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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城外有座山,山腳下有幾個小村莊,其中王莊最富有,塘東村最窮。
塘東村裏住着幾十戶人家,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平日裏,男的下地勞作,女的坐在村頭大槐樹下家長裏短,日子雖然過的清貧,但靠着那一畝三分地,倒也過得去。
這日,東家婆娘西家媳婦又都聚在一起穿針引線,唠嗑閑聊,不知是誰問了一句:“你們今早看到老楊家那婆娘沒?帶着孩子們進城去了。”
這邊立刻有人接話道:“見了見了,還打招呼了呢。只是人家的眼睛長到了天上,不願意搭理咱這些粗人罷了。我就奇怪了,你說這楊有才家也不見得多有家底,可他這媳婦咋就能天天穿的跟大戶人家的太太似的?”說話的是村頭王二虎家的媳婦翠花,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有啥說啥。
“你要願意啊,讓你家那口子也給你買身花衣裳,擦上胭脂抹上粉,走路的時候別正眼看人,絕對比她還像。”
“我呸,我家那是過日子的,你莫要說着什麽不正經的話。不過話說回來,那楊有才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啥,這輩子偏遇上這麽個難伺候的主,累着自己不說,還苦了他那兩個閨女。”
這話一出,大家都是一陣沉默。
楊家在塘東村只是普通人家,老爹楊有才老實巴交,守着家裏的幾畝地過活。雖然比不得那些精明人會動腦子,但最起碼還算憨厚。
他家的日子原本也不算難過,只是後來婆娘死了,留下兩個姑娘,一個兩歲,一個才半歲。當時鄰裏之間也都會幫一把,怎麽說,楊家媳婦活着的時候和村裏的人關系都還不錯。不久之後,他又娶了個媳婦,來歷不明,只說是從大縣城過來的,還帶着一個兩歲大些的女兒。
當時衆人當面不說什麽,但背地裏還是有些議論,但想着人家要能過好日子也就算了。可不想,這人是娶進了門,又添了兩女一子,可日子卻越發難過起來。因為陳桂香說了,她是來當夫人了,不是來伺候人的。
當時那媳婦是天天鬧,楊老爹只能蹲在牆角不發一言,心中只覺得更加愧對于她。直到有一天,有個算命的從這裏過,走到楊家門前,頓時大驚失色:“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這是誰把鳳凰關在了茅草屋裏?怎關得住,怎關得住啊……”
村子裏的人多數都沒讀過書,對這種命數之說總是有些莫名的敬畏。聽到這話,自然是都聚了過來看個熱鬧。陳桂香本來正鬧得厲害,這會兒也消停了下來,忙扯着楊有才上前去問。
但那算命的卻再不肯多說,只是問了孩子們的名字,楊有才依次把女兒和兒子的名字報了出來,這都是央着王莊裏的私塾先生給的字,蓮、茗、菀、瑩、茜,兒子單字一個“青”。
算命的半仙聽完後嘆道:“名字取得不好,這命數怕是要曲折很多了。罷了,禍福姻緣天注定,好生照顧他們吧,以後有你們享福的時候。”說完就搖頭晃腦地走了。
且不說這人是否是随口胡說,至少從這件事情之後,陳桂香倒是安分了許多,每天看着自己大女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金元寶,天天好吃好喝養着,像個小姐一般。而随着子女們長大,二女兒也能下地勞作了,三女兒開始學着當家,這楊家的日子才算好過了些。
“那她今日進城是要去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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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大女兒今年不是快十五了嗎?趕着備嫁妝,等着王侯将相上門提親呢。”
衆人一陣哄笑,七嬸笑着搖了搖頭:“那算命的鐵定是騙人的,就她家大女兒那德行,難說!”
“我倒覺得楊家那老三不錯,年紀雖小,卻聰明,能幹,還靈氣!我要是有個兒子,一定把她娶回家,這女娃,鐵定旺夫!”翠花接口道。
“你現在生也還來得及,現在趕快回去努力,來得及,來得及……”有人打趣地說。
“你個不正經的,看我不撕爛你的嘴。”翠花說着扔了手上的針線盒子就撲了上去,引得衆人一陣大笑。
而此刻,正被他們談論着的楊家院子裏,一個姑娘正手腳麻利地把剛洗好的衣裳往晾衣架上搭。
她身上一件淺灰色的粗布衣裳,為了方便幹活,長發也随意的挽了起來,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住,只看她這穿着打扮,倒像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一般。
她仔細将衣服都理平整,又審視了一遍,這才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額前的細碎劉海兒被她抹到一邊,露出一張面容清秀的臉來,還帶着一抹稚嫩和青澀,竟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手還是濕的,一時之間找不到幹布來擦,她索性輕輕甩了兩下。現在是初秋時節,風輕雲淡,從指間劃過的風,微暖,讓人感到很是舒服。她擡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然後自在地伸直胳膊揮動了兩下,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的笑。
“菀兒,做飯了嗎?”人還未進門,清亮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她扭頭一看,果然是自家二姐回來了。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大,緊跑幾步迎了上去。
進來的正是楊家二女兒楊茗,因為常年下地幹活,她的膚色偏黑,但眉眼卻極是俊俏。此刻一身長袖長褲,做男孩子裝扮,不顯突兀,倒透着一股英氣。
她先将肩上扛着的幹柴找地方放下,然後擡手捶了捶肩膀,擡眼看到楊菀從晾衣架後面出來,頓時面露不快,“娘又讓你洗衣服了?”
楊菀假裝沒聽見,只笑嘻嘻地問着:“二姐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她“嗯”了一聲,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邊拍身上的塵土邊說:“爹說讓我回來幫你做飯,等會兒我下地的時候給他把飯帶去。”
楊菀皺眉道:“爹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說着遞了一條幹淨的手巾過去。
她接過去擦了兩把,看到手巾上立刻沾上了一團黑,癟了癟嘴道:“得,又弄髒了。反正等會兒還要下地,何苦浪費這一條幹淨手巾呢?”
“無妨,洗幹淨了就好。倒是二姐你,天天灰頭土臉的,還總把自己當男孩子打扮,哪裏像個姑娘家,這點你真該和大姐學學。”楊菀笑起來嘴巴顯得有點嘟嘟的,卻很是可愛。
楊茗斜眼看她:“怎麽,你小丫頭片子也學會教訓我了不是,找打。”說着還當真揚了揚手,只是這手自然是沒有落下去的。
“哎?那件衣服她不是才穿了兩天嗎?怎麽又讓你洗?”她瞥了一眼晾衣架,一堆灰色青色的衣服裏,就那一件兒花衣裳,當真是讓人一擡眼就注意到了。
楊菀笑了笑,“大姐愛幹淨,你也知道的。”說着把因為洗衣服挽到肘部的袖子放了下來,遮住蓮藕似的白淨胳膊。
她頓時啐了一口:“她那哪兒是愛幹淨,明明就是窮講究,還真拿自己當大家小姐了不成?有本事不會自己洗?”
楊菀急忙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這話可不敢在娘面前說,仔細她撕爛你的嘴。”說着卻又咯咯笑了起來,“那件衣裳我就拿水淋了一遍,反正也不髒。而且花衣服洗太多了會掉色的,掉色了她就又有理由吵着買新衣了。”
楊茗看着她臉上那幹淨明媚的笑,臉色也緩和許多:“就你機靈。”說着看了看靜悄悄的院子,不解地問:“娘呢?不在家?”
她輕輕“嗯”了一聲,将盆子放回到井邊,打了水将帕子泡上:“娘今早帶着大姐、四妹、五弟和小妹去鎮上了,說是要給大姐置辦嫁妝。”
“哼,這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看把她急的。”楊茗說着忽然臉色一變,“娘哪兒來的錢?”
“好像是爹給的吧,還不少呢。”
她頓時不說話了,臉色很是難看。
“二姐,怎麽了?”楊菀一擡頭看她這個樣子,吓了一跳。
“我昨個剛把做短工的錢領回來交給爹……”她說着一手叉腰,一手狠狠拍了拍胸口,覺得心裏堵得厲害。
“二姐……”
“就因為我們不是她親生的嗎?要是咱們的娘還活着,由得她這麽欺負人?”楊茗死死咬着嘴唇,越說越戚然,但也只是紅了眼圈,倒是沒哭。
楊菀無措地看着她。這件事情一直是她們姐妹兩個之間的一根刺,提不得,碰不得,現在看她這樣,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半晌,倒是她自己想開了:“罷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氣不過也沒辦法。今天中午吃什麽?”
對于自家二姐變臉的速度,楊菀向來只有佩服的份。這會兒也就随着她的問話笑了起來,眼睛彎彎,嘴巴嘟嘟,臉上兩個小酒窩,看上去很是乖巧:“我偷偷藏了兩個雞蛋,之前七嬸給咱的紫菜還有一些,我們中午吃南瓜餅和紫菜蛋花湯。”
楊茗一聽,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偷藏的雞蛋?小心她們回來發現找你算賬。”
“不怕。娘從不管家裏的事情,現在做飯、喂雞、種菜都是我在做,她哪兒知道每天那兩只老母雞下幾個蛋。只要我們都不說,她又怎麽會知道?”說完她自己又突然蹙了眉頭,“可萬一老母雞到娘面前告狀怎麽辦?要不我們殺雞滅口吧,還能喝雞湯呢。”
楊茗“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擡手就要戳她的額頭:“你這個鬼丫頭,歪歪腸子就你多。”
楊菀站在原地也不躲,由着她輕輕戳了兩下,見她笑了這才放了心:“二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清澈的眸子裏是滿滿的堅定。
“嗯。”半晌,楊茗也笑着點了點頭。相信終歸是好的,因為還算有個盼頭。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了,撒花花~~~
果凍果然是自己找虐啊,找了這個題材,于是……大家跟着果凍一起可勁兒折騰吧~~~(^-^)
知道果凍的娃應該清楚,果凍是個很有坑品的人,堅持日更是我的追求,所以,一定要記得點收藏啊,讓我們一起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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