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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聚會的地方, 位于市中心的某座商場。
作為松遠市最大的購物中心,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地下開了家商超, 一二樓全是賣品牌服裝以及化妝品之類的商店, 二三樓餐廳種類五花八門,四樓KTV和影院。
幾人計劃看完電影再回家,乘坐自動扶梯,來到電影院門口。
八點多,正好處于看電影的高峰期,黑底紅字的顯示屏, 輪番跳出電影以及對應的放映時間。
離現在最近的時間,只有五部電影可以選擇。
盧飛宇提議:“《兔兔歷險記》?”
“你幼不幼稚。”蔣舒喻第一個跳起來反對,“這名字一聽就是小孩子看的。”
顧暮遲散漫地站着, 寧酒偏頭問:“你想看哪部?”
“你們選。”
他對這五部電影不感興趣, 興致無味地耷拉着眼皮, 低頭玩手機。
寧酒知道他口味挑剔,再加上閱片量大, 估計瞄一眼電影名字就能看出是不是爛片。
盧飛宇和蔣舒喻還在争執不休,她掏出手機查了查評分。
果然全在5分以下。
影評吐槽爛到極致,爛出了電影界的下限。
他們臨時聚會,沒能做好計劃, 挑一個好電影上映的日子。
寧酒無奈,不看的話,也沒事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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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盧飛宇跟蔣舒喻吵了半天沒吵出一個結果,适時寧酒提供了一個建議:“你們覺得《猛鬼追殺游戲》怎麽樣?”
盧飛宇驚惶地後退了一步, 雙目瞪圓, 撥浪鼓搖頭:“不行, 吓人的我不敢看。”
“正好練練你這膽子。”見他怕成這德行,蔣舒喻流露出壞心眼,立馬雙手贊同,“我可以。”
寧酒注視最後一個沒發聲的人。
顧暮遲擡眼:“都行。”
三比一,少數服從多數。
盡管盧飛宇滿臉不情願,臉色慘白,還是被蔣舒喻拉進場。
進門前,發出一聲絕望的吶喊:
“你們三個人太可怕了。”
高峰期,座位坐滿了人。
買不到連排的四人座,他們分成兩組,顧暮遲與寧酒坐在9排中間位置,盧飛宇和蔣舒喻坐8排。
電影經過一小段廣告,開幕直接來了個暴擊。
觀衆完全沒心理準備,尖叫聲此起彼伏。
寧酒右手捧爆米花,吓得手一抖,爆米花差點掉地上。
耳邊格外清晰地聽見前方盧飛宇的慘叫聲。
顧暮遲側臉看向寧酒,過了幾秒,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
仿佛笑她膽子小。
大家沉浸在電影當中,影廳非常安靜,她忍了忍,大方地選擇無視。
電影仍在放映。
她坐直了些,喝了口冰可樂壓壓驚。
這部片子劇情邏輯很爛,屬于觀衆懷疑導演把自己當傻子的系列。唯一的亮點就是配樂夠驚悚,時不時突如其來冒出吓人的鬼臉,作為恐怖片,恐怖的氛圍營造得蠻不錯。
劇情跳脫,常常出現意料之外的高能畫面。
寧酒的心髒時常咯噔吓一跳。
當主角明知道屋子裏的廁所不對勁,還作死拿了把菜刀戰戰兢兢上前時,眼前突然跳出一張猙獰的死人臉。
占據了三分之二熒幕,大到簡直要跳出幕布。
手劇烈一抖,她大叫了一聲,聲音融合周圍的尖叫聲。
顧暮遲手抵着下颌。
見到她低頭猛塞爆米花,他略顯稀奇:“這爛片你也害怕?”
“劇情雖爛,吓人呀。”寧酒努力鎮定下來,小聲說,“你真不害怕?”
“嗯。”
顧暮遲心不在焉地回了聲,然後笑起來:“看那麽多年的恐怖片,別人膽子越練越大,你怎麽越練越小了。”
寧酒覺得有必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反駁道:“你當別人都是你。”
顧暮遲點點頭,厚顏無恥地承認:“确實,我也知道自己膽大。”
“……”寧酒噎住了。
“膽子是會越來越大的,目前還沒達到,是因為練的次數還不夠。”她沒看熒幕,表情鎮定自若,“以後你就看着吧,再吓人的東西也吓不住我。”
他又笑了聲,裝模作樣地回了句:“我有必要解釋一下,膽子這種東西是天生的。所以……”
話停住,寧酒動作停住。
視線掠過去,聽到他語氣挑釁:“最好別對自己期待太大。”
“……”
寧酒手一緊,特別想把手裏的爆米花蓋到他頭上,用盡了洪荒之力,才壓制住這股沖動。
電影散場,燈光大亮,觀衆陸陸續續離席。
盧飛宇身體癱倒,一副人快不行的樣子,蔣舒喻出去必須先等他走,被迫堵在原座位,她喊了幾聲盧飛宇沒反應,逐漸不耐煩了,拍了拍他後腦勺:“瞧你那沒用的樣。”
“這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吓人的電影了。”他氣若游絲道,“救命啊,晚上不敢去上廁所了。”
寧酒微微一笑。
以前有一部家喻戶曉的某部電影,被稱為最恐怖的電影TOP1,比這部恐怖片還吓人。
那時候她沒當回事,跑去看了,後遺症相當嚴重,吓得連家都沒敢回。
成天跑顧暮遲家,跟屁蟲似的,他走哪她就走哪,一驚一乍的他嫌棄死了。
一路上,他跑去廚房灌個水,她都要扯住他袖子不松手。
顧暮遲:“我上次提醒過了,你非不聽我話。”
“但刺激啊。”寧酒蜷縮沙發,毫無悔悟之心,“過幾天就能忘記了。”
這番話一出,顧暮遲詫異地瞥她一眼:“你可能把自己的調節能力想象得太完美了。”
寧酒:“……”
伴随盧飛宇罵罵咧咧的聲音,四人往放映廳外面走。
她的回憶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顧暮遲從小學五六年級起,嘴巴越來越欠越來越毒了。
小學低年級,那個沉默寡言,偶爾還會露出負面情緒的顧暮遲,早已消失無蹤。
他的成長路線,是專門走了一條讓人氣吐血的道路。
寧酒印象裏,還留存着曾經躲在衣櫃裏的顧暮遲。
顯出幾分脆弱的情緒。
像上輩子存在的人。
跟現在完全沒有一點重合了。
很小的時候,寧酒已經明白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死亡。
她有時候思考,如果親近的人去世了,再次見一面的話,是鬼也能接受。
因為心中有個信念,那些離開的人,不忍心傷害曾經愛護過的人。
寧酒的爺爺去世時,她這麽想過。
小學三年級,顧暮遲的外婆離世,她也這麽想過。
老小區的人情味濃厚,街坊鄰居經常互相打聽別人家裏的底細。
某次父母的閑談,寧酒無意間聽到了顧暮遲家裏的事情。
錢奶奶和陳建生了兩個女兒,女兒們分別成家立業,大的去了國外,小的嫁的近,住在松遠市中心的東邊小區。
婚姻幸福,夫妻恩愛,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出了點事,小女兒離婚再嫁,将八歲大的顧暮遲托付給父母照顧。
錢奶奶喜歡小孩子,經常陪顧暮遲去樓下散步,同時對寧酒态度慈愛,把她當做另一個外孫女。
寧酒上下樓偶遇錢奶奶,她會很神奇的,從口袋裏掏出奶糖,毫無例外。
9歲那年,冬天下起了紛紛揚揚鵝毛般的大雪,她給兩小孩編織了兩頂毛線帽子,一藍一粉。
顧暮遲偏愛深色,對藍色不太喜歡,嘴裏嫌棄,一到冬天,必定每天戴它出門。
而寧酒收到這份禮物,別提多歡呼雀躍了,成天套頭發上,跟同學們炫耀。
這樣慈祥的老人,寧酒曾經發自內心喜歡她。
錢奶奶身體硬朗,活到七老八十不成問題。然而人生無常,某個夜晚,她不幸出了意外。
救護車迅速出動,送她去醫院進行搶救。
寧酒的父母急忙開車過來。
喬母牽着寧酒的手往裏面跑,冷空氣潮濕,風刮着眼睛,像刀子劃在玻璃上幹澀難忍。
醫院的味道并不好聞,消毒水濃烈。黑暗吞噬了窗外的世界,頭頂白熾燈的光,極其慘白。
所有人站在手術室外,沒有一絲血色。
風愈來愈大,外面不知何時起,雪花夾雨絲飄落。
寧酒氣喘籲籲站定,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等見到顧暮遲臉色黯淡,靜靜坐椅子上,她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漸漸察覺到某些可怕的事情。
陳建站在一邊,涕淚橫流,寂靜的走廊裏,響起粗重壓抑的哭泣聲。他猛錘胸口,幹燥蠟黃的臉頰淌過淚水,留下數道溝壑般的痕跡。
走廊的窗戶沒關,風尖嘯而過。
厚重的羽絨服包裹身體,寧酒的身體依然很冷。
沒有一個人說話,任由沉默蔓延。
她聽不清附近的人在說什麽,眼睛裏只看到了顧暮遲一人。他低頭表情不清晰,手指緊緊攥成拳,像凝固的雕像紋絲不動。
陳建哭完一陣,空蕩的走廊響起他崩潰的聲音:“前幾天她說要給他買百科全書。”
幾人沉默地聽。
“下雨天為了他的生日禮物,一個人跑去書店買書。”
“……”
說到這裏,他終于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惡狠狠指向顧暮遲:“這個害人的災星,幹脆把我也克死算了。”
寧父喬母連忙勸說:“話不能這麽說,這事跟暮遲無關。”
陳建喪失理智,激動到胡言亂語。
關于事情的經過,從只字片語中漸漸成形。
顧暮遲的生日在1月3日。
前幾天,錢奶奶做好打算,準備買一本自然百科,給他當生日禮物。跟陳建提過幾次,然而陳建沒放心上,她自己也忘記了。
生日那天,突然想起來,天色已經晚了。
飯桌上顧暮遲一聲不響,沒提任何要求,錢奶奶不舍得他失望。
外面下起細細密密的小雨,書店還沒關門,她打了把傘慢慢往小區外面走,路上點了點手裏的鈔票,想給外孫一個驚喜。
直行前方是條六車道的大路,車流來來往往,幾輛臨時停放的電動車阻擋了人行通道。
她往車道的方向繞了一圈。
雨越下愈大,模糊的夜色下,一輛小汽車偏向右方,失去控制,徑直撞向電動車所在的位置。
從交警那裏詢問出這些具體的細節,汽車司機醉駕,這才出了車禍。
陳建聽到一半再也忍不了,動手狂揍那名神志不清的司機。
哀嚎聲和毒罵同時響起,這幅混亂的場面,經過幾名交警的阻攔,漸漸得到控制。
司機押送到公安局處理。
陳建去手術室外等手術結果。
沒有任何人願意看到這場意外,可意外發生了,總要有個人負起這份責任。
是誰導致了這個結果?
如果錢奶奶沒有去買書就好了。
如果司機沒有酒駕就好了。
那麽多湊巧的如果,其中一個中止,意外就不會發生了啊,大多數人會這樣想,包括陳建。
肇事司機被交警帶走,壓抑的怒氣無法宣洩。
而那個男孩,腦袋低垂,承擔了陳建撕心裂肺的痛罵。
“是你的錯!”
“老婆子因為你出事了!”
寧仁永拉住了陳建,卻堵不住他的嘴。
走廊回蕩着老頭子粗狂的叫喊,路人們往這裏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寧酒呆呆站在旁邊,至始至終他低着頭,唇瓣顏色蒼白。
她的鼻子酸脹,遠遠看着,一時之間不敢打擾他。
冷風穿過走廊,陳建還在發瘋。
她瑟縮地抱起胳膊,恍惚間,仿若聽到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帶了幾分艱澀。
“對不起,都怪我。”
手術将近三個小時,醫生神情疲憊,從裏面出來,平靜宣布了死亡結果。
走廊再度爆發陳建難以接受的哭泣聲。
醫生面帶歉意,然後跟在場唯一情緒穩定的成年人,進行了按部就班的溝通。
一名家屬情緒失控,另一個還是小孩,寧父便替錢奶奶走完了最後的手續。
寧酒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流的淚,更不記得那天如何結束的。感覺像一場夢,回過頭的時候,迎來了錢奶奶火化後的骨灰盆。
八天後舉行葬禮。
做完遺體告別儀式,當天陳建去小區附近的酒店定了喪事酒席。酒席上的大人們高談闊論笑容滿面,把死亡看得風輕雲淡。
寧酒心情沉重,完全沒有胃口,寥寥草草喝了幾口飲料,便跑下桌找顧暮遲,只可惜沒找到。
這幾天他沒去上學,一個可能的猜測在腦海裏形成,寧酒跟家裏人打完招呼,獨自跑回家。
陳建年紀大了記性差,生怕把自己關在門外,特意在走廊的消防設施裏放了把備用鑰匙。
顧暮遲曾跟她提起過,此時站在門外,沒人開門,她猶豫了下,最終擔心戰勝了理智,找到備用鑰匙開了他家門。
推開他卧室的房門,放眼望去,裏面空無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聲:“顧暮遲?”
沒人應。
她撓了撓頭,以為他太難過,跑附近公園散心去了。
正要擡腳離開,衣櫃內不慎透露了一聲克制的咳嗽聲,極隐秘,響了一下馬上消失。
腳步頓住,她慢吞吞往衣櫃靠近。
有那麽一剎那,她覺得自己産生了錯覺。
以往那個眼高于頂,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蜷縮狹小的地方,清瘦單薄的身軀蓋了幾件毛衣。
昏暗的櫃內,突然的光亮使他睜開了眼睛。
寧酒蹲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櫃子外面的光線照亮了半張臉,唇色略顯蒼白,兩頰卻泛起異樣的紅暈。
她就這麽盯着,不知道多久。
11歲的小孩,消化不了太沉重的打擊。
顧暮遲生病了,沒人照顧他。
眼前冒出醫院走廊裏的一幕,耳邊響起他那時候艱澀的回答,寧酒眼睛一酸,用力眨了下眼睛,這才把眼淚憋回去了。
她不管不顧鑽進衣櫃。
顧暮遲閉着眼,嗓音帶着缺水後的沙啞:“你進來幹什麽?”
“裏面暖和。”寧酒縮在他身邊,衣櫃空間小,擠兩個小孩不成問題。
正如寧酒所說,裏面确實十分溫暖,冬季衣服沾染上了顧暮遲的溫度,如同被窩,甚至比被窩還要更暖和。
他又說:“我生病了,容易給你傳染。”
“我不在乎。”她小聲說,“而且我前幾天感冒了,沒那麽容易被傳染。”
一陣沉默。
顧暮遲扯了扯唇角,呼吸深深淺淺十分不規律。
他意識昏沉,一雙冰涼的小手觸碰他的額頭,他睜開眼,費勁地扯了一句:“你的手很冷。”
“我跑回來的,外面下雪了。”她滿不在乎地繼續貼住,“正好給你冰一冰。”
她說:“電視劇不都這麽放的嗎?女主角在外面捧了一手雪,塞進布袋裏給男主角降溫。”
“……”
“所以,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
“那你出來,我們去醫院看病吧。”
“……”
顧暮遲比想象中的固執。
他堅持做的時候,沒人能勸動他,他堅持不做的事情,更沒人能說服他去做。
寧酒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用她的手給他降溫,直到染上了同樣滾燙的溫度。
他模模糊糊睡着了。
睡得不是特別安穩,夢中呓語,聲音很輕,寧酒湊近了耳朵,聽到他連喊了好幾句對不起。
他始終記得陳建的責怪。
并将責任全部推到了自己的頭上。
認為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不該過這個生日。
也是因為這個生日,錢奶奶才會去世。
盡管他對買禮物不知情,沒指望過生日。
可當人去世了,任何理由都被一點一點放大,親人的不理解和怨怪,讓他無法釋懷。
寧酒從小是個小哭包。
她控制不住,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親近的奶奶去世,好朋友陷入負面情緒的旋渦,她無法承受這個年紀承受不了的事情。
沒人告訴她,為什麽人會死亡,為什麽會出現意外這種可怕的事情。
她握住顧暮遲的手,一遍遍跟他說:“不是你的錯。”
“都是司機的問題。”
“是他喝酒開車,是他的錯。”
夢裏傳來一個個溫軟的聲音,拂過他的臉頰。
不斷有人重複“不是你的錯。”
溫暖,深入內心,即使他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無盡頭的黑暗通道,前方卻伸出了一只手。
稍稍一用力,輕而易舉把他從深淵裏拽了出來。
顧暮遲忽然從夢魇中掙脫。
出了一身的汗,他略顯茫然,眼神定焦,一個纖瘦的人影低着頭,滾燙的眼淚墜落,砸到他的手背。
寧酒的眼睛紅通通,見到他醒了,連忙擦幹眼淚:“你好了嗎?”
顧暮遲仰躺了一會兒,她努力上揚嘴角,對着黑暗裏的人,展現出燦爛的笑容。
他怔怔地盯着她的笑,想起剛才的夢,聲音不自覺低沉:“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你去醫院,我就答應你。”她反提了一個要求。
“嗯。”
他閉上眼睛,手指動了動,似乎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仍然忍不住說:“可以——
“抱一抱我嗎?”
只是想重新感受一下。
觸到她手心,從皮膚彌漫到心髒深處的溫暖。
他不帶任何的目的,作了以前從未有過、以後也沒再提出的要求。
兩人都不算懵懂無知的年紀了,他正猶豫要不要補充幾句話解釋清楚,自己并沒有其他的心思。
還不到一秒,寧酒猛地撲了過去。
毫無顧忌的,緊緊,緊緊的抱着他。
“寧酒,我沒外婆了。”說不清胸口的冰涼,是她的眼淚,還是內心的痛楚所造成的幻象,他沉沉的眼神落到衣櫃門,門邊縫隙滲了點光進來,他的語氣非常平靜。
寧酒眼淚又差點掉下來,輕聲說:“我在這裏。”
“這幾天我睜開眼睛,耳邊總能聽見她的呼喊聲,喊我該吃飯了。”顧暮遲聲音低啞,“以前一直以為還有明天,明天外婆給我戴上那頂帽子,明天她叮囑我放學早點回家……無數個明天。”
“……”
他喃喃道:“原來沒有明天了。”
電影院外,霓虹燈的光線耀眼璀璨,城市的夜晚,路燈光線存在死角,走在路上,右側小公園的樹林,黑影搖曳,顯得比以往神秘恐怖。
盧飛宇今晚受了刺激,這會兒正處于一驚一乍的階段,經過轉角的黑暗角落,有個影子一閃而過,可能是小松鼠,或者流浪貓。他原地蹦了一下,跳遠了些,聲音緊張得顫抖:“你們說世界上有鬼嗎?”
蔣舒喻不知道怎麽答這個愚蠢的問題。
顧暮遲低頭看手機,不屑回答。
只有寧酒擡頭看了看昏黃的路燈,笑着說:“有沒有鬼我不知道,但我希望真的有。”
“啊。”盧飛宇震驚地瞪大雙眼,“為什麽?”
她将手揣進衣兜裏,夏天的熱風吹動,掀起一片雪白的衣角。
沒再吭聲。
因為想見到那些逝去的人們。
永遠相信,世界之外還有世界,他們不是真的消失了。
而是去了另一個地方。
也許幾十年後,仍然有機會,再次見到他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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