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包廂不大，但只放了一張兩人用的小桌，空餘空間多，顯得很是亮敞。

程故君和顧簡面對面的坐下，程故君把點菜用的平板遞給顧簡，讓她點。

顧簡接過來，不敢看其他的菜，直接進沙拉那一欄，點了一份蔬菜沙拉，然後把平板遞回去。

程故君什麽都沒說，刷刷開始點菜。

“你……”顧簡開口。

程故君擡眼：“嗯？”

你不要點多了，我在減肥，不能多吃——這句話最後還是被顧簡咽了回去，說出來怕掃興。

“沒什麽。”

程故君翻着菜單頁面：“你現在有什麽不方便吃的嗎？”

顧簡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程故君估計是以為她生理期，不能吃辣。

但她最近的确不能吃重油鹽的東西，于是順勢道：“嗯，你點清淡一點的。”

“好。”

程故君弄了一會菜單，點好後放下平板，然後看着顧簡，明顯地有話要和她談。

顧簡緊張地蜷起手指，等程故君起頭。

“你都知道了些什麽？”程故君開始問。

顧簡花了幾秒鐘時間去理解程故君問題的內容指向，最後确定她說是網劇。

“我前段時間拿到一個角色，後來發現，是江先生幫我拿到的，我知道他和你是朋友，但我和他不熟，所以……回來謝謝你。”

程故君道：“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因此感謝江之。”

顧簡忘不了程故君那一句“下不為例”，于是說：“給你添麻煩了，抱……”

“不麻煩。”程故君說着頓了一下，很輕地皺了一下眉，然後重複了一遍，“不麻煩。”

顧簡擡眼觀察程故君的表情，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程故君說：“幫你并不麻煩。”

那又為什麽要下不為例——顧簡在心裏問。

她捧着水杯，想來想去，覺得這個時候只說“謝謝”最合适。

“謝謝。”

靜了幾秒，程故君說：“你瘦了。”

顧簡看着自己的手腕，回答說：“我最近在減肥，拍戲要瘦一點好看。”

程故君說：“你已經很瘦了。”

顧簡笑笑道：“但在鏡頭裏，還不夠瘦……大家都這樣。”

程故君默了一會，說：“太瘦了不好。”

這話說得一本正經，但顧簡覺得好笑，她回道：“我看你也很瘦啊。”

程故君回答說：“我體脂百分之十八，不是瘦。”

顧簡頓了一下，笑起來：“所以我們現在是要來個體脂率掰頭嗎？”

程故君皺了一下眉，沒接話。

顧簡剛蹿出來的玩笑心思一下子熄下去，程故君可是個嚴肅的正經人，不适合開玩笑的。

“你什麽時候到這裏的？”顧簡岔開話題，“我來得晚，你是不是等了好一會了？”

程故君回答說：“還好。”

顧簡尴尬地沒話找話：“剛剛也不知道是江先生安排的我們吃飯，所以剛才我……我才……”

“沒關系。”程故君接下顧簡不知道該怎麽說的話，“你不用叫他江先生。”

顧簡：“那叫什麽，直接叫名字嗎？”

程故君說：“可以。”

顧簡猶豫：“合适嗎，會不會不禮貌。”

程故君：“不會。”

“好……不過江之為什麽要安排我和你吃飯啊？”顧簡不明白地問。

程故君沒表情地說：“他無聊。”

顧簡：“哦……”

然後再次冷場。

不同于前幾次吃飯，這次是在封閉的單獨空間裏，只有兩個人的面對面。一不說話，就異常明顯的尴尬。

尴尬得要命。

顧簡喝了半杯水，努力地找尴尬的話題。

“你最近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比如包啊，首飾啊，或者……其他什麽的。”

不管怎麽說，到底還是程故君幫她拿到了角色，謝禮她還是應該準備的。

程故君一眼就看穿了顧簡的目的：“沒有，你也不用買什麽。”

顧簡說：“那怎麽好意思……”

程故君：“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顧簡點點頭，行。

不愧是機器人程故君，世界一流話題終結者。

安靜再度襲來。

顧簡看着桌子上的花瓶裏的紅梅花，假裝自己不尴尬。

程故君握着杯子，手指輕點着杯壁，視線放在顧簡身上，一句話也不說。

顧簡被她看得頭皮發麻，情急之下抓出了安娜姐：“安娜姐最近怎麽樣？”

程故君說：“在準備辦畫展。”

起了這個頭，顧簡就順着安娜姐說了下去。

說她小時候映象裏的安娜姐，說她畫畫很厲害，最後把還她的氣質也拉出來說了一通。

程故君就是聽，偶爾回應。

但幸好安娜姐的事讓顧簡堅持到了菜上來。

第一道就是色香誘人的蜜汁咕嚕肉，糖醋的香味和剔透的澆汁瞬間就勾起了顧簡的食欲。她好久好久好久沒好好吃兩口肉了。

第二道是芥味脆蝦球……

……

顧簡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菜，兩眼發綠。

程故君笑了一下：“想吃就吃。”

顧簡咽了咽口水，掙紮道：“我不能……我還沒減到要求的體重……”

說完她又咽了口口水。

食物的香氣瘋狂撼動着她的意志力，她要忍不住了。

程故君看着她委屈掙紮的樣子，又笑了一下：“你吃完再減。”

顧簡真的忍不了了，她拿起筷子，妥協于食欲：“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就吃了。”

咕嚕肉入口的那一瞬間，顧簡仿佛嘗到了人間極樂的味道，真的是太幸福了。

有了第一口，後面就再也忍不住。

顧簡最後還吃了一顆流沙酥。

吃完後摸着肚子，顧簡于事無補的後悔。

她應該少吃一點，不，應該一口也不吃的。

收拾好兩人離開餐廳，這次程故君沒帶司機，她自己開了一輛車，顧簡坐副駕駛。

上車後程故君直接在導航上輸入顧簡家的地址，沒問顧簡，上次她就記住了。

剛啓程時，兩人都沒說話，只有導航提示路線的聲音在車裏回蕩。

顧簡把今天的事翻來覆去的想了幾遍，最後還是覺得有些話得攤開來說，不那麽麻煩。

“那個江……江之，為什麽突然幫我？”顧簡問，“我之前和他也不熟……”

程故君平穩地開着車，目視前方，側臉平靜，看不出情緒。并且沒有回答顧簡的問題。

她不回答，顧簡就很尴尬，然後轉頭看窗外，假裝無事發生。

過了一陣，程故君才說：“是我。”

顧簡：“嗯？”

程故君少見地抿了一下唇，重新說：“是我想幫你。”

“哦……”顧簡心跳驟然加快，她扭頭盯着車前方，無意識地揪住胸前的安全帶，“那你、你為什麽……”

程故君打斷她：“沒為什麽。”

顧簡看向程故君。

程故君沒看她，開車開得無比淡定從容，并且目不斜視地筆直駛過一個十字路口。

導航語音這時卻忽然響起：“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劃路線，前方請調頭左轉。”

程故君：“……”

顧簡：“……”

程故君松開一只握方向盤的手，別了一下頭發：“我……”

語音：“調頭。”

顧簡：“……”

程故君跟着提示，默默調頭。

“我剛沒注意。”她解釋。

顧簡客氣的給她遞臺階：“我知道，怪我和你說話分散你注意力了，所以你開錯了路。”

程故君：“嗯。”

顧簡憋笑：“……嗯。”

安靜。

程故君忽而笑了一下，問顧簡道：“要吃夜宵嗎？”

顧簡道：“我們剛吃完飯啊，你餓了嗎？”

程故君道：“沒有。”

顧簡猜測她可能是因為開錯路而不自在，于是善良的用閑聊來給程故君解圍。

“你今天怎麽沒帶司機？”顧簡問她。

程故君道：“他休息。”

顧簡點點頭，想起程故君前幾天的朋友圈，的确是說今天有空，那今天程故君也休息。顧簡知道了，但還是問：“那你也休息嗎？”

程故君：“嗯。”

于是顧簡開啓了一問一答的另類尬聊模式：“你平時休息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程故君還一板一眼的認真回答了。

她說：“會跑步，健身，也會看書，但大部分時候都在和人吃飯。”

顧簡點點頭：“不看電影，也不追劇嗎？”

程故君看了看顧簡。

顧簡立馬反應過來：“我不是說我演的那些……我之前演的戲都是些胡扯的東西。”

程故君沒接話，也沒反駁。顧簡懷疑程故君可能真的看過她以前演的那些無腦劇。

光是想想這個可能，顧簡就尴尬難堪到炸。

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又作又自大，演技十分垃圾，還天天刷屏，以至于滿屏都是黑歷史。

也許是程故君給面子，她回答顧簡說：“我不看那些。”

但顧簡并沒有被安慰到，她炒作最厲害的時候，三天兩頭上娛樂頭條，消息推送，只要有手機的人，多半都會刷到一兩條關于她的八卦或者黑料。

程故君說不定哪天就收到了那麽一條娛樂新聞，然後一看上面那人，哎唷這不是我那個青梅嗎，點進去看看——然後就是一系列無法言喻的緋聞八卦。

顧簡光是想想就眼前發黑。

她忽然意識到，程故君不是或許，是肯定知道她以前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歷史的。

無地自容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顧簡此刻的感受，她覺得她應該在車底，應該原地消失，應該縮在龜殼裏，再也別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