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某餐廳。

程故君在約定吃飯時間的前五分鐘抵達，她身旁跟着一個瘦高男人。男人染了一頭炫目的金發，面容英俊，天生笑眼，看起來很好接近。

他是少有的能在程故君冰冷氣場裏堅持下來的人，名叫江之。

他和程故君準備開一個陶瓷廠，做傳統瓷器出口。江之費力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一個合适的古制老廠以及瓷器師傅團隊。

這次吃飯，就是和廠子老板談收購事宜。

這個老板姓劉，平時喜歡投資娛樂圈漂亮女明星，因此這次吃飯，帶了一個最近正喜歡的女明星。

這個女明星極會讨巧說話，頗有情商。

剛開始吃飯時大家都沒談公事，說着一些有的沒的。

程故君話少，基本沒開腔，江之和那個女明星聊起了圈內八卦，無意間提起了這段時間黑名正盛顧簡，問那個明星有沒有什麽顧簡的料可以說說。

女明星看了一眼劉老板的臉色，回答說：“知道是知道一點……我有一個做記者的朋友，他拍到了顧簡的一點料，但這個料挺大的，所以他一直壓着沒公開。”

江之無比好奇：“哦？是什麽，你快說說。”

女明星猶猶豫豫着，好像下了極大的決心，小聲說：“據說，顧簡好像被一個礦業老總養了，就是那個有十座礦山的光總。”

光總，人如其名，有一顆極其明亮的禿頭，煤礦起家，多年來斂財無數，曾經是市內首富。

江之挑挑眉：“真的假的？你可別曝假料哄我。”

女明星低眉說：“我聽說是這樣，我那朋友拍到了顧簡被光總的限量豪車接進別墅，深夜才送回公寓的照片。”

江之又看了一眼程故君，對面的女明星顯然注意到了這個，也跟着看了一眼毫無波瀾的程總。

“什麽樣的豪車？”江之問。

女明星道：“就是那個品牌名五個字的全球限定款保姆車，全市也就兩輛。”

江之長長的哦了一聲，巧了，這車一輛在光總哪裏，另一輛就在程故君那裏。

程故君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紅酒。

“還有其他的料嗎？”江之接着問，“連圈裏人都很少知道的那種，我對這種最感興趣。”

女明星看了看江之和程故君，笑了一下說：“其他就沒了，顧簡很少有別人不知道的料，她的黑料都被她自己曝幹淨了。”

江之語氣一拉，臉上的表情都淡了：“哦。”

女明星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心裏奇怪江之為什麽對顧簡這麽感興趣？因為顧簡長得好看嗎？

一旁的劉老板有些不滿地說：“難得江總感興趣，那你就再多說點，別掃興。”

女明星連忙賠了個笑臉，又說：“那我就再随便說說，不過都是些不小料，沒什麽爆點……就前段時間，顧簡拍了一部網絡電影，在劇組裏面，被人給整了。”

江之感興趣地直起身：“快詳細說說。”

“那部電影有場戲在森林裏拍，臨時洗手間修在山上，于是她們就趁顧簡去上廁所的時候，把顧簡從山上推了下去……聽說顧簡當時就摔斷了一條腿，手機也摔沒了，在山裏被困了一整夜，而且啊，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整了她……”

話音還沒落完，程故君冷冰冰的視線就落了她身上。

女明星話音一下子停住了，感覺程故君眼神寒得跟刀子似的，她頓了一下，小心問道：“程總，怎麽了？”

程故君看着那個女明星：“所以你知道？”

女明星愣了愣，一剎那沒敢接話。

江之開口說：“聽你這口氣，那個推顧簡的人，是你朋友吧？”

女明星尴尬地笑了一下：“我也是從朋友的朋友那裏聽來的，不知道那個推人的是誰……”

程故君把手裏的杯子放在桌面上，唇邊忽然帶了一點笑，她慢而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是嗎？”

女明星被程故君那抹帶着鋒利的笑吓白了臉。她來之前就被劉老板提醒，說不論合作與否，這位程總是一定不能得罪的人物，叫她說話千萬要句句小心。

可現在看來，她恐怕剛剛那些話，已經把人得罪了。

但是——為什麽啊？

江之道：“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哪有說話說一半的，你可得把那個推人的兇手名字說出來，不然這飯哪裏吃得盡興？”

程故君沉默看着她。

那女明星有些慌，不由去看劉老板的臉色。

劉老板不耐煩道：“這有什麽嘛，讓你說你就說咯。”

女明星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程故君把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身體略微前傾，下巴微擡，氣場全開：“那麽，你叫什麽名字？”

女明星被吓到臉色發白，半天沒敢開腔。

劉老板皺眉道：“你搞什麽啊，問你什麽話你都不說，啞巴了嗎？”

江之笑着道：“人家剛來的時候就自我介紹了，她叫田西。”

“好。”程故君站起身，“那今天就到這裏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江之立馬追上去。

劉老板在後面喊道：“程總，江總，我們合作還沒談呢？”

沒人理他。

從餐廳出來，程故君上了江之的車，他倆出門，一般都是江之勞心勞力做司機。

“不合作了，對吧？”引擎啓動以後，江之從後視鏡裏掃了一眼程故君，說得很肯定。

程故君面無表情，并不回應。

江之挑了挑眉：“得，白虧我在西南那邊轉的那半個月了。”

車開出車庫，沿着江邊公路往前行駛。

程故君轉頭看了一眼城市燈火與路邊行人，開口說：“她有點不一樣了。”

江之瞬間明白程故君口裏那個“她”指的是誰，便問：“怎麽說？”

程故君道：“說不出來，感覺。”

江之挑眉：“那我就沒法和你讨論啥了。”

程故君看着窗外怔楞出神。

她很難會露出這種類似于迷茫的，不堅定和銳利的表情，江之一邊覺得新奇，一邊又有些擔憂。

程故君從小就運作得像臺機器，一言一行，一舉一止，無一不理性而且穩重，完全如同她父親要求的那樣。二十年來，從未有過運作不穩的時候。

“怎麽了，她變了以後，你對她更感興趣了？”江之問。

程故君轉眸睨了他一眼，倒是沒否認。

江之是難得的一個能長久忍受程故君的死板和冷漠，并且以其天賦異禀的察言觀色能力，成功找到和程故君做朋友的正确方式的人。

他能準确猜到程故君的大部分心思。

程故君從小就對顧簡這個生得格外漂亮的青梅很關注。

顧簡對于她，有一種說不清的吸引力，她好奇顧簡，喜歡觀察顧簡，但也僅此而已。因為顧簡這個人，德行實在惡劣。

她像是一只長得好看的花孔雀，隔着動物園玻璃看的時候賞心悅目，真接觸起來，又處處都是令人感到麻煩和不悅的地方。

但能讓她程故君關注的人，顧簡是唯一一個。

對此江之只能感嘆顧簡命好，能有幸認識小時候，還沒完全封閉成行走的機器的程故君。

要是放現在，顧簡就算是再生好看個一百倍，程故君估計也就多看一眼，回頭便忘。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江之道，“要不試試，反正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沒找過對象，連女人男人的手都沒摸過，啧。”

程故君默了半響，說一句：“我摸過了。腿。”

江之：“哦喲，程總厲害啊，摸腿了。大腿還是小腿啊？”

程故君用餘光掃了不正經的江之一眼，繼續看窗外。

江之笑了笑，說：“追嗎程總，我給你安排個一條龍追人服務。”

程故君冷淡道：“閉嘴。”

江之道：“不是我多話，感情的事情你經驗少，真的得我幫你，不然……”

程故君：“叫你閉嘴！”

江之閉上嘴巴，瞟了瞟程故君，嬉皮笑臉地開車。

安靜了沒幾分鐘，江之就又開始說話。

“看起來，顧小姐最近很不好過啊，其實也對，這個圈子裏，沒人撐腰，就只能被欺負。”江之說，“況且顧小姐還得罪過那麽多的人，現在估計一堆人排着隊想整她。”

程故君看也沒看一眼江之。

但江之太了解她了，看程故君眼珠子轉一圈就知道她想要什麽。

過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江之翻了翻通訊錄，把顧簡經紀公司的老總的電話翻了出來，撥通，然後當着程故君的面，約那個老總出來吃飯。

電話打完，江之扭頭沖程故君眨了眨眼睛，滿臉“包在我身上”的得意邀功表情。

但程故君只賞了他一個淡漠的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