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解救晞貴妃(9)

“皇上, 您看了一天奏折,一定餓了吧。”皇後從通身漆紅的方盒中拿出兩盤點心,擺在桌前。

昌武帝被她的動作打亂手腳, 長嘆一口氣将毛筆放下,擰着眉毛看向皇後, 眉眼間滿是不悅:“朕不是說了嗎, 批閱奏章時不要來煩我!”

“皇上, ”皇後這次一反常态,沒有被他吓住, 一雙手搭在皇上肩上給他按摩, “臣妾知錯了,您就嘗一口吧。”說着, 拈起一塊糕點伸到昌武帝嘴前。

皇後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昌武帝也不好過分,張嘴把面前的小點心吃了進去。

這點心綿軟無比,入口即化,口腔中卻還留有餘香。昌武帝咂摸了兩下,面色緩和了一些:“這是皇後宮中小廚房做的?手藝不錯, 有些進步了。”

“皇上,這不是臣妾宮中所做。”皇後收回手,又轉回昌武帝面前, “但這是有人滿懷心意親手所做的。”

“哦?”昌武帝挑了挑眉, “我竟不知這後宮之中除了瑾繡還有誰有這般好手藝。”

皇後抿着嘴笑了笑, 對着拿着食盒一身宮女打扮的人喚了聲:“過來吧。”

那人上前, 給皇上行了個禮:“皇上吉祥。”

“嗯?擡起頭,讓朕看看。”昌武帝伸長脖子看去,但那宮女低着頭, 實在看不清臉。

小宮女緩緩仰起臉,露出了那張只是略施粉黛的面龐,正是姜笛。

看到姜笛的臉,昌武帝一下子頓住了。他指着姜笛,神色複雜地問向皇後:“這是怎麽回事,晞貴妃為啥在這?”

“皇上息怒。是臣妾擅作主張,将晞貴妃帶了進來。”皇後也不怵,伸手把昌武帝指着姜笛的胳膊放了下來,“妹妹聽聞皇上染疾,心中挂念,又怕皇上不願見人,臣妾這才想了這個法子。”

“是我唐突,連累了皇後娘娘。”姜笛跪下,雙眼含淚,“臣妾只是挂心皇上。這兩年來,臣妾日日在宮中反思,自覺有負聖恩,又愧對皇上。這才去求了姐姐,皇上要打要罰,全怪臣妾一人。”

昌武帝半信半疑地看了姜笛半晌,終于發話:“起身吧。”

姜笛站起,主動向前走了幾步,直站到皇後身邊:“皇上,這點心是臣妾親手做的,不知還合不合您的口味?”說着,姜笛的語氣中又帶了幾絲低落,“臣妾宮中物材緊張只能做了這種不入眼的吃食,還望皇上見諒。”

聽了這話,昌武帝心中的疑惑少了一些,終于放下心來。

說到底,姜笛一個嬌生慣養的名門小姐,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哪受得了清貧日子。這不,為了榮華富貴,又找了這種法子來接近自己,妄想重得恩寵。

這樣想着,昌武帝臉上終于露出了笑意:“貴妃費心了。”

“只要皇上高興,臣妾做什麽都願意。”姜笛臉上紅了一圈,笑得懇切。

在書房停留了一會兒,皇後就帶着姜笛主動告退了。用皇後的話來說,這就叫欲迎還拒。

“很好,看皇上的樣子,對你很是滿意。”皇後帶着看向姜笛,目光中卻帶了些許寒意,“看來是妹妹的糕點做的和瑾妃一樣出色啊。”

“姐姐過獎了,妹妹手笨,和瑾妃不能比,和皇後您更是不能相提并論。”見皇後對自己有了顧忌,姜笛連忙伏低做小。

“呵,瑾妃手巧,能讨聖上歡心。多幾個這樣的為我分憂,本宮高興還來不及呢。”皇後口是心非地說着,順便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正宮地位,提醒姜笛不要試圖脫離自己的控制,做第二個瑾妃。

姜笛自然聽出了她話裏話外的意思,但也不與她争,只低頭應下。

“本宮命制衣房的人做的馬靴做好了嗎?”皇後轉過頭詢問着身邊的宮女,走遠了。

“皇後這是想讓馬兒跑,還怕馬兒多吃草啊。”沈伊伊憤憤不平地點評着皇後的行為,幫姜笛把食盒放回桌上,又拉過她的胳膊給她揉捏,“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沒有……還是多虧了你的糕點。”姜笛頗感不自在地往回縮了縮胳膊,她總是不太習慣沉衣郡主最近的過度熱情。

沈伊伊不管姜笛的感謝,直奔向自己最在意的問題:“皇上見到你什麽反應啊?”她後知後覺地吃起飛醋,姜笛換做宮女打扮別有一番滋味,和平時的她很不一樣,“是不是色眯眯地盯着你看呢?”

“不要胡說!”姜笛對沈伊伊怒目而視,臉卻紅得快要滴血。她終歸是女兒家,臉皮薄,被人這樣調侃,臉上一下就挂不住了。

“哼。”沈伊伊悻悻住了口,手上力氣故意加重了些,只疼得姜笛一把将胳膊抽了回去。

“早知道我就不讓你去見皇上了,萬一你們舊情複燃,我怎麽辦啊。”沈伊伊氣鼓鼓地低聲嘟囔,很是不安。

“說些什麽胡話!”姜笛瞪向沈伊伊,“那是我的仇人,這輩子,就算堵上我的命,我也要讓他血債血償!”

“我說錯話了,我,我嘴笨,你不要生氣了。”捅了馬蜂窩的沈伊伊後悔不疊,她老是忘記姜笛的背景設定,說出傷她心的話來。

姜笛的眼圈淺淺紅了一圈,萬幸自己忍住了眼淚。“是我錯了,你肯将我帶離皇宮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慈了。我不該奢求你對我的父兄與母親還有愧疚之心,對我的痛恨與怨念感同身受。”

“我……”沈伊伊擡起的手又放了下來。也罷,就這樣也好,讓姜笛以為自己是良心發現一時好玩才答應帶她出去,總好過兩顆心相偎依後再不得不分離。

“如果不出意外,瑾妃今夜就會有所動作。”沈伊伊話鋒一轉,将自己今天的動态彙報給了姜笛。

姜笛咽了口口水,調整了呼吸,待到确保自己聲音不再顫抖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今天,我去找了瑾妃……”

“聽說了嗎?皇後送給皇上的馬靴裏藏了根針。”沈伊伊晃着茶杯裏的茶水,看幾瓣破碎的茶葉在水中漂浮。

“皇後被罰了三個月的禁足,在祠堂抄頌佛經。”姜笛最清楚不過了,皇後為這事發了好幾頓脾氣了,姜笛首當其沖成了她的出氣筒。幸好針是小太監整理的時候發現的,沒有傷及到皇上身體,否則,皇後可不是被禁足就能了事的。

“鞋子裏怎麽會藏了針呢?按理說制衣房的人不會這樣不仔細。”姜笛輕嘆一聲。制衣房的鞋子出了事,她們自然逃不了幹系,凡是摸過這雙鞋的人,全部都被杖斃處置,可就算這樣,也沒找出往裏放針的人。

沈伊伊嗤笑一聲:“當然是瑾妃做的好事。”她把皇後為皇上在制衣房做鞋的事情向瑾妃提了一嘴,原以為瑾妃只會想辦法把皇後比過去,沒想到瑾妃狠毒至此竟直接讓人在裏面藏了根針。

姜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驚聲問道:“事情既然是瑾妃做的,又怎麽可能逼供不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更何況,所有人都有父母親人。”沈伊伊沒有點破,只說了這句話。

但這句話已經夠了,姜笛了然道:“也是,只要瑾妃買通制衣房的奴婢,以她父母家人的性命威逼,又許以家族榮華為利誘,未嘗找不到願做這替死鬼的人。只可惜了,這許多陪葬的人,只叫破爛草席一卷,丢到亂葬崗去,父母平白失了子女,也無處去申冤。”

沈伊伊聽她語氣低落,知道姜笛又是想起了她自己的親人,心中一動,伸手将她雙手握住。那手冰涼,只摸得見骨頭,卻不見二兩肉。

“我們出了這皇門,後宮各種恩怨就再與我們無關了。”沈伊伊靠在姜笛肩頭,閉着眼睛喃喃細語。

因為自己的一句挑撥,十幾條鮮紅的生命逝去了,沈伊伊心中并不好受。但她也知道,這些性命只是瑾妃與皇後這無休止争端的祭品,只要争端繼續,無辜遇害的宮人就不會消失,不是為了這鞋裏藏針的事,就是為了其它事。

“不要去想這些,就當它們都不存在。流寇離京城已經不到千裏遠,最多半月就會攻入城中。”沈伊伊擡起頭看着姜笛,眼眶泛紅,“到時候,我們直接逃走,再不用理這些事情。”

姜笛正是感性時候,也不再豎起堅硬盾甲将沈伊伊隔離在外,而是輕輕撫過她的頭發,柔聲說道:“走得遠遠的,離京城越遠越好。”

“對。”沈伊伊應和着,一語一句地構造起理想的生活,“到時候在鄉下直接買個院子,院子裏開墾些幾畦土地,種些瓜果蔬菜,再栽幾株花。自給自足,悠閑自在,快活似神仙。”

“院子裏要放一架秋千,夜裏睡不着還可以坐在上面看星星。”姜笛難得有些小孩心性,興致勃勃地補充,放佛此刻她們就處在某個偏僻院落之中,就等一個繁星滿空的夜晚了。

“嗯,還要多種幾棵果樹!春天打棗,夏天摘桃,秋天吃柿子,冬天,冬天就看雪好啦。”沈伊越說越起勁,恨不得現在就扛把鋤頭去挖土。

“冬天還可以賞花啊,梅花也很漂亮……”

沈伊伊仰着頭,看着姜笛的臉,不管她說什麽都笑着點頭。自從到了這裏,任何時候與姜笛的見面都是劍拔弩張的,現在這充滿歡笑的一刻實在是太難得了。

但,越是來之不易的東西越是容易失去。只過了片刻,兩個人的談話就被一陣通傳聲打斷了:“皇上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014號:明明是我搞出來的點心,我卻不能有姓名,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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