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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菀的舉動把大家吓了一跳,難得換來了片刻的安靜。

“娘,娘,你聽我說,這個,”她邊說邊急忙把玉從懷裏掏出來遞過去,“是今兒賣石榴的時候,有人落到我這裏的。方才我,我去找那人,可那人只是個過路的,已經不見了。所以,所以現在,這,這就是咱的了。”

陳桂香一看到她手上的東西,頓時眼睛一亮,一把抓過去,仔細看了看,然後滿臉驚喜地說:“發財了,發財了……”

楊蓮也跑了過去,争着要看,陳桂香滿臉喜氣地說:“等過兩天,我拿着玉到鎮上問問,看看值多少錢,到時候,你的嫁妝就不用愁了。”說着,扭頭看着楊菀,又沉了臉子,“你個死丫頭,這種東西既然已經到了咱家,就是咱的,你還去送什麽?當真是缺心眼兒不成?”然後罵罵咧咧地進了屋。

其他人也都歡歡喜喜跟着進了屋,楊有才看了楊菀一眼,什麽也沒說,也跟着進了屋。最後院子裏也只剩下了楊菀和楊茗兩姐妹。

“菀兒,疼不疼?”楊茗急忙去扶她,注意到她額角的大包,立刻紅了眼睛,咬牙道,“她怎麽下手這麽重?”

楊菀擺了擺手,勉強擠出一絲笑:“沒事兒,我躲過去了,沒真打着。”她擡眼看到楊茗嘴角的青紫,心中明白定是帶她受過所致,也是心疼萬分。

這兩姐妹,相互攙扶着慢慢回房。這個時候,也只有她們是真心心疼彼此了。

躲在房頂上偷看這這一切的李铎,只覺得心裏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燒。但最後,他也只是握緊了拳頭,皺緊了眉頭,咬了咬牙,什麽也沒做就走了。他要一切以公子為重,所以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給花滿堂惹一丁點兒的麻煩。

進了屋,楊茗忙着給楊菀找藥,楊菀則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她這個二姐,自己挨打的時候,從來沒掉過眼淚,但現在卻為了她紅了眼圈。

“二姐,對不起。”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楊茗拿着藥瓶幫她上藥:“說什麽呢?今天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錯,換了任何有點良心的人都會這麽做的。她們是瘋子,我們別理她們也就是了。對了,那人真的走了?”

楊菀抿嘴笑着,輕輕搖了搖頭:“我把真的還回去了,那塊兒是假的。”

楊茗頓時笑了起來:“太好了,我本來還可惜,那麽好的東西,到了她們手裏鐵定要被糟蹋,現在讓她們空歡喜一場,哼。”

楊菀也笑的眼睛彎彎:“嗯。那玉的主人是個唱戲的,人很可好了,還說下次進城的時候,能讓咱看戲不掏錢。下次我們一起去?”

“真的?那太好了,我真的好久沒看過唱戲了,其實我最喜歡戲臺上那些小姐們穿的衣服,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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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菀打趣地說:“那改明兒我給你也做一套穿穿?”

“別了,你做得出來,我還穿不出去呢。”

兩人想了想楊茗穿上戲服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姐,我剛剛看爹手上被娘撓的都流血了,你把藥給他送過去,幫他上上藥吧。”半晌,楊菀忽然說。

楊茗一扭身:“我不去!”

楊菀知道她心裏堵得慌,也不強求,只是坐起身子說:“那我去吧。”她剛剛被打到頭,現在猛地坐起來還有些犯暈。

楊茗忙按住她:“小姑奶奶,你怎麽就這麽愛操心呢?得,你還是躺着吧,我去送,我去送還不行嗎?”

楊菀立刻笑道:“就知道我二姐最好了。”

楊茗下了床,沒好氣地說:“你就別給我灌迷魂湯了。攤上你做妹子,真不知道是我上輩子造了孽還是積了德。”

“那我肯定是上輩子做了好多好多好事,這輩子才能跟你做姐妹。”

楊茗輕哼了一聲,拿着藥瓶出去。

***

李铎回到戲院的時候,花滿堂正在臺上唱戲,臺下座無虛席,叫好聲一直不斷。

他在後臺找了個凳子坐下,氣鼓鼓的樣子一看就是在外面受了什麽氣。一個玩雜耍的小丫頭笑嘻嘻地湊過去問他:“小铎哥,這是在哪兒受了氣,這臉都變了顏色了。”

李铎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邊上去,煩着呢。”

那小丫頭自讨了個沒趣,癟了癟嘴,走開了。

不一會兒,花滿堂下了臺,走到後臺看到他什麽也沒說,徑直上了二樓,他立刻跟了上去。

“怎麽樣?”

“塘東村,離這裏不遠的一個小村子,大概住了四十多戶人家,不算富裕。楊菀家一共八口人,父母兩人,姐妹五個,還有一個弟弟。都是粗人,鬥大字不識一個,靠天吃飯,靠地養人。”李铎說的言簡意赅。

花滿堂點了點頭:“不錯,打探的挺仔細。”

“玉的事情看樣子他們是一點都不知道,所以不用擔心。”李铎說着,忽然咬牙道:“可我還是想去宰了那家的老太婆!”

花滿堂扭頭看了他一眼,心裏覺得有些驚訝,但面上卻什麽也看不出來。

“楊菀的娘根本就是個母夜叉!”李铎氣鼓鼓地說,“聽說她是楊菀的後娘,可我也從沒見哪個後娘對孩子當真就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那丫頭挨打了?”花滿堂問。

“嗯,那娘也太狠得下心了,胳膊粗的擀面杖,還專照人門面打,見了血了都。可憐了楊家人,老爹軟弱無能,大姐和那娘也是一個鼻孔出氣,只有那老二,看着還不錯,知道上去攔一攔,只是細看去也是渾身的傷。”他說着滿臉心疼地搖了搖頭,“而且我打聽了一下,菀兒在村裏可是極好的,只是那後娘,實在不是什麽東西。”

花滿堂本在卸妝,這會兒聽着他念叨不禁走了神,等回過神來,手上沾的胭脂都有些幹了。他一邊收拾,一邊垂眸道:“別人家的事情,莫要在背後嚼舌根。”

李铎本還想說什麽,但見他發了話,也就住了嘴,幫着去打水。可總覺得身上有些沒勁兒,總想起那楊菀捂着頭跪在地上的樣子,心中越發憤憤難平。

花滿堂卸了妝,立刻從一個俏佳人變成了一個美少年。又看到那紅色繡花的錢袋子,他把暖玉拿出來放在手心上把玩,那玉本也沒什麽特別,只是靠近底部刻了一個“黎”字,用的是簪花體,是民間禁用的字體。

楊菀不懂,倒也救了她的命。

他把東西又扔回袋子裏,擡眼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明明還未到十八,可他早已經歷了很多其他人想必一輩子也無法經歷的事情,然後被逼着過早的成熟。他的臉上已習慣了沒有表情,顯得老氣橫秋。那也無法,他早已沒了哭笑的理由,索性也就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只有在上了妝,登了臺,穿着別人的衣裳的時候,才能嬉笑怒罵,說着別人的話,過着別人的活。

他怔怔地出神,鏡中那人也在怔怔地看着他,同樣都是眼底一片死寂荒蕪。眼前倏地閃現出那女孩兒的雙眸,秋水寒星,透着十足的靈氣,帶着萬分的生機,真真讓人羨慕不已。

等回過神來,他收起所有的情緒,就像他方才說的,別人家的事,就莫要插手了。現在的他,只求能守一方平靜,得一世安寧,這也是那個女人拼死為他換來的。

還好她不識字,不然,他們就要再換一個地方了。暫且,就相信她吧。

楊菀雖然頭上見了血,但好在傷口不深,只是在第二日拿頭巾簡單裹了一下,倒也無妨。

田裏的事情已經忙的差不多了,楊茗就四處打些零工賺些錢貼補家用。陳桂香許是因得了好處,這兩日倒是沒為難她們姐倆,見人也都是一臉喜氣樣。

一轉眼到了楊蓮的生辰。在這裏,過了十五,便是大姑娘了,以後斷不能再随便出門,而要待字閨中,等待哪戶人家的公子少爺央了媒婆前來提親。

雖然這都是大戶人家的規矩,但陳桂香可絲毫不含糊,該有的禮數一樣不能少,大操大辦雖然稱不上,但這一天楊蓮從頭到腳的一身新行頭卻絕不打折扣。楊菀也照着楊有才吩咐,拿了錢去鎮上買了一斤豬肉,楊茗則下河捉了一尾魚,之後兩人忙裏往外準備了一桌子的飯菜,這天晚上竟是比過年還熱鬧。

楊蓮是滿臉喜慶自不用說,陳桂香雖然還是時不時低聲罵楊菀楊茗幾句,但最後上了桌,也難得的給了好臉色。

小孩子們都只顧着吃飯,并不鬧事。楊菀這邊給楊有才和陳桂香都倒了酒,然後衆人舉杯。

場面上的話也不必多說,陳桂香只是又唠叨了一遍讓楊菀以後好生伺候着楊蓮,然後衆人依次對楊蓮說祝福的話。

楊菀先笑着說了句吉祥話:“祝大姐事事順心。”她沒念過書,所以只能挑些簡單的好話來說。

楊蓮抿着嘴笑的開心,臉色也越發紅潤好看。

楊瑩和楊茜也都是随便說了兩句,到了楊青,他則一副小大人的摸樣,随意地揮了揮筷子:“那我祝大姐能成為一個賢妻良母。”

楊蓮立刻擡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小子,你就不會說點好的?”

楊青下意識地避了開去,然後聳了聳肩,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楊茗始終沒說話,只是沉默着吃飯。楊菀知道她的心事,所以也沒多說什麽,只是留着心,幫她夾些愛吃的菜,聽着陳桂香對楊蓮交代着以後要注意的事情,看着弟弟妹妹們好好吃飯。

一頓飯吃完,喝酒喝得有些上臉的楊有才忽然從懷裏摸出一個紅包,一邊塞給楊蓮一邊說:“我楊有才,今天,高興,真高興。我楊有才的女兒今天長大了,成大姑娘了,好,真好。”

陳桂香笑着用胳膊碰了碰楊蓮,楊蓮立刻伸手把紅包接了過去,笑盈盈地說:“謝謝爹。”笑裏,話裏,都跟滲了蜜一樣。

楊茗拿筷子的手忽然僵了一下,楊菀擔心地看着她,好在她雖然從頭到尾都沉着臉,但也沒鬧事。

孩子們吃飽喝足呼啦一下散開了,楊有才有點喝高,讓陳桂香扶着回房去了。楊蓮興奮地有些睡不着,裝模作樣地要到院子裏去賞月。最後只剩下楊菀和楊茗收拾殘局。

楊茗始終都很沉默,楊菀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在她端着碗筷去廚房的時候,看着她那略顯失落的背影,楊菀暗暗下了決心:等到一個多月後二姐十五歲的生辰,定要送她一個像樣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結束~話說,沒有花花,沒有留言,沒有漲收藏,我到底這麽勤奮的加更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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