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寧酒的臉瞬間紅了。
愛心……
這種代表着某種特殊含義的圖案……
某種可能性呼之欲出。
想到這點, 她深深吐了一口氣,眼神沒地方放,明明公交車溫度比外面低十幾度, 手心卻出了層薄薄的汗。
過了好久, 顧暮遲看着前方沒吭聲了,她只好佯裝平靜問:“為什麽畫愛心?”
仿佛在期待什麽。
“你拿出手機。”他終于給了點反應,漫不經心指示道。
她乖乖掏出手機,摁亮屏幕。
“然後點開微信,我倆的對話框。”他像個運籌帷幄的大佬,在陣前布置任務。
寧酒越聽越不對勁, 悄悄竄出的小火花稍微遲疑地晃了晃。
顧暮遲喊了下她名字。
盡管不清楚他行為的含義,寧酒應了聲,仍然選擇言聽計從。
她點開消息, 沒做好心理準備, 白底黑字, 一串熟悉的句子,猝不及防鑽到她眼皮底下。
【要不然等明天, 你也在我的臉上畫個愛心吧。】
是她昨晚,懷着和解的意思,主動提出的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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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酒:“……”
這句話解釋了他的所作所為。
把那些暧昧的含義,全都消除得一幹二淨。
她的心蠢蠢欲動, 抿緊了唇,尚且不甘心:“就因為這?”
“不然?”顧暮遲反問,睨了她一眼,“你要求的。”
寧酒:“……”
火花滅了。
回到家, 天色漸暗。
寧酒去衛生間洗澡。
她家四室兩廳兩衛, 主卧內衛一個, 爸媽專用。公用衛生間一個,獨屬于她。
熱水器差不多燒好了,她又去了一趟廚房,猶豫片刻,趁客廳沒人,偷偷摸摸給自己的手背包上保鮮膜。
水汽蒸騰,她往衛生間走,動作鬼鬼祟祟,生怕父母忽然走出來。
站在花灑底下,全身上下被細密的水流包圍,溫暖舒适的感覺緩緩流淌。
精神和身體放松了不少。
寧酒的左手小心翼翼避開洗澡水,她嘆了一口氣。
當時應該用普通的黑筆畫畫,油性筆難洗,指不定能多保存幾天。
白熾燈的光輝灑落,她擡起手,不起眼的黑色愛心像烙印,印到了她的心髒。
她情不自禁抿出一個笑。
過去了挺長時間了,夜已漸暗。
衛生間內,寧酒閉着眼睛,仍然感受到頭頂明亮的白光,霧蒙蒙地穿透眼皮,穿透心底。
水流汩汩順着頭發和肩膀墜落,溫暖滾燙,她發了很長時間的呆。
無法抑制自己,眼前劃過他冷淡鋒芒的眼神。
當老師讓她獨自罰站時,他的唇角挂着漫不經心的笑容,主動站起來為她分擔壓力。
午休熱烈的陽光下,他趴在課桌上睡覺,側臉安靜又幹淨。
他對別的女生說,她不一樣……
他不經意的行為,使她的心口掀起了一場小小的海嘯。盡管事實告訴自己,這不意味着他喜歡她。
他光明正大的行為,她暗自揣測幻想,其實只是自己的錯覺。
可她仍感受到絲絲的甜蜜。
不知什麽時候起。
他的觸碰,讓她心跳不止。
他對她的特別,又讓她悄然心動。
每一次舉止都為他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即使他表現那麽坦然。
他說把她當成朋友。
她是特別的,也只是特別的朋友。
寧酒心裏冒出一團團的不知所措,交織着許多甜蜜和失落的感覺。她閉上眼睛,用水流沖洗自己的臉。
仿佛這樣,就能沖走那些暫時處理不了的情緒。
從衛生間沖澡後出來,寧酒卸下一天的疲憊,用毛巾包住頭發,關窗戶開空調。
老小區的綠化不錯,關了窗,蟬鳴聲依舊聒噪不停。蚊子不知道從哪裏鑽進來,在耳邊嗡嗡嗡響。
她頭發還沒吹幹,穿着單薄的小熊睡衣,拿起電蚊拍,滿房間蹦跶。
書桌前攤開一本作業本,她活動完,暫時靜不下心寫作業,玩了會手機。
沒想好要刷什麽,下意識點開顧暮遲的微信界面。
他的頭像是某部電影的主角,黑色的連帽人像,臉部隐藏在黑暗中,神秘又有一種滲人的詭異感。
大晚上看上去,還挺吓人。
她雖然膽子小,但受恐怖片的多年浸染,除非特別吓人的圖片,其餘的吓不着她。
手指點了一下,放大圖片。
寧酒盯着人像仔細一琢磨,他安排這麽個細思極恐的頭像,誰敢把他留在列表裏啊。
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視線往旁邊瞥。
微信給他備注了“暮暮”,他的昵稱是個大寫的M。
寧酒盯着這個M,回憶了一下,以前好像是叫G。
寧酒發散思維,想到他的名字。
別人喊顧暮遲,半生不熟的人,習慣連名帶姓喊他。
熟悉的長輩喜歡喊暮遲,朋友就随口叫顧學霸,哥們之類的稱呼。
就她特立獨行,覺得稱呼特別一些,顯得兩個更要好,再加上暮暮比遲遲更順口好聽,于是喊他暮暮。
當時第一次開口,顧暮遲嫌棄了半天。
“哪有人喊中間的字。”他扯着嘴角,荒謬地說,“而且疊字太膩味了。”
他向來對任何人保持距離感。不接受別人喊他疊字,也從不喊別人疊字。
寧酒試圖讓他喊她的小名“久久”,他誓死不從。
想起這些往事,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彎。
過了一會兒,又點開他的朋友圈。
上面顯示:【朋友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自從微信出了這個功能,他設置完,再沒把朋友圈放出來。
平時她很少刷朋友圈,不知道錯過多少他發的日常。
寧酒托腮認真思考了一下,低下頭噼裏啪啦打字,給微信客服寫了一串建議。
指出這個功能不利于朋友交流感情,不利于商家了解顧客,不利于家長了解孩子。
三大不利于發送完畢。
卻沒膽子給顧暮遲發一句:我想看你朋友圈。
她盯着他純灰色的背景圖,發呆看了許久,直到電量岌岌可危,才放下手機,開始寫作業。
第二天。
寧酒上課不太專心,老想最近發生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圍同學的目光好像變了不少,讓她有點不自在。
寧酒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等下課老師走出教室,她轉頭對簡慧說:“一起上廁所嗎?”
簡慧搖頭:“我上節課去過了。”
寧酒不再勉強。
聽到後面的對話,錢佳杏主動回頭,笑呵呵跟她說:“我們一起去吧。”
兩人去了一趟廁所。
在隔間的時候,寧酒聽到外面有幾個熟悉的聲音往這邊走。
聲音毫無顧忌。
“昨天顧暮遲這态度,是把寧酒當女朋友了嗎?”
“她不一樣……這話太暧昧了。”
“他可能沒把她當女孩子,聽說兩人認識很多年,類似兄弟的關系吧。”
“真羨慕寧酒,我也想有這麽帥的竹馬。”
說到這裏,大多是些八卦的無關緊要的話。
直到有個女生插嘴,語氣不屑:“寧酒總黏着顧暮遲不放,他不耐煩了還厚臉皮湊上去,倒貼的行為太廉價了。”
寧酒:“……”
回教室的路上,她陷入沉思。
在衆人的眼裏,顧暮遲對她煩不勝煩,她厚顏無恥地貼上去?
錢佳杏在旁邊不遺餘力安慰:“你別聽她們亂說,大部分女生覺得你們倆是很要好的朋友,剛才诋毀你的人喜歡顧暮遲很久了,這種話就是出于某種嫉妒的心理。”
莫須有的诋毀,寧酒不願意放心上,避免影響原本的好心情,努力将那些話從腦海中撇去。
接下來幾日,班級裏的謠言不見減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且越傳越離譜。
走在路上,會有陌生的學生指着她,與旁邊人嘀咕:“聽說她老糾纏顧暮遲。”
論壇裏的帖子紛紛揚揚:
“女追男隔層紗。沒想到這招對顧暮遲也有用啊。”
“人都是看長相的,大帥哥也不例外。”
寧酒專注學習,閉耳不聞窗外事,只等時間過去,謠言漸漸消失。
不管外面傳聞有多離譜,她的情緒還算平穩。
又一次,寧酒從食堂往教室走,有個女生在樓梯口攔住她:“我們聊聊?”
蔣舒喻警惕地看過去,悄聲問寧酒:“你認識?”
注意到眼前沒穿校服的女生,寧酒眉眼一動,語氣遲疑:“算認識吧……”
見過一面,不太熟。
攔住她們的是宋言遙。
她披散長發,人又高又白,朝她們笑起來:“你朋友幹嘛這幅表情,我又不會吃了你。”
蔣舒喻拉住她的手,護犢子的态度讓寧酒失笑。
“你先回教室,我跟她聊幾句,不礙事。”
既然當事人都這麽說了,蔣舒喻放手,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宋言遙往教學樓後邊走,邊說邊回頭:“擁有這樣關心你的朋友,真幸運。”
她朋友數量多,大多是些樂衷于吃喝玩樂的酒肉朋友,靠請客約場子維持下來的友誼,真不一定能找出一個稍微在乎她的人。
寧酒不擅長與只見過一面的人交流,默不作聲跟在她旁邊。
教學樓後邊是學校自行車棚。
車棚外公共水池,水池附近的三個大花壇,種了幾棵木槿,粉色的木槿花點綴其中。
兩人站到花壇邊,寧酒聞到木槿花淡淡的香氣,心情略微放松些。
她知道對面女生的目的,等她主動說。
但宋言遙左顧言他,聊起蔣舒喻,聊起盧飛宇,就是不肯說正題。
寧酒等不下去了,下午班主任的語文課可能抽背文言文,她還得回去複習幾遍。
于是,直白地問出口:“你是不是想問關于顧暮遲的事情?”
宋言遙訝異她的直率,在她的印象裏,寧酒是個挺腼腆的性子。
她交過不少大方熱情的朋友,很少與這類女生接觸,覺得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遇事太做作,還得仔細揣摩人的心理,扭扭捏捏很麻煩,她懷揣着一種世俗偏見,避免與她們深入交流。
寧酒讓宋言遙改善了印象。
她靠在花壇旁邊的一棵樹上,挑眉笑:“被你猜中了。”
寧酒覺得這姑娘話跟蹦豆子似的,擠一下蹦一句,盡管自己性子不急不躁,不免也得無奈起來,“你要問什麽。”
“你和顧暮遲是不是男女朋友?”
宋言遙看出她急迫回去的意圖,終于不吊着人了,其實她憋了這麽長時間,也是擔心太多。
總之心裏很矛盾,宋言遙注視寧酒的嘴唇,只等人宣布結果。
寧酒實話實說:“不是。”
說完,又問:“沒別的了吧?”
宋言遙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寧酒至少也得糾結個一分鐘吧。
她傾向于寧酒說謊,告訴自己,她跟顧暮遲早在一起了。
結果不到一秒時間,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宋言遙完全愣住了。
寧酒看了看手表,午休還剩半小時,她平靜地打了個招呼:“沒事我先回教室了。”
像這類女生小心翼翼試探的事,寧酒從小碰到不少回。
小學時,顧暮遲長相還沒完全開,一眼看去就是個白淨的男生,大家審美沒到位,只覺得這人皮膚好白啊,眼珠黑得像塊沉玉,神情很冷淡,不愛與人交談,讓人避之不及。
到初中完全不一樣了。
他的身形漸漸拔高,五官線條愈發明朗清晰,不像有些男生知道自己長得帥刻意打扮起來,單單穿着校服或者簡單的T恤,都能看出是個正兒八經不含一絲水分的帥哥。
千回百轉打探他聯系方式的人,多到如過江鯉魚,甚至有些找上寧酒,要求送情書。
寧酒同意了,她無所謂,那些女孩子看上去太緊張了,就當做好事般給顧暮遲送了一回。
記得他的反應。
他盯着她看了很長時間,唇角繃得緊。
她莫名其妙尴尬起來,主動問:“你不要?”
那時,他冷笑了一聲:“這麽喜歡給人做媒啊?”明明是笑容,卻讓空氣溫度頓時下降兩三度。
情書仍被她捏在手裏,他沒接,抱胳膊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腳擱到茶幾的橫杠,低頭把玩遙控器。
寧酒不太明白他情緒變化的原因,兀自猜測了幾秒。
可能他不喜歡她自作主張替他收下情書的行為。又可能他不願意她幹涉他的感情生活。
總之,寧酒覺得自己理虧了,提了個建議:“需要我退回去嗎?”
顧暮遲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用力摁了幾下遙控器。
電視從藍屏過渡到彩色畫面,熱熱鬧鬧的男籃世錦賽傳來講解員激情澎湃的聲音。
與房間裏沉寂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
碰了一鼻子的灰,最後她拿着情書走了,給人退了回去。
已經過了三四年了,至今想起來,還對他的臉色有點怵。
寧酒心想,還好,宋言遙來找她的目的,不是拜托送情書。
自從那次後,她很久沒幫過這種忙了。
現在,也無法回到以前,沒心沒肺當做無所謂。
她對顧暮遲……
心思完全變了。
教室裏的人不多,進門後,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剛在樓下花壇站了将近十分鐘,夏天陽光熱烈,臉和腳底都被燙出了汗,寧酒從桌洞裏掏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額頭。
有些不怕冷的同學同時開了空調和老式吊扇,寧酒正坐在風扇底下,風嘩嘩吹來,那股熱意沒幾分鐘就被吹得一幹二淨。
甚至覺得冷。
她習慣性伸手,往後扯了扯,将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扯出來披上。
馬尾末梢垂落,滑到短袖和外套之間。
顧暮遲進門,看到這一幕。
他拉開椅子坐下來,動作十分自然,像做了無數次般熟稔,手穿進發與發之間,随手撥出她的馬尾。
感受到手指的力道,她脊背僵住。
過去兩分鐘,他的手已經收回,發絲間仍然殘留他的觸感。
她低下頭,紅暈蔓延到了耳朵和臉頰。
真是奇怪。
兩人以前拉過手,她抱過他的胳膊,他還背過她。
種種親密的行為,抵不過此時此刻他簡單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竟能引起胸腔內強烈的波動,後脖子處似有電流擦過。
寧酒盯着封面看了許久,這才翻開語文課本。
午睡時間不知不覺悄然劃過,住校生陸續回教室。
簡慧埋頭寫了一個小時的數學競賽題,頭昏目漲,仰頭活動了下四肢,等放松完,她往旁邊一看,寧酒背完課本,指腹間夾了一支筆,頭往窗外看,正盯住樹梢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看。
簡慧偏頭湊過去,無話找話:“最近你的傳聞越來越誇張了。”
寧酒回頭,眸底落了些平靜的光,看似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這事,顧暮遲知道嗎?”簡慧小聲開口,“別人說你倒貼他,還主動送上門之類的話。”
“他不知道。”
寧酒搖搖頭。
這些謠言讓人難以啓齒,第一次聽見她甚至難以理解,為什麽那些人能将诋毀人的語言說的這麽輕松自然。
她完全說不出口,根本不可能主動跟他提起來。
班級裏的人與他關系不算親近,也不會跟他這個當事人嘴幾句。
他到現在還不清楚。
這樣也好。
像他這樣幹淨清冽的少年,不該卷入這場污濁的渾水當中。
第二天清晨,寧酒與顧暮遲先後走進教室。
此時此刻,早自習還未開始,已有稀稀拉拉的朗讀聲響起。
等人齊了,教室反而安靜下來,同學們各自默讀課文背單詞,學習氛圍濃厚,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伴随早自習正式開始的鈴聲,王闵軒踏進教室。
他一來,不知不覺氛圍變了樣。
靜悄悄的教室,他先是跟同桌大聲閑聊開玩笑,後來又哈哈大笑。
班上最混的男生,曾經手賤拽她衣角騷擾的王闵軒,他這種影響同學學習的行為已經不是第一回 了,還特別陰險,專門避開老師不在的時間點。
秉持着不與人産生沖突的念頭,持續了半學期,沒人願意打小報告招惹上一身腥。
于是,他愈發放肆。
今天他聊的話題,與寧酒相關。
上回因為寧酒和顧暮遲,他被迫罰站一節課。
這次他存心要給人難堪,趴在桌上發出嗤嗤的笑聲,話題圍繞着顧暮遲和寧酒,引起周圍同學小聲的不滿。
他完全視而不見,又起身跑到講臺畫了一張圖,線條如同鬼畫符,簡陋粗糙,但仍然能看出,這是兩人緊密相連的身影。
此圖一出,班上頓時鬧騰起來。
學生時代,男男女女多說幾句話,一起走個路,都會成為同學們茶餘飯後的八卦對象。
更別說,他倆一起上學已經持續了一年多了。
怪叫聲此起披伏,男生們放下筆,沖着寧酒和顧暮遲起哄。
像把他倆當做無聊學習中的一點消遣。
看到黑板上鬼畫符般交疊的人影,寧酒火上心頭。
她讨厭毫無關系的同學瞎起哄。
更讨厭,別人把她和顧暮遲的關系,添上污穢的想象。
下節課是班主任的課,向月老師嚴禁同學談戀愛,抓得很嚴。
如果被她發現,班主任一定會叫家長。
寧酒可以向父母解釋清楚,但陳建對顧暮遲,稱得上惡劣的态度,至今回憶起來,依然讓她膽寒。
高中戀愛這種事,陳建絕對不能容忍。
她不想再看到顧暮遲被責怪,被諷刺,被所有人當做一個笑話對待。
寧酒本身不是一個勇敢的人。
恐怖電影的高能片段,必須透過手指縫中觀看。
犯了錯,害怕被老師批評。
所有人的目光注視她,會覺得羞澀不好意思。
這會兒卻生出偌大的勇氣。
倏然沖到講臺,與王闵軒擦肩而過,那麽纖細的身體卻有一股力量,撞到他的肩膀。
王闵軒大概一米七五,比寧酒高出十公分,一下子沒做好準備,從高出一截的講臺,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踉跄了幾步才穩住身體。
他楞在原地。
寧酒拿起黑板擦,幹脆利落擦幹淨黑板。
指腹沾了點粉末,她拍了拍手,表情平靜,環視了教室一圈,一字一頓地說:“我倆是朋友,你們別亂傳了。”
視線掠過顧暮遲,他似乎完全怔住了,腳步頓在過道。
他跟寧酒一樣,起身了準備上講臺,速度卻沒寧酒快。
寧酒收回目光,重新對上王闵軒的臉,換了副語氣,很兇地說:“再亂傳,我就去跟班主任說你污蔑我們。”
斜長明亮的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陽光打在她細白的腳腕。
她站在講臺上,第一次當着這麽多人面前發火。薄薄的臉皮泛出紅暈,臉頰又軟又白。手指捏得很緊。
同學們都呆滞了。
整齊劃一地擡起頭,望向前面的人影。
寧酒的校服幹淨,包裹纖細的身體,誰也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大力氣,能撞倒王闵軒。
同學們:“……”
這難道是愛情的力量?
不對,感天動地的友誼?
場面凝滞了老半天。
王闵軒胸膛起伏,後知後覺終于意識到自己尴尬的處境。
當着所有同學的面,被人推倒,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
王闵軒覺得沒面子,臉色黑如鍋底。
他以關系戶的名義塞進重點班,平日就挺無賴,對女生不太講究紳士和修養。
這會兒脾氣沖上頭,腳一跨,不管不顧伸出手,狠狠推了一把寧酒。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寧酒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身體往後傾倒,表情還有點懵。
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時間放慢了好幾倍,耳邊響徹女生的尖叫聲。
失重的感覺持續了大約兩秒鐘,風聲掠過,一雙有力的手突然從後面接住了她。
她的身體摔進一個男生滾燙堅實的懷裏,纖細的腰身,被他的胳膊摟住。
很緊勁的力道。
寧酒紋絲不動。
那人呼吸的熱氣貼在耳邊,她的耳根滾燙,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狠狠将她包裹,帶來無止境的安全感。
是顧暮遲。
她沒回頭,聞到他淡淡的清冽的味道,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她眨了下眼睛,胸腔裏的心跳如擂鼓,聽到他低低問:“你沒事吧?”
她遲鈍地點點頭。
得到她的确認後,他緩慢松開手,站起身。
眉眼帶着戾氣,沉靜的瞳孔漆黑如墨。
旁邊的男生見勢不妙,快速湧了過來,但到底來遲了。
顧暮遲上前一步,毫不猶豫踹了王闵軒一腳。
王闵軒預料到他想打他,就盯着他的手不放,沒料到他竟然用腳往上踢。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龇牙咧嘴痛罵出聲:“窩草,你有病啊。”
顧暮遲眼神冷漠,拎起他的領口,又給了他肚子狠狠一拳。
王闵軒沒他高,平時不愛運動,雖然身形壯,大多一身肥膘。
顧暮遲平時不止成績好,打籃球也很厲害,手臂肌理清晰有力,淡色的青筋紋路明顯。
他自知打不過顧暮遲,表情稍微有點發慫。
男生們紛紛拽住顧暮遲,箍住他雙手,防止他再出手。
而王闵軒呸了一口,見他被人控制,從地上爬起來趁機給了他一拳。
恰好打在他嘴角。
顧暮遲後退一步,嘴角流出星星點點的血,旁邊的肌膚瞬間變成青色。
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他的表情毫無變化,一點一點掙脫了那些男生的手。
這回王闵軒學聰明了,趕緊用胳膊護住腦袋。
男生們再一次湧過來,這次控制住兩個當事人,七嘴八舌勸:
“快上課,別打了。”
“被老師看到,你們都沒好果子吃。”
顧暮遲胳膊被束縛,唇角繃直,碎發遮住微冷的眉眼。
王闵軒見他這幅要拼命的表情,往後縮,有氣無力地吼了一句:“開個玩笑有必要嗎?”
“開玩笑?”顧暮遲抹了抹嘴角的血,竟然勾起嘴角,荒謬地笑了起來,“打女生是開玩笑?”
“誰打了?我不就推她一下。”
聽到這種推卸責任的話,顧暮遲眉眼更冷,他的聲音壓抑:“如果沒接住她——”
“……”
後面的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我不會放過你。”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晚點發。
評論掉落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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