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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處這麽多年,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的嘴巴越來越欠,輕易惹惱她。
寧酒的皮膚又白又薄,一惱,臉就容易漲得通紅。
房間裏的光線明亮,她整個人清透至極,如同打了一層濾鏡光。
顧暮遲的視線,一瞬間無法克制,凝在她臉上。
又在她望過來的時候,漫不經心挪開。
仿佛什麽事都不曾發生,坦然自若的神情,修長幹淨的手指動了動鼠标,電腦屏幕再度亮起。
寧酒完全沒發現,默默看了他一會兒。
顧暮遲繼續敲鍵盤,晨光之下,豎着幾根金燦燦的碎發。
她站在旁邊,盡管很想反駁他幾句,最好把他說得啞口無言氣急敗壞為止,但她想起來另外一個目的,忍住了。
放棄無謂的辯論,腳尖點了點地,“暮暮,你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什麽?”
游戲聲太大,他沒聽清。
“能不能教我做暑假作業,有些大題我不會。”
女孩子的聲音不自覺壓低,透露出請人幫忙的委婉。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沒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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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背影輪廓幹淨利落,斜對着她,側臉線條完美到挑不出缺點。
她無奈嘆了一口氣。
這口氣頗長,還好她的心态依然平穩,對她來說,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離開房間前,她随口問了句:“你為什麽不寫啊?”
他格外嚣張:“不想寫就不寫了。”
她訝然回頭:“你不怕被其他同學趕上來。”
像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顧暮遲挑起眉頭,高傲道:“你在說什麽p話?我不可能被人趕上來。”
寧酒:“……”
她有一堆話想吐槽,可偏偏他說的是實話。
松遠市的教育水平在省裏數一數二,考試難度大到學生們想逃離城市的程度。
即使競争再大,從沒有人超越他年級第一的位置。
顧暮遲永遠都在最高處,神色淡而悠閑,俯視一個個拼命追趕上來,卻始終落在後面的同學。
房間裏沒開空調,熱浪一股股襲來,寧酒站了會,汗水從額頭順着下巴往下滴落。
她用作業本扇了扇風,他們家都在三樓,樓下的草葉都快烤恹了。
他竟然在這麽炎熱的天氣,頂着陽光玩游戲。
寧酒一時間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她什麽話都不說,免得這家夥又嘚瑟起來。
話題依然圍繞在作業本上。
寧酒回家的念頭消失,想了想,“那你能不能教我呀?”
人就在她面前。
寫與不寫,沒差別。
女孩子的聲音像裹了糖一樣。
“寧酒——”顧暮遲似笑非笑,“你撒什麽嬌?”
她有嗎?
寧酒一臉懵逼。
過了幾秒鐘,他關閉游戲。
陰影籠罩她的身子,寧酒知後覺擡起腦袋,就見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旁邊。
“既然你都求我了。”他居高臨下睨着她,語氣淡淡,“我幫幫你算了。”
口氣還挺勉強。
寧酒:“……”
“不過呢,你先自己嘗試解決。”
“……”這叫幫嗎?
顧暮遲瞧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找到相關的資料,嘗試整理類似的題型。”
他完全忽略了她的為難,在他的認知看來,這種事根本不叫難。
有許多方法解決,他邊思考,邊三心二意,摁亮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午後兩點鐘,上班時間快到了。
顧暮遲:“你來太遲,等會我要去書店兼職,在這寫到我回來為止。”
說完,表現出不容拒絕的态度。
沒等寧酒回應,他拉開衣櫃門,拿出一頂灰色的棒球帽,擡手蓋在松軟的黑發上。
全程看着他收拾自己,寧酒收回視線,慢一拍地嗯了聲。
他打算回來再教她。
差不多準備好出門,他把手機放進寬敞的大口袋,順手從桌前拿了杯礦泉水,彎下腰,又從抽屜裏找到空調遙控器。
“要多少溫度?”
他摁着遙控器,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寧酒看了一眼關閉的空調:“18度。”
聽到她的話,顧暮遲冷冷瞅她一眼,眼神裏的冷氣比空調還充足。
随後拇指快速摁了幾下。
滴滴滴數聲過後,寧酒視線一瞥,25度……
“太高了。”她還挑剔上了。
他沒多餘的表情,往廚房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不該呆這裏,冰箱裏面更适合你。”
“……”
等他走了,寧酒坐到他剛才玩游戲的位置,低頭整理相關的題型與思路。
她的學習成績還不錯,位于重點班級中游水平,年級上游,前五十左右。
存在更多進步的空間。
空調風安靜地吹着,涼氣充足,她背上的汗意漸幹,筆尖與白紙的摩擦聲沙沙響起。
手機叮咚一聲,打斷了學習的思路,她的眼睛往旁邊一瞄。
消息轟炸式跳躍進她的眼眶。
蔣舒喻:【久久,學校論壇在競選新任校草。】
蔣舒喻:【記得去給顧暮遲投一票!】
寧酒:【你這麽激動幹嘛呀?他選校草也不是第一回 了。】
蔣舒喻:【明天入學的新生中有一個超級帥的學弟,顧暮遲地位不保!!!!】
一連串的感嘆號讓她的眼皮跳了兩下,寧酒迅速被提起了好奇心,還有人能比得過顧暮遲這厮?
她先回了個:【我知道了^ ^】
然後點開論壇,第一眼看到最上方的紅字hot。
【松遠一中校草投票評選!你們pick哪位?】
放在首位的是顧暮遲,她的視線停在那裏許久。
第二位,周淮眠。
第三位:方則川。
……
目前是樓主個人傾向的排名,真正的投票數必須等每個人投完一票後才可以顯示。
手指往下劃動,前面幾樓,樓主放的高清大圖。
顧暮遲這張圖籃球賽時抓拍,他穿着白色運動衣,正在攔住對手的運球。
雙眸漆黑清亮,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衣角揚起,燦金的陽光下露出一片肌理飽滿又清晰的腰腹。
少年感十足,兼具強烈的男性氣息。
有個新來的學妹難掩激動的語氣:“這位帥哥叫什麽?”
“顧暮遲。”有人在下面熱心解答,“咱們學校上一屆的校草。”
“衆所周知的學神,聽說當年以全市第一的排名進入松遠,之後再沒從第一的位置上掉下來過,恐怖如斯。”
樓中樓蓋了幾十層,為即将到來的學妹們,做了一系列的科普。
而其餘的樓,則滿屏的“啊啊啊啊啊”。
“投他,給我投他!!!!”
從這些文字和圖片中,寧酒的回憶拉到了高一時的籃球賽。
滿場的尖叫聲,賽場上耀眼的白衣少年,意氣風華又充滿拼勁。
寧酒認識他九年多,顧暮遲這種全力以赴的姿态極其少見。
他從小到大,臉上總是挂着一副無所謂又漠然的表情,什麽都不在乎,不管是游戲,打球還是考試,對或好或壞的結果總是懶得再多看一眼,他的世界裏似乎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和人。
然而那一天,第一次見他用盡了全力去獲取勝利。
她怔了片刻。
又往下劃。
樓主似乎格外偏愛顧暮遲,傾向性過于明顯,連續放了三張大圖後,才磨磨蹭蹭貼上周淮眠的照片。
相對來說有些模糊,初中時候的教室背景,他趴着睡覺,只露出半張側臉,單眼皮,嘴唇單薄,眼皮底下的黑眼圈格外重,閉上眼睛仍然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桀骜感。
樓中樓:“拍了這麽模糊的照片?”,“樓主有點偏心啊。”
一片質疑聲,樓主無奈回複:“學校還沒開學,我只有他初中同學偷拍的照片。”
寧酒沒見過這人,一時之間有點好奇,兩人到底誰的票數更多。
返回主樓,她的手指在屏幕間點了一下。
想都沒想。
毫不猶豫給周淮眠投了一票。
結果跳出來,顧暮遲的票數比周淮眠高一大截。
恰好這時,蔣舒喻發消息過來:【投完了?】
不知為何,寧酒過了幾分鐘才回複:【投完了。不過…】
蔣舒喻:【什麽?】
寧酒打字艱難:【我給周淮眠投了……】
蔣舒喻:【?】
一個問號的壓迫感,沒想到這麽強。
寧酒忍不住心虛,據理力争:【從我上學起,他就一直霸占校草這個位置……】
蔣舒喻:【所以?】
寧酒理直氣壯:【我們應該給別的男生一次機會。】
蔣舒喻:【……】
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暗下來。
寧酒對自己的背叛行為毫無愧疚感,跟蔣舒喻閑聊完,繼續寫了一會作業。
不知不覺,烏沉沉的雲擋住了夏天的陽光。
夏天的雨來得快,天邊雷鳴過後,急風裹挾着驟雨,傾注而下。
雨水連續不斷擊打透明的玻璃窗,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水滴往下劃過一道道的痕跡,她盯着模糊的窗外世界,咬着筆尖回憶,剛才顧暮遲出門時好像沒帶雨傘。
陳爺爺和他關系不太好,人又有點粗心,肯定想不到要給他帶傘這回事。
淋濕成落湯雞的話,容易感冒發燒。
寧酒想了想,愈發坐不住了,趕緊起身回家拿了兩把傘。
顧暮遲打工的地方,是一家書店。
暑假初,他去面試的時候,她跟着去了,後來也找他好幾回,對那裏的路線非常熟悉。
坐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的公交車。
沿着記憶中的路線,她撐着一把彩虹傘,遠遠看見書店門口站了三個人。
個頭最高的那個,最為矚目。
隔着密密麻麻的雨絲,他輪廓模糊,身材清瘦,懶懶散散靠在書吧門前的白牆上。
雨絲模糊了面容,挺拔的身形仍然顯眼。
旁邊的人跟他說話,他愛答不理的樣子,低垂着頭玩手機。
站在三人中間的男生叫盧飛宇。
顧暮遲的初中同學。
初中的時候,因為成績落後的原因,寧酒沒能和顧暮遲同班。
那時,顧暮遲性子特別孤僻,不愛與人交流,她還擔心過,向來獨來獨往的他會因此沒朋友,被孤立。
讓她意外的是,一學期內,他交到新的朋友,盡管大多時候盧飛宇熱臉貼冷屁股,費盡心思暖場緩和氣氛。
盧飛宇性格大大咧咧,熱衷聚會聊天,經常喊她和蔣舒喻,四個人一起去飯館吃飯,KTV唱歌看電影,參與密室劇本殺之類的活動。
除此之外,一有空,約上顧暮遲,和校外零零散散幾個朋友,上體育館打籃球。
被這麽多人圍繞,那個時候,顧暮遲漸漸向外敞開了點自己的世界。
寧酒收回思緒,繼續往前走。
前面三人,最右邊的一個穿藍裙的女孩子,人高腿長,柔順的長發披散,隔得遠,看上去熱情漂亮。
那個女孩子本來站在盧飛宇旁邊,突然跨過盧飛宇,走到了顧暮遲的身邊。
寧酒微微一愣,驟然停住腳步。
宋言遙将鬓角的發絲往耳朵後撩,略顯不自然說:“門邊緣雨絲飛進來了,我站這裏行嗎?”
顧暮遲沒吭聲。
宋言遙長這麽大,長相優越,向來衆星捧月的待遇。
不曾遭受過這種冷遇。
她抿緊了唇。
面前的這個男孩子,從高一進入松遠高中後,就在女生宿舍掀起了一陣狂熱的議論。
宋言遙跟他不同班,偶爾能在路上遠遠看他一眼。
現在看起來。
肩寬腿長,确實帥得很有味道,眼神也确實很冷漠,自始至終都沒見他搭理過她。
雨水墜落濺到她的肩膀。
盧飛宇趁機暖場子:“你別搭理他,這又不是他的私人場所,随便站。”
宋言遙聽了,笑了笑,朝顧暮遲的方向挪近了些,“顧暮遲你怎麽不說話?”
盧飛宇一旦開口,吐槽就停不下來:“這人脾氣/狗着呢,跟誰都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想到最新的社會情況,盧飛宇改口:“不對,現在借錢的才是大爺,借了別人八百萬……“
“你很吵。”顧暮遲把手機放進兜裏,語氣淡淡的嘲諷,“話這麽多,就你有張嘴是吧。”
“哥們,說幾句話都惹着你了?”
“那倒不是。”他的視線始終在手機上,唇懶懶地扯了扯,“不過呢,盡量少煩人,畢竟廢話多也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三言兩語間,盧飛宇嘴巴跟生鏽了一樣,完全被壓了一頭。
他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對着女生撓臉,“你看出來了吧,這家夥說話就喜歡陰陽怪氣。”
宋言遙捂嘴笑,心情愉快了不少。
“我能加你們的微信嗎?”她蠢蠢欲動。
盧飛宇興奮極了,立刻掏出手機:“加吧。”
宋言遙的目光瞅了瞅顧暮遲,那人紋風不動,跟沒聽見似的。
雨水濺落,顧暮遲興致缺缺。
稍微漂亮的女生搭讪,盧飛宇就開始走不動道了。
他完全不理解。
盧飛宇加完宋言遙微信,看了他一眼。
不用猜都能知道顧暮遲在想什麽。
覺得更氣了,你行,你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光杵在那裏,就有一堆的女生耳熱心跳地湊過來。
不像他,不把握住機會,估計這輩子只能光棍到老。
盧飛宇懶得跟他費勁,繼續為自己的脫單事業發光發熱。
顧暮遲站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擡頭往四周張望了下。
盛夏的松遠市,雨經常下個不停,有時候一個月下一次雨,一次就占據一個月的時間。
空氣濕潤,綠意盎然。
下班時間六點左右,這時候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遠處霓虹燈的光芒,将雨水染成一片紅紅綠綠。
寧酒從公交車下來後,走了大概十分鐘路,短褲子邊邊角角都被水浸濕了。
隔着一道清透雨簾,兩人的視線驀然撞上。
寧酒朝他晃了晃手:“暮暮!”
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顧暮遲當即甩下身旁兩人,頂着滂沱的大雨,長腿一跨,冒雨跑到她的身邊。
雨傘底下多了一個人。
兩人靠得有些近,雨水的味道,還有獨屬于少年幹淨的氣息,絲絲縷縷傳遞過來。
他的發絲沾了點水,瞳孔黑峻峻。
寧酒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
看了看不遠處的女生。
異樣的感覺轉瞬即逝。
過了片刻,見她沒出聲。
他微擡下巴,努力壓制唇角的笑,最後仍舊沒壓住。
“這麽好,來接我啊?”
作者有話說:
這本文純校園,高中,穿插小時候的回憶,大學。
就這三個階段。
聽說校園很冷很冷,我頭鐵,鑽進來感受下。
避免凍成冰棍,作者急需溫暖的評論。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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