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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下一輛公交車,載着他們到學校。
松遠一中地處市中心,地理位置優越,是這座城市,甚至全省,教學設施最完善、教師資源最優越的重點高中。
學生們将近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在高考取得好成績,考上一本大學。
年級前一百名,絕對穩上985/211。
巍峨的校門前,綿延不斷的車流向北延伸,留下一地尾氣。
寧酒緊張地握緊了手指,視線忐忑地往兩邊看了看。
試圖尋找幾個同樣遲到的同學。
然而一個都沒有。
學校綠化帶種了幾顆桂花樹,淡淡的幽香萦繞。
教學樓寂靜無聲,偶爾傳來老師講課的聲音,課桌前擺放新學期的課本,學生們動作一致擡起頭,對着黑板目光專注地聽課。
兩人爬上五樓,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高二(1)班。
靠近玻璃窗的同學側過臉,看着寧酒和顧暮遲經過,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同桌,小聲說:“他倆遲到了,第一節 課還是老嚴的課,啧啧慘了。”
眼底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同情。
薄薄的木門不大隔音,嚴老師穩重的講課聲透過門板傳遞到耳中。
寧酒有點怕嚴老師。
上學期,因為數學成績下滑,她被嚴老師喊到辦公室,嚴厲地批評了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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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回憶至今想起來,還讓她覺得頭皮發麻,手指情不自禁蜷縮,揪住自己的袖子。
顧暮遲微側頭,看到她的表情,頓了下:“膽子這麽小?”
她跟在他身邊,扯了扯他衣角。
随着她的動作,兩人驀地停住腳步,她抿了抿唇:“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顧暮遲垂眸,意味不明的目光,盯住她無處安放的手指。
寧酒小聲說:“嚴仲東太吓人了,他上課從來沒笑過,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他好像不喜歡我。”
“……”
這不是她的錯覺,其實顧暮遲也注意到了這點。
寧酒的數學成績在自己的全科目當中是最差的。
她比較擅長語文英語,其他科目也不落下風,所以數學她成績再差,總體成績也是班級中游水平,落在她後面的還有近半學生。
嚴仲東經常點名批評,成績沒達到他滿意程度的同學。奇怪的是,不論寧酒比上次進步多少分,每次批評榜上有名。
考慮到這點,顧暮遲稍微思索了一下,低聲說:“等會兒你別說話,別看他,低下頭跟在我後面就行。”
寧酒點點頭,小聲說好。
顧暮遲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
嚴老師聲音戛然而止:“進來。”
他推開門,單肩背包,如同走在自家門口般放松,帶着些不可一世的拽,坦然自若往座位上走。
瞬間吸引住了一大堆女同學的目光。
寧酒相比較小心翼翼許多,一聲不響,跟在顧暮遲的身後。
上課中斷,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一茬接一茬冒出來。
寧酒穿着藍白色校服,雙臂不自然地扶側腰的肩帶,頭微微低着向下看,腳步輕輕,寬大的校服包裹着她纖細的身子。
座位在倒數第二排,她是顧暮遲的前桌。
短短的一路顯得格外漫長,她數着步子,還剩十步,八步……
老師還沒發話,另外一件意外發生了。
走路過程當中,她的衣角輕飄飄劃過靠近過道男生的課桌,那男生立即伏下身子,手賤地拽了一下她。
力道挺大,又因為太突然,她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啊了聲,腳步踉跄。
同學們全都朝她看過來,越是不想引起別人注意,偏偏大家的注意全都在她這裏了。
寧酒捂住自己的衣角,朝惡作劇的人望過去。
那男生朝她咧開了嘴巴,露出牙龈,神情帶着一種得逞後的流氓氣。
大家偷笑起來,打破了教室的沉寂。
旁邊的同學低聲暗罵:“王闵軒你夠了,又欺負女生。”
“還當老師的面欺負,真夠過分。”
王闵軒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語調:“這就叫欺負了,你們這群書呆子沒見過什麽叫欺負是吧。”
像刻意吸引別人的目光,他壓下身子避開老師的視線,沖着寧酒做了個下流的動作。
“……”
附近的人嘩然,媽的這人太惡心了。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寧酒的胃裏翻騰,有些難堪地撇開腦袋。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想快點逃跑,腳步卻由于恐懼動不了。
旁邊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然間将她的身體往旁邊撥了撥。
座位與座位間,過道狹窄,只容一人通過。
寧酒略茫然地擡起頭。
一陣風掠起,顧暮遲緊繃着一張臉,擦肩而過,下颌線條鋒利冷淡。
哐當一聲響。
他擡起腿,直接踹了一腳王闵軒的桌子。
桌子搖搖欲墜,稀裏嘩啦掉出一堆課本。
王闵軒完全反應不過來。
顧暮遲低着眼,冷笑一聲,眼神裏的戾氣洶湧:“好玩嗎?”
“……”
他手指揪住王闵軒的領口,一把将他從座位前拎了起來:“傻逼玩意,有本事來對付我,欺負女生算什麽東西。”
誰也想不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開學日子,一段從頭到尾不過十米的路程,居然能發生這種意外。
同學們都驚呆了。
教室的聲浪起伏,言談中圍繞着顧暮遲,展開了各種延伸的話題。
“牛逼,王闵軒這胖子都快二百斤了,他跟拎雞仔一樣。”
“他不是年紀第一嗎?學神都這麽拽。”
“喂小聲點,你們看嚴仲東的表情。”
有人提醒後,同學們僵硬身體,往講臺上看去。
砰的一聲。
嚴仲東臉色冰冷,把書摔到講臺上。
砸書聲如天崩地裂。
所有人縮了縮脖子,動作一致低頭。
嚴仲東沖兩人發火:“你倆第一天開學就遲到,上課時間,還給我鬧事?”
顧暮遲臉色極其不好看,他沒吭聲,目光死盯住王闵軒。
注意到顧暮遲不善的态度,王闵軒慌忙避開。
他挺怕這個人,跟欺負其他書呆子不一樣,顧暮遲會來真的。
顧暮遲手指越攥越緊,壓低的眉眼沉沉。
“給我回座位!”嚴仲東氣得手指顫抖。
寧酒注視前方高大清瘦的身影,盡管場合不合時宜,心口還是不受控制地狂跳。
好在她還理智尚在,在他擡起手的剎那間,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顧暮遲瞥了她一眼。
回頭一瞬間,眸底的戾氣盡收。
她保持這個動作。
明明用的力氣不大,随便一甩就甩開了,他卻被她牢牢掌控。
寧酒不管他願不願意,二話不說拖着他回到座位,避免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還沒坐下,嚴老虎又發威了。
“讓你們坐了嗎!?”
教室空氣凝固。
所有人不約而同低垂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嚴仲東頂着半禿的發型,表情嚴肅:“你們兩個無視紀律,打斷課堂,是不是沒把我放在眼裏?”
寧酒還老老實實站在位置上,書包也沒放好,連忙搖頭:“不是……”
顧暮遲置若罔聞,完全沒分半點眼神給他。
往座位上一坐,自顧自往書包裏掏書本。
盛文斌坐在他旁邊,壓低身子,一臉佩服,趁老師沒注意,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這家夥真夠牛逼的,先是踹了王闵軒的桌子,又無視了嚴老虎山洪海嘯的可怕威壓,面不改色做自己的事,視所有人為空氣。
操作夠拽啊。
嚴仲東朝教室掃視了一眼,目光掠過顧暮遲,短暫停頓。
這家夥平時上課挺安靜專注的,從不交頭接耳,新學期第一節 課就給他搞了個大動作。
如果別人不服管教,按照嚴仲東的脾氣,他一定會當場發飙,狠狠責罵他一頓。
顧暮遲的話……
自打進高中起,就保持年級第一,數學成績滿分,遠遠超過隔壁(2)班方則川的分數。
想到這點,嚴仲東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
然而,目光落到寧酒身上,這稀疏的眉毛又皺成了褶子。
“你,這節課站着聽。”
顧暮遲猛地擡頭。
嚴仲東決定讓寧酒罰站。
他喜歡成績拔尖的學生,對這批人特別寬容,同學們衆所周知。
寧酒硬着頭皮杵在那兒,身體如墜冰窟。
四面八方的視線,讓她覺得自己像被所有人抛棄了,獨自漂浮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小舟之上,無人援助。
教室裏稀疏響起兩三個喧嘩聲,當紀律被出挑的幾名學生打破,所有人又忘記嚴老虎的壓迫感,開始肆無忌憚地活躍起來。
他們小聲議論寧酒,面露同情,前幾排的同學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寧酒有點無辜吧,她什麽都沒做啊。”
“這王闵軒真害人。”
“為什麽王闵軒不用罰站?”
“人家舅舅是副校長。”
“……”
一個年級第一。
一個副校長的親戚。
所以只能她當炮灰了。
寧酒咬着下唇,書包仍舊背在身上,臉色漲得越來越紅。
以前初中的時候成績差,不是沒被罰站過,這次,卻覺得格外的尴尬和局促。
教室持續響起嘈雜的聲音,課堂的氣氛如開水一樣沸騰。
她難堪地低下頭。
身後的桌子動了一下。
本來顧暮遲都坐下了,這會兒突然站了起來。
所有同學沒想到這一出,紛紛将詫異的目光投向他。
陽光從長窗外斜斜灑落,樹影的光斑若隐若現。
顧暮遲穿着幹淨的校服,聲音冷淡,眼神情緒不明,“我遲到了,又違背課堂紀律踢了同學的桌子,願意接受罰站。”
教室裏寂靜無聲。
寧酒回頭看了他一眼。
“犯錯就要承擔後果——”他頓了一下,将目光從王闵軒定到了嚴老虎身上,唇角微帶譏諷,“不像某些人,因為關系戶逃避懲罰。”
“……”
作者有話說:
寧酒:你不是學霸嗎?
顧暮遲:改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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