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大結局)

暗處下蜷縮的影子短暫地動了下。

因為好幾天沒有說話,棠易骁的嗓子都異常的幹啞,他斂下眉眼,如一個被關在牢獄裏得不到希望的野獸,默默舔着傷口。

“不要喝了”

“你為什麽能喝酒麻痹自己,而我不能”她說,“這樣也好,喝完了,接着換下一打”

棠易骁從不抽煙喝酒,這次卻一個都沒落下。

林念稚灌得太急有好幾次嗆到自己。

她憋紅的雙臉,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喝了酒。

她說,“訾師兄出了事,我們心裏誰都不好受。但是你一味的堕落自己,封閉自己,你覺得你對得起誰!這個世界這麽大,誰不是茍且安生,如果都遇到了很大的挫折,就站不起來,你覺得你對得起誰?而訾師兄所付出的代價都白費了……”

說道最後她像是全身沒有一絲力氣,跌落在地,空蕩蕩的瓶子晃了幾下滾到了她的腳下,碎了一地的玻璃殘渣,鮮紅的液體瞬間将它浸沒。

“啪”意料之中,白熾燈被大開了。

棠易骁慌着手腳,手指顫抖地檢查着她的傷口,然後用力壓住傷口為她止血。

林念稚勾勒着他的輪廓,輕聲說,“棠易骁,你的手好涼”

他擡眸看向賭氣似的她,嘴角極淡的彎了彎,說話聲裏滿是心疼,“怎麽還耍小孩子氣”

“那你這個大孩子,是不是該對自己好點,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懲罰自己”

人生是什麽?不就是再一次次崩潰面前,負重前行?

她想,如果棠易骁振作起來就好,但她知道,這是早晚的事。因為他從不服輸,即使跌倒了,跌坑裏了,跌懸崖了,只要他留有一口氣在必然會絕地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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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失意的棠易骁必然是短暫地,總有一天他會站在恥辱柱前拔掉那一顆顆仗勢欺人的恥辱釘。

他回想着曾說過的那句話,忽地笑了,“世人坐看局中我等之窮途末路如鬼魄,我等笑盡局中之人機關流俗恰似狗茍”

“而我憑什麽讓這吵雜的世界安然如意”

林念稚知道,她堵對了。

他的驕傲絕不會允許他的傲骨被踩在腳底。

倏爾她眼眶一熱,別回了頭。

“棠易骁”

“我在”

“能不能留點時間,讓我陪陪你”

“傻丫頭,當然了,我們要在一起的”他扶正她的肩膀,使她的身子成正對着他的樣子,然後彎腰,有力的胳膊穿過她的腘窩,将她打抱在懷裏,繞過床頭櫃尋找藥箱。

他把她的腳丫握在手心故意似的撓癢癢,“下次不許翻陽臺”

回棠家的那晚,範奕星雙眼婆娑,一下子老了許多。

她不停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在所有人以為棠易骁會挺不過來的時候,他挺了過來。

棠剛也終于放棄了以前對棠易骁的所有偏見。

父子倆的結了這些年來未結的疙瘩,化作為珍惜的情親。

父子倆在書房說着什麽時,林念稚來到了棠母的卧室。

範奕星不忍,直搖頭,“你想好了嗎?念念,這樣的決定,你确定不告訴棠易骁嗎?”

林念稚用手掩着眼睛,頭向上仰起,短暫地沉默後,“确定了……”

在家這些日子,林念稚把胖妞兒帶回了家。

棠易骁還是一改往日,不客氣的摸摸胖妞兒圓潤的大腦袋,輕輕對着它的屁股踢上一腳,“不許霸占我女朋友”

胖妞兒卻改了脾氣,呲呲瞪了他一眼,一頭紮到了林念稚懷裏。

林念稚放下書,有些好笑,“你怎麽和胖妞兒計較上了”

棠易骁郁悶:“……難道我和一只狗平齊平坐”

林念稚盯他半晌,認真的指着自己,“看到我的脖子沒,諾,還有這裏,這裏,棠易骁,我懷疑你是不是屬狗的啊,這麽愛啃人?”

“那裏啊”他噴着熱氣不着調地在她耳邊吹氣,“又淡了下去,我覺得你需要再描一筆了”

林念稚身子懸空,綠色皮子的書跌落在地,壓住了胖妞的後大腿,知道他故意使壞但她還是忍不住吐槽他,“就能不能,技術,好點”

棠易骁眼神極暧昧,像狼又像虎,總之不像狗,恨不得把她衣服全都撕開,“好不好,過會兒不就知道了,話說,在技術這方面上,我确定值得你有所懷疑?”

“你個老流氓”林念稚驚呼,然後發現自己騎在了他的胯/上,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她一動就被他箍在懷裏,他發出蠱惑人的嘆息,“你的技術,确實好。那麽奴家,今晚就伺候你可好?”

胖妞兒支起腦袋,被一扇門阻在外面。

它握起爪子一直在腦門。

棠易骁聽見後,漆黑的眸子能把林念稚吸入了進去,他吻上她的唇,吐氣入下蠱。

“乖,小點聲,它進來後,我不得退下”

林念稚臉皮薄,禁不起他的狗言狗語,沒個正形。

只能含起汪着水的大眼睛,迷離地瞧着他,忽地自言自語,“我想你,一直快樂”

“你在的每天”棠易骁舔走她薄薄泛着光的細汗,将她烏黑的長發勾在指尖,輕輕往懷裏一帶,下巴就貼着她的耳邊,說“我都很快樂”

他們甘之如饴做着最親密的事,他們會窩在家裏安靜地回歸各自的學業。

他們會在每一個清晨給彼此一個早安吻。

他們會在傍晚的小路拉着胖妞兒壓馬路。

他們會在紅綠燈路口食指相扣。

他們也一起去看了黎明出升的太陽。

以為海邊的風會比想象中的要大,所以林念稚沒少被棠易骁逼着多套了幾件衣服。

倆人擁坐在焦石山,望着遠處銀色的地平線。

林念稚有些發囧,問他,“你怎麽不許個願望?”

棠易骁先是一怔,後來露出齊齊整整的倆排白牙,捂着肚子像笑又憋着的那種感覺,叫林念稚很不爽。

她是在太不開心了。

這麽難道不是一件很聖神的事?

棠易骁咳着嗓子,“不錯,有點調調”

她緩緩地說,“什麽調調”

“獨特的情調”

林念稚不去理會他,閉着眼睛,嘴裏念叨着什麽。

棠易骁摸了下鼻子,說,“其實我覺得心想事成就好,比如每天的我們倆,未來的我們一家之口”

林念稚悶悶地應了聲,棠易骁以為她心情不好,大手将她的腦袋攔在自己的風衣裏,那個貼近心髒的地方。

“你聽,我的心跳此刻超出醫學上正常的搏動,它正在大聲告訴你,骁爺說的對,心想事成”

林念稚說,“我說的,願望也能成”

“嗯,骁爺說過的,都成”

周末,記者見面會正常舉行,棠易骁正式出席,林念稚在臺下陪着他。

他一如既往,神色淡淡,握着話筒,遲遲沒有開口。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以為他受到了這麽大的刺激,難以站起時,他卻迎着一切逆鱗站了起來。

大多都是驚奇的。

畢竟一個團體,出了這樣的名聲,哪有幾個會重回大衆眼前。

困難的從來不是流言蜚語,而是有勇氣戰勝流言蜚語。

他說,“好久不見,我是“hi”樂隊的隊長棠易骁,一路上謝謝大家的關注與關心,在此,我将代表我的成員訾千迢、魯雁站在這裏為大家澄清那些道聽途說,添油加醋是事情真相——”

林念稚捏着手心,注視着棠易骁。

今天手機特意調成振動,如果可以的話,林念稚想關機。

她摸起手機,醞釀了好一會兒然後接起,那頭的人沉默了下,提醒到,“記者會很順利,你該走了,念念”

林念稚恍然失神,順着攢動着的人頭,拿起手機,時間就好像在此定格,“咔”一聲,照片裏的男人氣宇沉穩。

她見證了他的崛起。

那個才剛剛屬于他締造的帝國。

————

三年後。

棠易骁全國捐助希望小學演唱會到達了最終點。

而他依舊是各大媒體們紛紛報道的絕佳傳奇。

因為棠易骁一手操辦的演唱會是流動性的舞臺,規模不大,活動的地點在各種蜿蜒的山路。

有人說他,“不賺錢的演唱會,連專輯都出不起,只為給山村裏大字不識幾個的孩子上學堂”

他聽後笑笑,不勝在意,“心想事成而已,一己之力理應如此”

盡管是線上直播,可還有不少粉絲千裏迢迢趕過來聽演唱會。

他們每一場下來就捐助一個山村,桦風村是最後一站。

司機前方停了下來,說,“這個地方前些日子出過大洪水,路太泥濘不好走,我們需要原路返回”

棠易骁沉聲,“不是到了?”

司機老實說,“但進不了村口”

“那我們把東西拿下來,順着路口進去”棠易骁說着,和助理下了車。

青色的山頭連接在了一起,遠看像是一片淺綠色的平毯,并排的屋檐間冒着一縷灰煙。

他想,這麽多年,這個地方好像未曾變過。

助理興奮着埋頭搗鼓這腳邊毛茸茸的小草,拔下來玩了玩,“真的太神奇了,原來,狗尾巴草長這樣,老大看它的麥穗漲得多鼓,這簡直和江南的魚水之鄉有的一拼”

棠易骁沒說什麽,彎腰摸了摸狗尾巴。

三年了,這裏依舊和當初了無差別。

但依舊還是變了,時間會改變所有,也會消磨一個人的意志。

林念稚回國後,下鄉前去看望常芳,無奈雨天不停,甚至發生小規模的發洪水,她與當地的鄉醫院的學生,一起參加了救援。

洪水刮到了村西頭,那裏常年處于低窪,一到下雨就堵的水洩不通。

她們将受了傷,傷口感染的村民都集中在了一個大帳篷內。

林念稚挨着大通鋪查完房後,護士小荷急急跑了進來,她激動地說不上話,憋的臉格外的紅。

“林大夫”她顧不上說什麽,拿出手機翻給她看,“你看,明星哎!我丢,見着活的了”

林念稚停下手上動作,把茶杯的水填滿,轉頭看向小荷,笑着說,“別着急,先喝口水”

“不行,是明星吶,簡直要激動死我了,而且我關注他有好幾年了,嗚嗚嗚,我們的骁神永遠的歌壇王者”

多年來不甚關注娛樂圈的她好像要與這個世界脫軌,林念稚順着小荷的手機屏幕,低下了頭。

心跳在突突突的跳個不停。

是棠易骁。

小荷大聲讀着鄉醫院群裏的好消息,“因為突發□□現象,我桦風村沒少受到財力上的牽連。近日有歌手要來此開演唱會從而捐助我們,當得知一批醫護人員辛勞的作戰在一線工作,他們誠邀我院醫護人員,前去免費觀看”

小荷念完後更激動了,非要拉着林念稚一起去。

見推脫毫無作用,林念稚只好動身。

車程不遠,幾十分鐘就能趕過去。

他們在車上閉眼小睡了會兒,林念稚拿出手機,上網搜找棠易骁近三年來所有的事跡。

三年來,她從沒有刻意打聽過他的消息。

因為她知道不打擾就是最好的消息。

三年前,惹人議論的“hi”樂隊案件爆發後,成員們紛紛被惡意曝光,隊長棠易骁一時面對社會的壓力和輿論。

盡管最後那位同學站出來自守,可法庭上的律師們對此一點都不相信,并說,如果能讓另一個人證明這件事,我們将一致票全部通過。

那個同學所謂自首的證據就是一串學校丢失的錄像,裏面除去當時的這位同學,有棠易骁,還有一閃而過鏡頭的林念稚。

這時,林念稚的親生母親尋來了她,這讓警局中的一位老警察認了出來。

原來林念稚的父親曾參與到一起抓犯罪同夥的案子,那個時候,林父早已和林母離婚,帶着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也就是林念稚。

而被抓的犯罪同夥正是常芳那好賭博的老公。

作為多年鄰居的林常倆家,對此全是一臉的愕然,畢竟常芳的男人一年到頭,連個影子也沒有。

事情發生的太急,當晚常芳老公欠下一屁/股債被高利貸緊追不舍,回去逼常芳賣血也要給他拿回錢,常芳沒錢他就抄起手上的東西揍常芳。

哭聲驚醒了隔壁的林父,他沖開門進去,突然發現這不就是局子裏想破頭抓不到的一個犯人,并且在他的背後還有一股難以揪出的惡勢力。

他去追,常芳老公就跑。

一開大門,那些個早就等待常芳老公還債的人讨上門來。

雖說林父有報告給隊裏請求指令,可那天出了對講機故障,無法将消息立馬傳到警察局。

他就先執行命令,而後警察局在支援的路上最終沒趕得及救林父。

一場無休止的戰鬥,不知誰輸誰贏,也不知擒賊又擒王,槍聲劃破天際。

林念稚睜大了眼睛,驚吓過度沒了眼淚。

一個漆黑的小地窖裏,常芳捂着林念稚的嘴,無聲的哭了。

她知道,她們這一不完美的家毀了一個溫馨的小家還有一個年幼的小女孩。

事情的最終是這樣的,林父為了拖住高利貸那夥人,用手铐将他們牢牢拷在一起,回頭追常芳老公的時候,被其中一個偷跑回來的一個人,被槍打死,五顆子彈,足以夠狠。

親生母親将往事再次講給林念稚時,她正為棠易骁的案子當證人。

如果她成為這個證人,并繼續留在棠易骁身邊,無疑,又會掀起一波嘩然,無窮無盡。

因為本身林念稚的家世是有争議的。

林念稚清楚的記着那一天,她親眼開到了訾師兄就如當年他的父親一樣被人按在地上,卻無能為力的反抗。

世界一片通紅,她昏倒了。

醫院說她的病程已經快速惡化,不能再拖延了。

得知趕來的母親這才将所有的真相告訴了她。

她依稀記着,那天,送完訾師兄最後一程,她堅定地回到了警局。

為她一生最重要的男人,歸還了清白。

前提是,她必須去國外接受治療和離開棠易骁。

小荷叫醒了林念稚,指着遠處搭好的舞臺,快馬加鞭地跑了過去。

由于剛睡醒,林念稚的大腦處于一片空白,她揉了揉眼睛,視野逐漸清晰寬闊。

舞臺上的燈光四射,屬于棠易骁的歌聲回蕩在整個桦風村。

她爬上了接送她們這批醫務人員的小面包車,隔着一條又寬又長的柏油馬路,跌着腳尖,想要看清舞臺上的那個男人。

他唱歌可以往上轉多個音調。

他可以唱到脖子上的青筋鼓起。

他仰起一頭墨黑色的頭發,将手上的立麥提起,一曲閉,他看到了那個他一直等待的小姑娘。

他說,“各位,演唱會現在就結束了,希望在短短幾秒鐘,能留一點時間,讓我說說我的故事”

衆人顯然還在興奮中,他們大喊,“聽你的”

他笑了下,就在不遠的舞臺上,

時空好像推進,空間的距離不斷縮小,林念稚近到可以看清他嘴角處那個深深的小梨渦。

她像平常那樣和他揮了揮,眼角通紅,一片蒸汽闖入了她的眼中。

他說,“不論這個世界如何,都要好好熱愛這個世界,路上并不是只有鮮花和掌聲,在那心之所向的遠方,你終會等到那個一心向你開懷的那個人。那麽,就在今天,我所思,我所想,我念念不忘的姑娘回來了。抱歉各位,我去接我的女孩回家了”

衆人鼓掌,場下全然是一片驚嘆。

風撫過了小姑娘的秀發,小姑娘依然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可是只有風知道,它無論多久,再次撫上她的頭發,它一直知道的,它的小姑娘永遠是它的小姑娘。

棠易骁脫下外面那層好似阻礙他行動的演唱服,反手扔下了臺。

他雙眼猩紅,不顧一切地沖向馬路對面,在衆人面前,将陌生的女子緊緊抱在懷裏如同稀世珍寶。

“這次我跟你走好不好”

“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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