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沒過幾日，楊菀的絡子編好了。這東西，争的就是個新奇，所以她總是在市面上常見的花樣上略加改動，做成獨一份兒的東西，自然也能賣個好價錢。

她把東西仔細收好，本想着要如何找個借口再到郢州城去一趟，不想陳家老母忽然病倒了，陳桂香自然要去探望，連帶着就把楊有才、楊蓮，還有三個小的都帶了去。

陳桂香是個要面子的人，所以大家都把平時最好的一身衣服穿上了身。楊蓮還讓楊菀幫着梳了個半月髻，略微施了粉黛，倒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楊青本是不想去的，但後來不知道楊有才和他說了什麽，反正最後除了楊茗和楊菀留下看家，其他人都興高采烈地出了門。

楊茗冷眼看着他們折騰，冷哼一聲，低聲道：“這是去探望病人，又不是去吃喝玩樂，瞧他們那樣子！知道的，說她是帶着夫家孩子去探望母家，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帶着這麽一大群人上趕着去占便宜呢。”

楊菀愣了一下，然後捂嘴偷笑，她這二姐，當真是什麽都敢說，還句句說到點子上。娘帶着這麽大一堆人，可不是為了去蹭頓飯，拿點東西回來嗎？

他們這一去，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回。楊菀好生把他們送走，然後眼珠子一轉，想起那在線筐裏放着的絡子，立刻笑彎了眉：“二姐，我們今日進城吧？”

楊茗本想着這一日難得清靜下來，聽到這話，立刻愣住了：“去做什麽？”

楊菀挑了挑眉：“帶你去看戲呀。”

“說笑呢？”楊茗自然是不信的，但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才有些動容，“你說真的？”

“嗯。”楊菀笑着點了點頭。絡子确實該送過去了，而且……想到花滿堂，她的臉紅了一下，好久沒見了，挺想他的。

兩姐妹也都是愛玩愛鬧的年紀，打定主意後，自然是手腳麻利地收拾妥當，就将院子落了鎖，結伴進了城。

這郢州城楊茗其實也來過，但每次都是跟着楊有才來買東西或者賣東西，從來沒有好好逛過。楊菀本想帶她四處看看，但因為不确定戲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場，所以兩人最終還是決定先去明月戲班。

到了側門，正巧遇到之前守門的兩個下人，其中一個還曾經帶着楊菀去找過花滿堂。

相熟自然好辦事，楊菀笑盈盈地給他們行了禮，然後拉着楊茗去了後院。

雖然之前來過一次，但她還是不敢亂走，好在運氣還不錯，半路竟然碰上了李铎。

李铎一見她就笑了起來：“我說今天喜鵲叫個不停呢，原來是貴人臨門。”

Advertisement

楊菀捂嘴笑：“這都已經什麽時節了，真不知你家的喜鵲是耐寒的還是怎樣，竟這個時候還沒有離去。”

他被拆穿了謊話也不覺尴尬，反而嘿嘿一笑道：“說也奇怪，這鳥兒今早還叽叽喳喳叫的歡快，之後就撲棱着翅膀飛走了，現在想來，可不是為着你嗎？”雖然這話聽上去有些油嘴滑舌，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只覺得有趣，倒不顯輕薄之意。

楊菀也不跟他貧嘴，只拉過楊茗跟他介紹說：“這是我二姐，楊茗，今兒個我是來帶她看戲，你們什麽時候開戲？”

李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楊茗，瓜子臉，翹鼻頭，眉眼與楊菀有幾分相似，之間透着股英氣。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舊的，但洗的幹淨，倒也顯得爽朗。

他之前見到過她去護楊菀的狠烈勁兒，知道她也是性情中人，心中本就存着一份好感，這會兒子見了，立刻笑開了：“又是一個好妹妹，你随着菀兒叫我小铎哥就成。你們來的不湊巧，我家公子今日不上臺，但戲班照例還要再開兩場戲，午後一場，晚上一場，你們是想看哪一場？”

楊菀和楊茗對視了一眼，說：“下午的吧，我們晚上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家。”

李铎早料到了她會這麽說，就随着應道：“那成，到時候我直接領你們去前臺。那這會兒你們是打算四處逛逛還是随我到後院歇歇？”

楊菀還未答話，楊茗就搶着說：“我們先四處看看，等過了晌午，再過來。”

楊菀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李铎則點了點頭：“也好，那用不用我陪你們……”

“不用了。”她冷聲說着，拉了楊菀就走。

李铎眼見兩人走遠，只能高聲喊道：“那吃過飯就過來，莫要晚了。”然後伸手抓了抓頭發，那妹子，怎麽看上去像是生氣了呢？

楊菀遠遠地應了一聲，眨眼就被楊茗拉到了拐角。

“二姐，你做什麽？”她被抓的手疼，好容易才把手掙開。低頭看到自己手上挎着的籃子，頓時想了起來，“這絡子還沒給人家呢，真是。”說着就要往回跑。

楊茗冷聲道：“站住。”

她不解的停下了腳步。

楊茗皺眉看着她：“剛剛那人，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你們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他人品如何？”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倒是讓楊菀有些反應不過來。

“二姐，那件事情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他和他家公子都是正經人家，不是壞人。”楊菀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問什麽。

楊茗冷哼一聲：“不是壞人，也斷不是什麽好人。哪有人第一次見面就哥哥妹妹的叫的？看他長得不差，怎為人如此輕浮？”

楊菀這才聽明白，立刻笑了起來：“他就是這樣的人，喜歡開玩笑，但絕對沒什麽惡意。你要不喜歡，等我們再見了他，我一定說他，你就莫生氣了。”

楊茗雙手環胸，皺眉看着她沒說話。

楊菀知道她是擔心，就說：“二姐，你就別多想了，他真不是壞人。你要是見了他家公子就會知道，他和他家公子都是和旁人不一樣的。”

楊茗聽她如是說，也不好再說什麽，只道：“我這還不是擔心你？城裏人肚子裏的歪歪腸子可多了，你一個鄉野小丫頭，年紀小，又心地善良，總不能被人騙了去。”

楊菀其實早就猜到了她生氣的原因，聽到這話，立刻打趣地說：“你平時不是還說我肚子裏歪歪腸子多嗎？這會兒子怎麽又變了說法？”

“你別鬧，我是說真的。雖然你年紀還小，但畢竟也是個姑娘家，當心被人占了便宜吃了虧。”楊茗這擔心也不是沒道理，随着楊菀慢慢張開，不說多漂亮，只是聰明能幹，村裏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已經不同了，更何況是這魚龍混雜的城裏。

楊菀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好好保護自己，保護二姐。”說完還煞有介事地重重點了兩下頭。

楊茗立刻被她逗樂了，伸手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

楊菀笑嘻嘻地一把挽住她的胳膊：“走，今日我做主，帶你去看看這城裏的風景，嘗嘗這城裏的美食。”

楊茗笑她：“風景還好，美食就算了，味道好賴不論，單是那貴死人的價錢，就讓人丢了胃口。”

“那是你不識貨。”楊菀笑着說，“跟着我，保管你吃到便宜又好吃的東西。”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騙你我是小狗。”

“算了吧，你要是真騙了我，村裏那麽多小狗，我怎麽知道哪條是你？”

“二姐！”

……

楊菀雖然也不見得常來城裏，但每次來的時候，都留了心，所以這一路領着楊茗逛下來，還真有點小地主的意思。中午的時候，兩人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就着一個大餅，又美味又管飽。之後又說說笑笑回到了明月戲班，李铎早就在門口等着呢，

“我還在想着呢，是不是被我給吓着了，你們兩個都不敢回來了。”李铎也是個人精，之前看楊茗拉着楊菀離開的陣勢，略微一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經常在戲班裏生活，大家哥哥妹妹叫慣了，也沒什麽。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他這樣子的，所以看出楊茗動怒了之後，自然趕着道歉：“楊茗姑娘，剛才有冒昧之處，還請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邊說邊雙手合攏給她鞠了個躬，右腳還往後撤了一步，樣子看上去有些古怪，但卻是戲文裏，小生給小姐賠不是專用的動作。

楊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楊茗也不好再繃着臉，只得說道：“算了。”

李铎這才放了心，領着他們進前院：“方才我家公子回來，聽說你們來了，專門讓我留了好位置給你們。我家公子長得好，唱戲也好，對人更好，就是不愛說話，不過這完全不妨礙大家喜歡他。啊，你們看，就是那裏，那可是個好位置，近了就顯吵了，遠了，又沒有氣氛，那裏真是剛剛好……”

楊菀聽到他提起花滿堂，下意識就扭頭四處找人，但想起他之前說，今日沒有花滿堂的戲，明白今日怕是見不到了。

楊茗忽然一拉她的袖子：“這人的嘴皮子好厲害，和翠花姨有的一拼了。”

她回了神，壓低聲音說：“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嘴碎的厲害。”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李铎帶她們到了地方，一扭頭，見她們笑的開懷，就湊過去道：“說什麽呢？獨樂了不如衆樂樂，說出來，也讓我樂樂？”

兩人都笑而不語，楊菀拉了楊茗坐下，然後把手裏的籃子遞了過去：“這裏有十個絡子，你看看要不要。”

李铎随手拿起一個看了看，贊道：“果然是既新奇又好看，這要是讓那幫丫頭們看到了，定要都搶了去。你等着，我給你拿錢去。”

楊菀點了點頭，看着他拿着東西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果凍想寫一部接地氣的文，所以，可能這一篇的風格有老讀者不是很喜歡，可以理解，但果凍保證，雖然故事節奏是慢了一些，但還是有故事內容的。努力營造出一種很溫馨很細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