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簽完字以後吃午餐。

顧簡其實有點微妙的尴尬, 尤其是想到自己馬上要和程故君結婚, 她們将會有一個不同尋常的關系。

感覺很奇妙, 而且她還是想刨根問底的問一問為什麽。

“不合胃口嗎？”程故君看顧簡幾乎沒動面前的東西, 問她。

顧簡搖頭, 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切起小羊排。

程故君放下自己手裏的刀叉，接過顧簡的盤子，不徐不疾地幫顧簡把小羊排整整齊齊切好。

“身份證在身上嗎？”程故君垂着眼, 切羊排也切得很從容優雅。

顧簡想到了民政局領證, 緊張起來：“帶了……”

程故君：“好。”

羊排切好, 她将盤子推過去，再看了一眼顧簡的臉，很快移開，淡淡道：“吃完去登記。”

顧簡一噎, 還是把那些話吐了出來：“你真的想好了嗎？我什麽都沒有, 名聲還特別不好聽, 要是讓大家知道你和我結婚了, 你, 還有你公司, 會跟着我一起被罵上熱搜的。”

程故君想也沒想，似乎是早就計劃好了, 回答顧簡說：“隐婚。”

顧簡頓了一頓，贊同點頭：“這倒是……”

這樣也最合适，顧簡避免再次頂上風頭被罵, 程故君也可以免于受牽連。

就是——顧簡心底有些空落，總覺得程故君就是一時興起，好玩似的和她結了婚，其實沒什麽意義。也許就只是需要一個婚姻。

算了算了，別想太多了，顧簡搖搖頭，字簽了，五千萬也拿了，後不了悔了。

吃完飯，兩人果真直接去民政局。

拍照，登記，拿證。

回到車裏，顧簡那個紅色的結婚證，有種做夢般的虛幻感。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她用力咬着下唇，在分明的痛感裏翻開結婚證，看上面清晰新鮮的信息，以及那張紅底的結婚照。

照片裏兩個人的頭微微傾斜靠攏，顧簡抿着唇，笑得很燦爛，也很職業，而一旁的程故君輕勾唇角，露出的笑意淺淡而真實。

顧簡盯着照片上的程故君，看了又看。

“看什麽？”程故君問她。

顧簡把照片指給程故君看：“看你笑了。”

程故君把證拿過去，垂眼看着照片，許久沒說話。

顧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程故君……有點失落。

程故君合上了結婚證，問顧簡：“這幾天方便出國嗎？”

顧簡這幾天正是空檔：“方便是方便，不過……有什麽事？”

程故君說：“去訂做戒指。”

顧簡愣了一下：“出國——去做戒指？”

會不會太鋪張了？戒指國內也能訂做啊。

程故君：“你幾號到幾號有空。”

顧簡抿着笑眨了眨眼，已經不想去說程故君的獨斷強勢了。

“現在開始都有空。經紀人還沒聯系我工作，所以我估計會閑很長一段時間。”

程故君道：“好。”

她沒再說話，沒什麽表情地垂眼看着那個結婚證。

顧簡偷瞥着程故君，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麽，但看這面無表情的樣子，會不會是後悔了？

“你如果……”顧簡語氣小心，“如果哪天想離婚了，盡管告訴我，我随時同意，而且接受淨身出戶。”

程故君皺起眉，不高興得非常明顯。

顧簡立馬慫道：“抱歉啊，剛結婚我就說這

樣的話……”

程故君皺着眉，語氣頗冷：“你也知道。”

顧簡笑了笑：“我這不是先說斷後不亂嗎？”

程故君轉頭看着外面。

她不說話，也沒什麽表情，顧簡只能憑感覺猜她可能是在生氣，想哄兩句，但又怕自己猜錯了多話。

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車子安靜的往顧簡租的地方開。

等快到了，程故君才說：“我和你一起收拾東西，你搬到我那裏去。”

顧簡瞬間緊張，臉上發熱：“同……居嗎？”

結婚了好像是應該住一起……那她們要做嗎？

程故君這樣看起來冷淡得不能再冷淡的人，會做那種事情嗎？

顧簡簡直不敢想象。

她甚至想象不出來程故君臉上出現凡人的表情。

程故君問她：“你不願意嗎？”

顧簡沒忍住瞟了瞟程故君的身材，低聲說：“也不是願不願意……就是……你沒問題嗎？”

你看起來好x冷淡的樣子，真的可以嗎？

程故君轉頭看着顧簡：“我有什麽問題？”

顧簡張了張口，沒敢當着程故君的面開車，她把自己的疑問咽回去，搖頭說：“沒有沒有，你很好。”

反正程故君家大業大，婚後兩間房也不會有壓力。

顧簡已經搬過一次家，清理過一次東西了，但再收拾，東西還是特別多。尤其是衣服鞋子護膚品這些，零零碎碎，收拾出來不少。

顧簡決定再清理掉一些。

她把衣服堆在床上，要的挑出來疊好，不用的扔椅子上。

程故君幫她把要的衣服放進行李箱裏，還放得特別規整，大小排列。顧簡回頭就看到程故君拿起一摞衣服，然後仔細地按大小摞成金字塔形狀。

她站在淩亂床邊，腳下是打開的行李箱，每拿起一件衣服，就蹲下身認真往裏放，這畫面很貼近生活，讓冷得有些死氣沉沉的程故君帶上了一股鮮活的生氣。

“這樣其實不節省空間。”顧簡忽然心情好起來，她走過去，蹲在行李箱旁，教程故君怎麽利用行李箱裏不大的空間。

程故君學得非常快。

兩個人一起，很快收拾好了行李。

顧簡搬過來才兩個月，秋冬要用的東西都沒打開過，可以原封不動的再搬走。

整理好以後就放在屋子裏，程故君會讓人來搬，她們空手先離開。

出門時，顧簡回頭看了看。

她對這間屋子沒有感情，但總是隐隐覺得，她走出的，不是一間屋子，而是一種人生。

從這裏走出去，是跨入另一種生活，開始另一種人生。

這個新的生活與人生，被程故君介入了。她的強勢與強悍，也許會将顧簡的整個餘生都改寫一遍。

顧簡忽而有些畏懼和茫然。

她在即将走出出租屋的這一刻裏，突然意識到，和程故君結婚，不僅僅意味着她有了一個強力的金大腿，有了白撿的五千萬，還意味着，從此刻起，她的生活，她的時間，她生活的空間，都必須要割裂出一部分，用來填充程故君。

“顧簡。”程故君忽然出聲叫她。

顧簡回了一點神，用還未散盡茫然的目光看向程故君。

程故君僵了一下，又輕輕擰眉，繃起表情，她伸手，牽住了顧簡的手。

“跟我走了。”

程故君手心有些濕涼，緊緊圈着顧簡的手指，帶着她往電梯走。

顧簡跟着程故君的腳步，張唇很想說點什麽，但心裏情緒萬千，找不到合适的言語。

進電梯以後，顧簡掙脫程故君的手，低頭整理帽子和口罩。

程故君看了她一陣，伸手，将顧簡胸前的頭發理到肩後。

顧簡擡頭看她。

程故君嘴唇動了動，顧簡覺得她要說什麽，但直到電梯門開，程故君也什麽都沒說，只是在出電梯的時候，重新拉住了顧簡的手。

兩個人牽着手出小區。

路程不短，程故君扣着顧簡的手，一路向前走，沒有回頭，也沒有猶豫。

顧簡跟着她，邊走邊看兩人交握的手，和程故君一直往前走的側影。

仍舊是永遠不會變的從容冷淡，但顧簡就是在這一剎那裏，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程故君的堅定。永遠也不會松開手的堅定。

“程故君。”顧簡脫口叫她。

程故君回了頭：“嗯？”

你喜歡我嗎——這是顧簡想問她的。

程故君放慢了步伐，目光堪稱溫柔：“什麽？”

顧簡張口：“你……”

程故君停下腳步，看着顧簡，靜靜等她說話。

“你……”顧簡發現自己實在問不出來。

程故君：“我什麽？”

顧簡道：“你真好。”

程故君皺眉，竟然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顧簡茫然，不會吧，誇她好也說錯話嗎？

程故君沒回話了，她拉着顧簡上車，吩咐司機開車。

顧簡有些懵地默默回想，自己除了那句“你真好”，還有別的地方惹到程故君沒。

離婚那個？這麽久了……

想來想去想了半天，顧簡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車子最後開到的地方不是程故君的公寓，是高級別墅區，安保嚴格，私密性極高。

程故君的獨棟別墅在最裏面，進別墅區以後還要開五分鐘，背靠公園的小山，屋前種滿了高樹，樹影綽綽，把院子和陽臺都擋得很嚴。

別墅是兩層小樓，面積不大，院子很大，前後兩個花園，後花園裏有一個玻璃花房，花房外種了一顆十年紫藤，枝葉蓬勃的蓋在玻璃房上。

等到了花期，紫色花冠便會在玻璃屋頂，壁上，乃至地面，重重綻放，層層疊疊，紫海搖曳，壯麗濃烈，美不勝收。

顧簡喜歡這個玻璃房。

轉了前後花園以後，程故君帶顧簡從外部的旋轉金屬樓梯上樓。

“別墅很小。”程故君說，“所以……”

顧簡跟在程故君後面，只能看到她背影：“所以什麽？”

“只有一間卧室。”

顧簡驚得腳下一滑，一個踉跄撲到，一頭直直撞到程故君背上。

程故君正在上樓，被撞得不穩，連着一起跌撞，咚得一下跪在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