，在她衣服上亂塗亂畫，揪她的小辮子，這些都是家常便飯。直到有天被沈母發覺，拉着沈伊伊就沖進了班主任辦公室，非逼着那個男生在全班同學面前做了檢讨，讓對方家長約束自家孩子不能再靠近沈伊伊一步才作罷。

“你說怎麽辦？在公司受委屈了我們就不去了，媽媽還能工作，就你這小貓大的孩子，媽媽能養得起你。”沈母抵了抵沈伊伊的額頭，哄孩子般說着，“告訴媽媽，受什麽委屈了？”

“沒有。”沈伊伊笑出了聲，朝沈母那裏拱了拱，撒起嬌來。

“真沒有？”沈母半信半疑，“那你情緒怎麽那麽低落，回家也不說話，吓死媽媽了。”

“真沒有！”沈伊伊擡頭看她，嘴角盛笑，“我就是太累了，一累就不想說話嘛。”見沈母還是有些懷疑，她笑着搖了搖纏在媽媽腰上的胳膊，勸解道，“哎呀媽媽你還不相信我嗎？我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學生了，怎麽還會受委屈呢？”沈母只好點頭，保持這個姿勢摟着沈伊伊靜坐了好一會兒。

要說心情一點都不低落，那絕對是騙人的。但現在沈伊伊頭腦中都一片亂麻，理不出一絲頭緒，更別說向沈母訴說了。她不想這麽不負責任，讓自己的母親為未知的一切而傷心難過，再說，到底有沒有姜笛這個人還是另說呢。

沈伊伊不易察覺地舒了口氣，逃避般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中。不得不說，這讓她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但平靜也只是暫時的。

她猛地擡起頭，眉毛都擰成了麻花狀，滿臉寫着不可置信：“你說什麽？明天！”

“對啊。”沈母一臉坦然，“怎麽這麽大反應，這不是早就和你商量過了嗎？”她責怪地皺了皺眉，在沈伊伊頭上輕輕敲了下。

她說的沒錯，和林阿姨已經林阿姨的女兒一起聚一聚，上次沈伊伊回家的時候沈母就已經說過了。只是沈伊伊借着工作的理由，趁着自己母親和林阿姨還沒敲定見面的時間溜去了公司。這期間發生了這麽多事，她早把這件事抛到九霄雲外去了，要不是沈母剛說起來，她早就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有了上次的經驗，沈母這次快刀斬亂麻，沈伊伊剛一回來，她就打電話和林阿姨約好了時間。

她這麽執着于四人的見面，不僅是因為和林阿姨有着多年的交情，老友許久不見，總想要來聚一聚，更是想着對方的女兒和自家女兒從事同一行業，甚至比沈伊伊早入職幾年。有着幾年工作經驗的引路者，她總想着和對方多交流對自己女兒有好處，能在工作上有頗多助益，這才再三催促沈伊伊。

沈伊伊何嘗不明了母親的心思，可她生性如此，不善與人交際，更怕見生人。雖然沈母總說她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但對方在沈伊伊的印象中卻一直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自己永遠也追趕不上的目标。

“我……”她開口就要拒絕，但不等話說完，就被沈母截了過去。

“不能不答應啊。我和你林阿姨都說好了，你不去媽媽的臉面放到哪裏再說了，你這幾天又沒事做，待在家裏也是閑着，和媽媽出去交際交際怎麽了，媽媽還能害你不成”說着說着，沈母的話頭又偏了十萬八千裏，“你從小到大就這樣，一放假就窩到家裏哪也不去，我們在這小區住了十幾年，除了對面和樓下叔叔家，你還認識誰哪天媽媽走了，我看你一個人怎麽活！”

這些話沈伊伊的耳朵都聽得起繭了，每次沈母對她的訓斥都會歪到這上頭來。見母親開始動氣，沈伊伊只好答應下來，沈母的呼吸這才平緩下來。

沈伊伊答應也不僅僅是出于平息母親的怒火，之前她可以說對這位行業“前輩”毫無興趣。但這次回來，她的心态已和之前天差地別。以前，這份工作于她只是本職，但現在，這關乎到她和姜笛的事情，她自然想要找人問問清楚。

第二天的約定在中午，一大早還沒等沈伊伊睜眼，沈母就敲開了她的房門，把她拉起洗漱了。

沈伊伊任憑母親擺弄，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直到在連衣裙上加了件米色針織衫，沈母才點頭。“這麽穿好，看起來乖，你是妹妹，打扮得乖一點給人印象才好。”沈母上前把她的衣領捋順，對自己的眼光滿意地不得了。

“又不是相親，要什麽好印象啊。”沈伊伊嘟囔着，但看到母親的目光，她只得把抱怨全咽進了肚子裏。

一路上，沈母一直在叮囑她，什麽看到林阿姨要主動問好，見到林阿姨的女兒也別忘記喊姐姐，嘴要甜一點，懂得看顏色，別讓媽媽難堪之類的。沈伊伊一一點頭應下，不打算和媽媽作對，只想着見到那人來問一問她的疑惑，“在穿越世界中的人物産生糾葛是不是注定只有面臨一次次的離別。”

到了包廂，裏面只坐了一位阿姨，打扮得很入時，看上去也挺年輕。沈母剛把門打開，兩人就歡快地摟在了一起，臉上的笑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沈母一邊和林阿姨打招呼，一邊一把把沈伊伊推了過去，向林阿姨介紹道：“這就是伊伊。”說着推了一把沈伊伊的背，嗔怪道：“這孩子，看到你林阿姨都不知道打招呼。”沈伊伊忙挂上笑，彎身喊道：“林阿姨你好。”林阿姨樂得拉着她的手不住誇道：“哎喲好久沒見了，伊伊都長成大姑娘了，真好看呀，白白淨淨的。”

三個人鬧鬧哄哄地又回到餐桌旁坐下，說了好一會兒話，林阿姨才怪道：“我們家這孩子，天天就知道說工作忙，我跟她說今天別遲到了，結果你看看，現在還沒來。”

沈伊伊趕忙為她那還沒見到的姐姐說話：“沒關系，我們也是剛到，正好您和媽媽可以多說說話。”

沈母也附和着，兩人又開始和和氣氣說些體己話。沈伊伊在旁邊不時點頭微笑，表示自己也在認真參與。

過了好一會兒，包廂的門終于重新打開了，伴随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母猛地推了沈伊伊一把，把正在喝水的她嗆地狠狠咳了兩聲。“你姐姐來了，還不快喊。”

沈伊伊皺着臉擡頭看去，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