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顧簡沒心情說話了，她沒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羞恥地回憶自己過往幹的每一件蠢事。恨不得穿越時空，回到更早的過去，掐死那個犯蠢的自己。

顧簡不說話，車裏就沒人說話，只有導航的左右轉提示。

程故君瞥了她好幾眼，轉方向盤的時候一邊擡着下巴看前面的路，一邊問顧簡：“怎麽了？”

顧簡歪頭靠在座椅裏，悶聲問程故君：“你之前……看過我的新聞什麽的嗎？”

程故君沒回答。

她不否認，那就是看過。

“你都看到過些什麽？”

程故君說：“人都是會變的。不能用過去來定論現在。”

顧簡不堪回首的閉上眼，可黑歷史還是黑歷史啊，想起一次就心堵一次。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為什麽會那樣……”

急功近利，不擇手段，恬不知恥。

“可能是因為以前想要的東西總是來得很容易……”顧簡現在再回憶過去，突然想明白，“從小我要什麽我媽就給我什麽，一次要不到，就要兩次，然後我媽就會通通買給我，所以以前的我覺得，所有的東西，只要我要，就能有。”

程故君看着她：“那你現在？”

顧簡笑了一下：“現在……我媽不是被有錢人甩了嗎，她什麽都沒有了，我自然也什麽都沒有了，然後現在我就在什麽都沒有了裏看清了現實。人呢，還是要腳踏實地比較好。”

程故君點了點頭。

顧簡還想說更多一點，說說網上罵她的話有多難聽，說洗白有多難，說她減肥，練舞，學習演技有多辛苦……但她和程故君交情還沒深到可以肆意發牢騷的地步。

想想顧簡還是打消得了抱怨生活的念頭，她想起之前練字的事情，就說：“對了，我之前買了一本字帖在學練字，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有天天練字來着……”

程故君看了看她，沒接話。

顧簡自己說：“但我那個其實不算練，就是按着字帖摹寫。”

程故君還是就看了看她。

顧簡轉開臉，拉了拉領口，自己給自己解圍：“有點尴尬哈哈……”

程故君說：“沒有。”

顧簡扯着嘴角笑了笑，轉頭看窗外。

程故君說：“你說這個不尴尬，我……”

她張了張口，頓了一下，才說：“你可以随意說話。”

顧簡拿捏不準程故君這句話是不是在客氣，保守地點點頭，說好的。

程故君看了她一眼，繼續開車。

從餐廳到顧簡住的地方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現在才過半。

顧簡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九點四十，等到估計十點半左右了，不知道程故君住得遠不遠，連續開這麽久車，會不會很累……

“你……”顧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住哪兒？”

程故君說了地址，顧簡知道那個地方，離她的住址四十分鐘左右車程。

不算很遠，但也不近。

那她一會要不要叫程故君上她那兒坐會？

不過就算顧簡叫了，按着程故君的性格，肯定也不會上去。

這麽一想，顧簡立馬安心的下了決定，一會一定要客氣地請程故君上樓坐會。

看完時間，她又翻開微信，看到了明尚給她的留言，問她怎麽樣了。

顧簡回：“還行。”

明尚：“好，下周一有空嗎，來劇組一趟，拍一場戲試試，我看看你現在的演技。”

顧簡：“好的。”

明尚：“OK。”

車裏太安靜，回完信息，顧簡問程故君可不可以放音樂，程故君回可以。

顧簡就用直接用自己手機放了歌，音樂聲很好的掩蓋了安靜裏彌漫的尴尬。顧簡松了半口氣，放松地看着窗外。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顧簡醞釀了一會，開口：“那個……你要去我家坐會嗎？”

程故君轉頭盯着顧簡。

顧簡心裏一緊，急忙解釋：“你開了這麽久車，要不要、歇歇？”

程故君轉回臉，開始降低車速：“好。”

她答應了？！！！

顧簡不敢相信地盯着程故君。

程故君瞧了她一眼：“怎麽了？”

顧簡搖頭：“沒什麽……”

總不能說，我就随便說說，我以為你不會來的，誰知道你竟然真的會答應啊……

她屋子還很亂，沙發上還有沒收拾的髒衣服以及內衣，一會要全給程故君看到了。

完蛋了，她的形象又要更下一層樓了。

顧簡感到焦慮。

程故君又看了一眼顧簡，皺了一下眉，忽然把車停下。

顧簡疑惑：“嗯？車庫在前面，還沒到……”

程故君兩手握着方向盤，盯了兩秒前方，随後看向顧簡，緩聲說：“我還有事，不去了。”

顧簡愣住。

程故君收回視線：“你下車吧。”

顧簡愣愣地解開安全帶，手放在車門把上，又停住：“你……不去了？”

程故君輕聲：“嗯。”

顧簡感覺程故君似乎并不是很開心，她歪頭小心翼翼地打量程故君的表情。

程故君目視前方，只給顧簡一個沒情緒的側面。

“為什麽呀……”顧簡小聲地問。

程故君睨了顧簡一眼，好似在說“你還用問嗎”，顧簡一慌，立馬收回視線，坐直身體。

一定是剛剛她不想程故君去她家的表現太明顯了，程故君感覺到了，所以現在不開心了。

“我、我剛剛沒有不歡迎你的意思，就是我家很亂，我怕你……嫌棄。”

程故君這次轉頭，用晦暗難明的視線看了顧簡好一陣。

顧簡被她看得忐忑不安，僵了半天，又問了一遍：“那你現在還想要上去坐坐嗎？我重新邀請你。”

程故君睨着顧簡，說好。

顧簡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還好把程故君哄回來了，要不然……嗯？等等，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勁？？

程故君重新啓動車，開進車庫。

開門後，顧簡讓程故君在玄關等一會，她先去收拾一下客廳。

程故君點頭，看着顧簡直奔沙發，沿路撿起一串衣服，中途還有內衣帶子漏下來，又被顧簡慌張地撈上去，埋在衣服裏。

她把衣服一股腦丢進卧室的床上，然後出來把客廳吃了一半的外賣以及水果收進垃圾桶，最後小跑到程故君面前。

“不好意思啊，家裏太亂了，你将就一下。”她說完才發現自己沒給程故君拿拖鞋，忙開鞋櫃，翻出一雙新拖鞋。

程故君脫了高跟鞋，換上拖鞋，走進顧簡家的客廳。

因為是租來的房子，裏面并沒有什麽別致的裝修或家具，一切都中規中矩，倒是餐桌上那一堆快遞盒子以及飲料瓶格外吸引人目光。

顧簡臉上一熱，忙過去把桌子上的東西收到地上角落。

程故君看了一圈，問道：“你母親呢？”

顧簡：“搬出去了。我和她住一起整天吵架。”

程故君點頭。

“你喝點什麽？”顧簡打開冰箱。

程故君道：“水。”

顧簡拿了瓶礦泉水出來，遞過去，指着沙發：“你坐啊，我去切點水果。”

程故君道：“好。”

顧簡又拉開冰箱，拿了幾樣水果去廚房，洗洗切切。

程故君坐在沙發裏，先是轉着礦泉水瓶仔細看了一圈，然後擰開，仰頭喝水的同時看向廚房。

開放式廚房，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顧簡忙碌的背影。

她看到顧簡先削了兩端蘋果蒂，再洗蘋果，洗完以後又甩了甩水，最後才開始切。

蘋果以後是火龍果……

程故君把此刻這個沒見過的顧簡的每一個動作，都看得很仔細。直到顧簡切好水果轉過身，程故君才收回視線，擰上礦泉水瓶蓋。

顧簡把水果盤放在茶幾上，環顧了一圈周圍，懊惱道：“我這裏好像沒有水果叉……”

程故君問道：“那你平時怎麽吃的？”

顧簡不好意思道：“手拿。”

程故君沉默。

顧簡也知道她這樣有教養的人，肯定是不會拿手拈水果塊來吃的。

“有勺子，我給你拿一個？”顧簡問。

程故君點頭：“好。”

顧簡跑回廚房拿勺子，拿出來走了幾步，又折返回去，特地洗了洗，最後才拿給程故君。

程故君舀了一塊蘋果，不徐不疾地送向唇邊。

顧簡站在旁邊，直愣愣地看着她吃蘋果的過程。

程故君這時動作一停，擡眸看向顧簡。

客廳燈開得明亮，可程故君那雙眼睛仍舊黑沉不見底，直視人時從容又鋒利，直叫人呼吸一滞。

“為什麽看着我？”她語調平直的問。

顧簡臉蹭的一下紅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看程故君吃蘋果，甚至在程故君問她之前，她完全沒意識到這個。

顧簡立馬移開視線，晃了晃手臂，又握了一下手指，慌忙解釋說：“就看看你怎麽用勺子吃蘋果……”

程故君面無表情地看着顧簡，然後用勺子把蘋果送進口中，像是故意吃給顧簡看。

顧簡呆住。

程故君還看着顧簡，一下一下的嚼着蘋果，好像連吃的過程也要展示給顧簡看。

顧簡半天沒反應過來。

程故君咽下蘋果，問她：“還要看嗎？”

顧簡目瞪口呆，程故君這一臉“你還看我就再吃給你看”的理所當然是什麽情況？

她到底是什麽神人？她是不知道尴尬兩個字怎麽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