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現實世界

和上次一樣, 假期時間轉瞬即逝。但沈伊伊這次的心情卻能用雀躍來形容。

一大早，反常地不用沈母敲門催促，沈伊伊已經洗漱好坐到了餐桌前。

沈母把罩在早飯上的罩子掀開, 滿臉狐疑地看着她，一邊給沈伊伊盛粥一邊開口揶揄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小祖宗都不用人叫了？”

“以後都不用你喊我了！”沈伊伊咬了一口油條, 立下豪言壯語。

“上班就那麽好啊？公司裏有什麽吸引你？”沈母瞥了她一眼, 随口問道，“今天怎麽化那麽漂亮？”她的神情顯示, 她顯然沒把沈伊伊的話放在心上, 只當她是三天熱度。

沈伊伊吸溜溜喝了一口粥，閉嘴不說話了。她深感“有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實在是真理, 有了姜笛公司都變成天堂了。

當然，排在姜笛前面的還有鄧佳。

“嗨，早上好呀。”鄧佳一來，沈伊伊就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早安問候。

鄧佳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拉開椅子坐下，同樣回了沈伊伊一個問候。

“對了, 你去找主管了嗎？”鄧佳提醒沈伊伊，她比沈伊伊工作得早，對流程早已爛熟于心。

沈伊伊對着電腦搖頭：“主管不在, 可能還沒來吧。我等會兒再去一趟。”其實一想到去找主管, 她心裏還有些打怵, 這是和學生時期去辦公室找老師一樣的心理。但眼下她只想抓緊把別的事情做完, 只有這樣她才能守在鄧佳身邊等着姜笛。

不過這次主管沒有說些什麽，除了常規的注意事項，以及給她指出了些小毛病, 主管還算客氣。

從那間房裏走出來，沈伊伊才真正地松了口氣。她算是好運氣，主管告訴她，近期任務并不繁重，所以她可以好好地在現實世界喘口氣。

拐過這個拐角，就是她和鄧佳的工位了。沈伊伊伸展幾下腰肢，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撲通”一聲，她被面前突然出現的人影撞倒在地，手中的文件也随着她的失衡灑落一地。

沈伊伊咬咬牙，看着蹭上一塊污漬的裙擺暗皺了下眉。為了在姜笛面前有個好形象，她今天特意打扮了好久，這下全白費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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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撞倒她的人開口問道。

沈伊伊知道對方肯定是無心的，畢竟這是拐角處，屬于視線死角。但什麽都不說的話 她心中的情緒又無法發洩，因此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一下對方。可她一擡頭就瞬間啞火了，壓在嗓子裏的話也被她硬生生吞進了肚子裏。原因無他，面前的，是姜笛。

“對不起，”姜笛又開口了，“我沒看到你在那裏。”她半蹲下來，伸手扶沈伊伊起來。穿着幾厘米高的細跟高跟鞋的姜笛做這個動作有些吃力，沈伊伊清楚地看到她細白的手腕上繃出幾道青筋。

沈伊伊驀地站了起來，她太慌張，握着姜笛的手又太用力，連帶着把姜笛也帶了一個趔趄。這個突發狀況打得沈伊伊措手不及，想到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責怪的話語，她既慶幸又羞赧。

姜笛倒是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伸手把散在地上的文件撿起來塞到沈伊伊手裏，又幫她把身上的灰塵拍了拍，只是視線游移到雪白裙擺上那道刺眼的污痕時，她的目光閃爍了下，有些抱歉地開口說道：“你的衣服…”

“啊…”沈伊伊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連連搖頭說道：“沒關系，等下我到洗手間清理一下就可以了。”她有些懊惱，怎麽偏就選了件白色的裙子，那道污漬在上面實在是太刺眼了。更重要的是，怎麽偏偏就撞到了姜笛，不然自己還能補救一二。這可倒好，最不想讓她看到的她偏看得一清二楚。

姜笛定睛看了片刻，想了想，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沈伊伊肩上。她今天套了件長風衣，這樣搭在沈伊伊身上，倒正好把髒污的地方蓋得一幹二淨。

剛離開姜笛身體的衣服還帶着溫度，暖烘烘的，還能聞到幾縷姜笛身上的香味。沈伊伊悄悄吸了吸鼻子，姜笛的氣息頓時充滿了她的整個鼻腔，連帶着周圍的空氣都跳躍起來，烘得她整張臉都紅彤彤的。

沈伊伊抓住衣襟，急促地笑了一下，低頭不敢看姜笛，怕被她發現自己紅透的臉頰。她低聲問道：“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來找你啊。”姜笛索性靠在牆壁上，雙手抱胸，看着面前這個低到不能再低的頭頂。

沈伊伊愣住了，擡頭看她：“找我？”

相比沈伊伊的驚訝，姜笛的回答則顯得無比理所應當：“對。”看着女孩滿眼的不解，她臉上又勾起了兩條括弧，“我媽媽說那天去的太倉促，忘記給你帶禮物了，所以命我今天給你送過來。”

直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沈伊伊還迷迷糊糊的。她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個小小的禮品盒，擺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她桌子的正中間。她伸手将盒子拿到手中，細細摩挲着，不管怎麽說，這也有一半算是姜笛送她的禮物。

“怎麽了？”鄧佳探出頭來，見她換了身裝束，驚奇地喊道，“你怎麽穿着姜笛的衣服？”

“噓！”鄧佳的嗓門實在是有些大，沈伊伊條件反射般把握着禮品盒的手藏到桌子下面，才解釋道，“我不小心把裙子蹭髒了，姜笛就把衣服借我了。”頓了頓，她又飛快地補充道，“姜笛人挺好的。”

“你見到姜笛了？”鄧佳不疑有他，“你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來了，不知道該說你們沒緣分還是心有靈犀。姜笛找你什麽事啊？她也也沒說。”

“哦，沒什麽，阿姨讓她送件東西。”沈伊伊轉過頭，開始整理文件。

一整天，沈伊伊都沒找到機會打開禮物盒。她不太想讓鄧佳看到，不然她不知道又要說些什麽。可找個隐蔽的地方拆禮物，聽上去實在有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她不想讓這個回憶變得滑稽可笑。那個小小的盒子就放在電腦旁邊，她時不時掃過兩眼，心裏不住猜測裏面的內容。

好不容易捱到快要下班的時間，沈伊伊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東西，坐立難安地等着別人動作。鄧佳則直接把包挎在肩上，拿着手機不知和誰聊得歡快。

沈伊伊看了她一眼，無所事事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準備把這幾分鐘時間消磨過去。

誰知一條微信消息突然跳出，是姜笛的：

「下班後到停車場等我一下可以嗎？」

沈伊伊渾身震了一下，她做賊心虛地捂住屏幕，朝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沒人注意到這邊才捧着手機小心翼翼地回複：

「好的。」

她擰開水杯，咕嚕嚕喝了好幾口早已涼透的白開水，既期待又困惑，不知姜笛要做什麽。

“？”直到姜笛把一個袋子推給她，沈伊伊的臉上依然保持着這個問號。

“賠給你的。”姜笛看了她一眼，扭過頭專注地看着前方道路。她剛拿到駕照沒多久，還不敢把視線長時間離開正前方，“上午弄髒了你的裙子，我很抱歉。”

沈伊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興奮地拿過紙袋，快要拆開時又想到什麽，眸子頓時暗了下來。沈伊伊合上袋口，有些洩氣的說道：“這并不全是你的責任，而且，這可以清理掉的，我之前處理了一下，現在已經好多了。”

如果還在之前那個世界，姜笛的禮物她絕不會拒絕。可現在，于姜笛而言，她不過是個只見過兩面的媽媽朋友的女兒。就這樣貿然收下她的禮物，姜笛會怎麽想呢？

幾天之前，姜笛和她還是親密的戀人。而現在，她們坐在一輛車上，可就連稍稍親近一些的話都不能說出口。這巨大的反差令沈伊伊如同霜打的茄子，提不起一絲精神。

姜笛踩下剎車，有些無奈地看向沈伊伊：“不管怎樣，就當我送你的一件禮物。嗯，妹妹？”她的尾聲微微拉長，帶着一絲慵懶，鑽進沈伊伊的耳朵裏，激得她渾身發癢。

終于，沈伊伊輕輕點頭，默認了這個說法。綠燈适時亮起，姜笛愉快地吹了個口哨，朝前駛去，“媽媽給你的禮物喜歡嗎？”

“啊！”沈伊伊驚呼一聲，不好意思地回答，“我還沒看……”

“那現在看看吧。”姜笛語氣平常，但确實在催促她，好像對這件禮物十分上心。

“……”沈伊伊順着姜笛的意思，掏出她挂念了很久的那個小盒子，咽了口口水，“啪嗒”一下打開。

裏面躺着一個圓潤的玉環，是一個平安扣。

沈伊伊好奇地拿起玉環，垂在眼前仔細打量了下，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

“我媽說，這平安扣是她專門拿給高僧開過光的。一個兩個，我一個，還有一個一直留着沒動，我還奇怪她究竟想要給誰呢，沒想到是留給你的。”姜笛輕快地笑了一聲，“這麽看，你還真像我們家人呢。”

沈伊伊緊了緊握着吊墜的手，扭頭深深看了姜笛一眼，把吊繩纏繞起來，慎重地将平安扣又收入盒中。

“到了。”姜笛停下車子，偏頭看沈伊伊，“今天太倉促，我就不上去叨擾阿姨了。”

沈伊伊拎着姜笛送她的那個紙袋，打開車門繞到姜笛這邊，敲開她的車窗，笑着說：“謝謝你送我回家，我很開心。”

姜笛擺擺手，學着電影裏的男主角說話：“能送像你這樣美麗的小姐回家，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