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林念稚在第二天下課後,打算回棠家一趟。
路過新校區的時候,她遠遠望了眼曾經棠易骁帶她來過的那個小白樓。
小白樓屹立在斜陽下,倒映出濃濃的陰影,落葉沙沙作響,風一吹過,林念稚趕緊攏了攏衣領,才發現原來秋天都快要過去了。
她心一動,往前走了幾步,拾起落下的梧桐樹葉。
正巧迎面遇到多日不見的魯雁和梁铮。
大抵是開學了,魯雁身上沒了煙味,多了些香水的味道,她聞了聞,太甜膩了。
魯雁笑着說,“怎麽樣,來找骁?”
林念稚不太适應她這麽親密的口吻,眉頭極短的皺了下,“路過”
梁铮說,“老大在上面練歌,你要有事的話可以上去”
魯雁沒說話,剛做好的美甲輕輕滑過林念稚的臉蛋,林念稚不動聲色別過了腦袋,她不以為然,相反俏皮地眨眨眼睛,“晚上後操場,“hi”樂隊會有現場表演,你如果有空記得來哦”
她回頭看了眼梁铮,自顧自地又說,“不過骁估計是沒時間,你不知道吧,我們要選出下一任社長了”
關于社團推選下一任社長,林念稚也略有耳聞,趙笑笑在加入社團後,天天耳朵邊念叨的都是訾師哥。一次偶然,她聽說梁铮和訾師哥在投票上出現了倆極化,誰也不服誰,随着矛盾日益增長,誰也看不上誰。
當時社團成員選舉投票,梁铮的票足足比訾千迢高出倆倍,而訾千迢的社內人氣相比梁铮要更高幾倍。
裏裏外外都是同一個隊的,又因為梁铮和訾千迢都是他最信任的隊友,棠易骁就暫時沒把名額定下來,說在考慮考慮。
陰影籠罩了半個小白樓,林念稚沒有上去,而是回了棠家。
她不太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到棠易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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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家一直是有保姆打掃的,她回去後就幫忙帶着胖妞兒在小區,溜達一圈。
她摸摸它潔白亮的發光的毛發,“幾天不見怎麽胖了這麽多”
胖妞兒拉着長長的舌頭,搖了搖尾巴。
似乎聽到了感應,在林念稚蹲下來的時候,它來回轉了一圈,鼻子湊近林念稚的背包嗅嗅。
讨好似的蹭蹭她的胳膊,林念稚笑,“就知道你鼻子最靈敏了”
“吶,禮物”林念稚晃晃手中的小鈴铛,挂在胖妞兒的脖子上,調好松緊度。胖妞兒圍着她跑了一圈,鈴铛叮叮作響。
胖妞兒正蹦蹦跳跳,突然一下子警覺地沖來人呲着牙瞪着眼,汪汪只叫表情特別的兇狠。
範濱一身便裝,沒了以往的冷硬。
他沒想到一人一狗能如此和氣,記憶裏這狗他每來一次就兇他一次,可真是跟棠易骁如出一轍。
他短暫地愣了一下,順着女孩的側顏,他認出來了,這不就是軍訓那時候替人出頭自己跑了好幾圈那同學麽?
範濱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接着拿出手機,照片上有範奕星給發來“特別介紹一下”的妹妹。
他遠遠對比了一下,笑意未達眼角,把女孩低頭撫摸狗腦袋的樣子拍給了棠易骁。
點擊發送後,他直接收回了兜裏。
沒等着棠易骁的回信。
他覺得這信兒不會石沉大海。
林念稚拉着胖妞兒脖子上的繩子,蹲下來低頭訓它,“不能這樣兇人的胖妞兒,這樣不好,會吓到路人的”
“汪汪”胖妞兒立即爬下倆只耳朵,嗚嗚倆聲盡顯委屈。
她柔聲解釋道,“這是住宅呀,你想來回的鄰居這麽多,萬一有老人孕婦受到驚吓,怎麽辦呀?”
一通大道理灌輸進胖妞兒的耳朵裏,它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純潔無辜,林念稚嘆口氣,“跟誰學的這麽倔強啊”
“或許是它的主人吧”
“它的主人?”
林念稚這才注意到剛剛被胖妞兒逮着咬個不停的人,豈料她話音落後,這人竟還沒走呢。
胖妞兒聽到後轉身又立起個腦袋,呲牙咧嘴。
林念稚将心比心的想了一下,它的主人可沒這麽乖。
等到林念稚轉過腦袋時,她嘴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磕磕巴巴說話也不利索,疑惑道,“範…範教官?”
“正是,好巧。林同學”
——————
辦公室內。
文老手頭上每年都有一個泊柯黎音樂學院的進修名額,這次也不列外,同時被棠易骁惦記着也不是一倆天了。
畢竟他當時進來也是為了這個目标的。
倆人隔着一個小方桌,對坐着喝茶。
文老喜歡濃濃的大株紅,顏色總是深紅色,配着藍白色清朝末年的淘回來的紫砂壺,別提有多講究了。
見棠易骁品茶又心不在焉,文老将杯子裏的茶添上,說話慢慢悠悠的。
“說說吧,聽說你們社團內部紊亂,成員之間有了意見?”文老啜了一小口,往那一坐氣定神閑,瞟了眼棠易骁那家夥坐的比他都穩。
文老,原名文建軍。
因為是音樂系資深的教授,留了滿臉的大胡子,咋一看人文藝術氣息很濃重。
一屆一屆的學生都喜歡叫他文老。
棠易骁習慣叫他文老,原因有倆點,說話文鄒鄒還愛啰嗦愛唠叨。
棠易骁往椅子上一靠,眉心皺起,沒說多餘的話,“沒事,我會處理好的”
文老罷手,“不管你們內部怎麽解決,前提是走之前別留下一堆爛攤子”
“當然沒問題”棠易骁信心十足。
“那你家裏人又不反對了?”文老問道。
“還是老樣子,都習慣了”
棠易骁不是沒提過這件事,只是上次一提碰巧被棠剛聽到,父子倆又再度不合。
其實他也挺無奈的,但又想想堅持了這麽多年的夢想,讓他放棄,他的初心也會永遠放不下。
文老知道棠易骁平常一聲不吭,默默承擔。這幾年的路走的非常人辛苦,萬萬沒想到這小子從一而終堅持了下去。
他既佩服又惋惜,索性這小子知道自己要什麽。
文老嘆息一聲,“罷了罷了,你看着處理,名額的事兒會在明年初定下,你早做準備”
棠易骁點頭,敷衍道,“這件事我會說的,前提是等一切穩定之後”
這時門口被輕聲地敲了敲,文老招呼人着進來,棠易骁得空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随即看到一張照片臉色頓時變了。
那是一張類似于“歲月靜好”,放在網上随手都能找到的一張網圖,要不是他一眼認出了女主角和那條胖狗,他差點手一滑将那人拉黑。
無語。
棠某人咔鎖住屏,沒有節律地叩擊在沙發扶手上。
“是梁铮同學啊”文老沒有請他上座喝茶,而是含蓄地問了幾嘴,“同學怎麽了?”
來人正是梁铮。
梁铮在瞧見棠易骁也在,眼眶下那張狡黠的眼睛不可察覺地微微一動,換上一副求學同學渴望的面孔,只是說話說不在點上,又欲言又止。
棠易骁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輕松,別緊張”
今晚校園“hi”社團有一個小型演出,到時候梁铮和訾千迢根據呈現出來的表演,由在校同學一致投票決定,選出票數最高的那個人。
而那個人也将是接手社團的最佳人選。
棠易骁最終定下這個選舉方式,一來各憑實力,而來公平公正,大家都看在眼裏。
梁铮點點頭。
棠易骁并不打算留下聽聽,于是和文老告別後就想離開。
文老輕哼,“你個小兔崽子,溜地倒是挺快”
棠易骁咧嘴笑,“你唠叨的耳朵起繭了”
“去你的”文老假裝擡手就給棠易骁一掌。
然而梁铮卻說了從進門到現在的第一句話,“聽說老大想要進修想,名額的事兒是真的麽?”
棠易骁停步,原本想等選舉出來或者等讓家人接受後才公布于衆,但是梁铮既然問了出來,他也不藏着掖着,公平的機會而已。
“嗯,是有這個決定”
梁铮:“那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
“當然”文老說,“前提是對音樂的熱愛和持之以恒的初心”
梁铮聽了有一會兒沒說話,棠易骁再次拍拍他的肩膀,離開辦公室。
文老不動聲色,卻也看的知根知底。
他雖然對着孩子有一種說不出來感覺,但又憑借着教書幾十年的資歷和閱人無數的眼睛,他很快摸清楚了梁铮的心思。
想問進修的事,八九不離十。
果然,在棠易骁離開後,他挨着邊邊角角多問了幾嘴,文老作為個老師的本分面對同學的疑問盡可能多答幾句,之後又因為喝茶多了,伐了,他們的話題草草結束。
林念稚将胖妞兒栓住後,經過範教官的特意解釋,她才知道範教官竟然是棠易骁的哥哥,是範奕星妹妹的兒子。
如此錯綜又複雜的關系。
她點頭,卻又疑點重重。好在範奕星親自打來電話告知,她這才将人請進棠家。
“無妨”範濱不是很介意,“防範意識很不錯”
林念稚有些羞愧,不知道範濱是誇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她慌慌張張就要解釋,而範濱沒在說話,出奇地嘴角微微牽起,她想了想決定把話題轉移了別處,問道,“範教官您餓了麽,正好我去給你做點飯吃吧”
“随便弄點就好”範濱點頭,“現在軍訓結束了,按照輩分你可以叫我哥哥”
林念稚臉上不太自然,又暫時改不了口。
硬生生擠出幾個大字,“濱…哥…哥”
果真是“兵”哥哥。
範濱打量她一眼,“嗯”
“?”
林念稚看輕咳一聲,繼續翻弄着冰櫃,碰巧這個點保姆出去買菜去了,沒有多餘新鮮食材。她找出幾個雞蛋和洗幹淨的幾個西紅柿,範濱說不用麻煩,一會兒還要回部隊,做一碗雞蛋面就好。
一來二去倆個人又熟了起來。
期間範濱問過一句,“徐怡是不是很多天沒有上課了?”
徐怡美妝主播,平日裏在學校外頭租過一個小房子,趁業餘課的時間會請幾個小假,所以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一請假肯定是直播去了。
林念稚不以為意,“确實,有幾天了”
雖說軍訓也就幾個星期,但範濱能對名單上是幾十個人的名字牢牢記住,林念稚并不覺得奇怪。
畢竟軍訓的時候,徐怡是專門偷懶博得過教官的注意力的,沒少被點名懲罰,然後身體差會有那麽幾天的請假。
面,快熟類食品。過不了幾分鐘,林念稚将湯汁兒收盡,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整整齊齊擺在櫥櫃上。
她欲要招呼着範濱,這個時候門擰開了。
她回望,在看清來人後,勺子落在鍋裏,清脆地咚了聲。
林念稚嘴唇動了動,手裏的落空感,暫時讓她忘記了一下子要說些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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