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現實世界

“姜笛!”沈伊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要不是旁邊的媽媽悄悄擰了她一下，“啧”了一聲要她有禮貌，去和對面的人打招呼的話, 她簡直要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姜笛……姐。”緊急改口地加了個“姐”字，沈伊伊就被喜笑顏開的沈母拽去姜笛身邊坐下了, 美名其曰年輕人多交流交流。

沈伊伊端坐在姜笛身邊, 大氣也不敢出。身邊人一頭大波浪卷, 化了精致的妝，身上還帶着一股室外沾染的涼氣。雖然她們之間的距離不過短短的五厘米, 沈伊伊卻覺得姜笛遠在世界盡頭。她不知道身旁的這個姜笛是否就是她見過的那個, 而這個姜笛又是否認得她。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姜笛對她的反應很是平淡。沈伊伊一直在低頭偷看姜笛, 看她大方地端起杯子為自己的遲到賠罪，看她用還要上班的借口将酒水替換成茶水，看她不經意地将裙子上的褶皺撫平，看她唇角勾起的那道括弧。姜笛做了許多事，唯獨沒有轉頭好好地看她一眼。

“姜笛啊，你沈阿姨說伊伊也在你們公司上班。不過我們也不懂你們這些工作, 你們也算是同事了，在公司你可要多照顧照顧妹妹，她有什麽不懂的你多幫幫她。”林阿姨抿了口茶水潤潤嗓子, 不急不緩地對姜笛叮囑着。

沈母也趕忙補充道:“是, 是。你說巧不巧, 我今天問了你媽才知道你和我們家伊伊原來是同一家公司, 這還真是緣分啊。”說着，她又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沈伊伊，“還不快謝謝你姜笛姐！”

姜笛微微一笑, 點了點頭:“這些都是應該的，阿姨您放心，我在公司會多留心的。”她的手掂在玻璃杯上，輕輕扣了扣。

兩位長輩久別重逢，從少時舊事到今日近況，從八卦閑談說到家長裏短，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合不上了。她們的聲音是中年婦人特有的亮堂，不加遮掩地全灌入身邊人的耳朵。

姜笛不開口，沈伊伊也沒說話。她在心裏暗自估摸着姜笛的态度，如果說剛見到她時還沉浸在再見的沖擊中無法分辨，現下已經明了，姜笛根本不知道她和自己的事情。不，或者說，姜笛根本不知道還有沈伊伊這個人。可能和自己一樣，來參加這個聚會也是被家長生拉硬拽來的。在這之前，沈伊伊的名字只是在耳邊滑過，風一吹就飄散在空中，再也尋不見了。

那姜笛，現在我們的關系又算是什麽？

她陷在這種傷感的情緒之中，耳邊亂糟糟的的聲音也都模糊不清了，直到姜笛突然湊了過來，冷不丁吓了她一跳。

“啊？”沈伊伊的手還緊緊攥着，指甲已經陷到了肉裏，掐出一道道紅痕。

姜笛眨了眨眼，重複一遍問道：“你在哪個部門我之前好像都沒在公司見過你，”說完，她又自己解釋起來，“可能是我不怎麽去其他部門吧。”

“我，我在業務部。”沈伊伊咬了咬牙，“主要是在各個穿越世界執行任務，我見到的女主角長得和你還有幾分相似。”她故作輕松地說道，聳了聳肩偏頭過去看姜笛的反應。

“是嘛？太榮幸了。”姜笛禮貌地笑了笑，“那怪不得，我在開發部，和你們差了兩個樓層呢。”

沈伊伊的表情凝固了，她緊緊盯住姜笛的神情，直到對面顯出了幾絲疑惑，她才倉促地笑了笑，松開了手掌：“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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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沒勁透了。沈伊伊不得不強顏歡笑着應付媽媽和林阿姨的雙重關心，更要坐在一個不認識自己的姜笛身邊。沈伊伊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态面對姜笛，女友，前女友怎麽也不對，畢竟姜笛根本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而且，姜笛，還是穿越世界中的那個她嗎？

飯桌上，兩人在雙方家長的監督下交換了聯系方式。姜笛的微信頭像很簡潔，朋友圈更是很少更新，大多數都是工作相關。這倒很有她的風格。

飯後，姜笛又匆匆走了。沈母和林阿姨的敘舊停不下來，換了個地方繼續。無所事事的沈伊伊被打發回了家。看兩位女士黏糊的樣子，她們似乎不把這一下午的時間耗盡是不打算回家了。沈伊伊幹脆順便去了趟超市買了些食材，準備接手媽媽的工作，讓她這一天有個完美的結尾。

後果就是沈伊伊現在站在自家門口，但是因為一只手拎着一個大袋子，她根本掏不出鑰匙來。

“唉……”沈伊伊深深嘆了口氣，這一天過得太不順心，她連抱怨的想法都沒了。把袋子挪到一只手上，她用另一只手打開包包的金屬扣，正想伸手翻鑰匙出來，突然聽到“叮咚”一聲，是微信的消息提示聲。

這一聲響仿佛是從她心底發出來的。沈伊伊愣了下，手上立馬換了路線，放棄尋找鑰匙，反而一把把手機拿了出來。那一瞬間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可能是姜笛發過來的。

她喘着粗氣打開手機，屏幕上跳出幾個大字：你怎麽樣了？

是鄧佳，她鄰座的同事，發來的。

屏幕上不間斷地跳出一行又一行字：

「聽老陳說你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我以前也是這樣，一回來就打不起精神，可能和倒時差一樣哈哈。」

「多經歷幾次就好了，其實這種事就像玩游戲一樣，過去了就翻篇了。」

……

沈伊伊沒仔細看，挪動手指按了息屏鍵。她抵着門站了一會兒，才又直起身開了門。因為逗留的時間有點長，左手上被墜下去的塑料袋勒出了兩道深深的印子。

在廚房裏忙活了好一陣子，把要用的食材都處理好，只剩下鍋這個步驟的時候，沈伊伊才洗淨手坐回沙發上。她先給沈母發了條問她何時回家的微信，又盯着姜笛的頭像看了一會兒，才重新點進鄧佳的對話框。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謝謝你的關心啦。」

不等鄧佳的回複，沈伊伊又在對話框裏删删減減起來。她想問鄧佳，為什麽她兩次的穿越世界裏會有和姜笛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甚至連名字都一樣。但是這樣，鄧佳必定會對她刨根問底。從今天鄧佳的一連串信息就能看出來，不能說她八卦，只是她太熱心。

最終，沈伊伊只發出去了一句：

「你知道姜笛嗎？」

她盯着對話界面看了會兒，只要是看自己發出去的那句話。稍許，沈伊伊吐了口氣，打算返回去看媽媽有沒有回消息。但鄧佳的回複立刻就到了。

「知道啊。」

「她還是我高中同學呢。」

「你怎麽問起她了？好奇怪啊，姜笛今天還問了你呢。」

鄧佳給出的回複遠遠超出沈伊伊的預料。她原本只想問幾句關于姜笛的事情，她的性格也好，傳聞也罷，只要是關于姜笛的只言片語。沒想到姜笛竟然和鄧佳還有這層關系。

不過，姜笛向鄧佳問起了她？！

她們會聊些什麽？會說起主管對自己上次的表現不滿意，聊起自己這次回來後魂不守舍，或者是根本什麽也沒說，只是一筆帶過？

沈伊伊不自覺就開始回憶起上次和鄧佳說話時自己的笑容夠不夠燦爛，語氣夠不夠友好。更後悔的是，自己和鄧佳并不熟識，甚至算不上朋友。不然，姜笛和自己之間的關系就會多上一層：朋友的朋友。

她的心頭思緒萬千，卻無法一一表達出來。糾結半晌，沈伊伊也只能裝傻問道：

「怎麽會問起我？」

「她說你是她們家一個很親近的阿姨的女兒欸！」

「之前完全沒有聽你說過啊，不然我們可以一起玩呀。」

鄧佳大概是閑着無事，消息回得十分之快。

「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以後一起約呀。」沈伊伊敏銳地看到了那幾個關鍵的字，“一起玩”。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之前沒有時間和鄧佳好好相處，現在或許可以挽救。

這一聊，沈伊伊才知道鄧佳有多話痨。不管沈伊伊說了什麽，她都能找到好幾句來回複。就連沈伊伊禮節性的尬笑，也能引發她的另一個話題。

可能這就是為什麽姜笛能和她玩到一起的原因吧，互補。沈伊伊酸溜溜地想。

這也導致沈女士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的是窩在沙發裏奮筆（鍵盤）疾書的女兒。

她把包随口放到鞋櫃上，沖着沈伊伊喊道：“你倒好，發微信問我什麽時候回來，也沒回音了。我這出去一下午，你就在那玩了一下午手機啊？”

“媽，你回來了？”沈伊伊趕緊打了幾個字結束和鄧佳的對話，把手機丢到沙發上，幾步小跑到沈母跟前撒嬌。

“怎麽那麽開心，中獎了？”沈母任由她趴在自己背上，換上拖鞋就往廚房走去。

“嗯……差不多吧。”沈伊伊想了想，她現在的心情确實和中獎差不多。

沈母一下停住，震驚地看着她：“你買彩票了？”還沒等沈伊伊否認，她又自顧自地勸阻道：“伊伊你可不能幹這種事啊，沒看網上那麽多新聞都是買彩票買上瘾了，天天不想着幹活就知道買彩票的嗎？那都是賭博心理，你不要成天想着天上掉餡餅。”

沈伊伊失笑：“哎呀你扯到哪去了。我沒買彩票，騙你的！”她松開一直攬着媽媽的胳膊，擰開煤氣竈，“你女兒心情好還不行啊？昨天你還說我抑郁，今天又嫌我太開心，我好難做啊～”

沈母這才沒好氣地把她拽到一邊去：“行，我寶貝女兒開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