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節
身行禮。
“老師,你怎麽來了?”
“聽正德說你在為孟沛陽被殺案廢寝忘食,就過來看看你了,破案重要,可別把身體累垮了。”呂風溫和地笑着,看着季唯的目光滿是關切,“先把手上的事停停,陪老師吃飯。”
“是。”季唯恭恭敬敬道。
呂風是季唯的恩師救命恩人,當年救了貧病交加走投無路年僅十歲的季唯,撫養栽培他,季唯極敬重他。
“案子慢慢查,切莫心急,任大人也是清正廉明的好官,當年若不是太心急,細細查察,你母親就不至于枉死,任家也不至于人亡家破。”呂風給季唯夾了一箸子菜,敦敦教誨。
“學生明白的,公堂朱批可奪無辜性命……”季唯聲音有些苦澀。娘枉死已過去十年,想起來卻恍如昨日。
十年前,時任京兆尹的季唯父親死在自家床上,與他父親同宿的是他母親,驗屍結果他父親乃中毒而死,他母親說一無所知,晚上睡着了,一覺醒來發現他父親死了。
當時負責此案的是大理寺卿任尤深,任尤深認為一張床上睡着,不可能一無所知。
門窗完好,正房外面跨院裏睡覺的服侍下人也沒聽到異常的動靜,任尤深認定季唯母親是殺人兇手,為讓季唯父親徹底死去,故意不求救。
季唯母親因丈夫去世已是很傷心,又被指謀殺親夫,精神恍惚神智不清,任尤深斷了案讓她畫押她無知無覺地畫押了。
季唯母親被處斬後,沒幾日,京城發生了同樣的一宗命案,死者與季唯父親死狀一模一樣,死因也是中毒而死。
該死者是戶部一個吏名,年十七,尚未成親,無妻無妾,居官舍中,官舍裏的同僚有很多人,大家口供一致證實,前一晚他們幾個人一起吃飯後談天說地,然後各自回房休息,也是同樣沒聽到什麽動靜。
這案子曝出來後,年糼的季唯意識到,不管那吏名怎麽死的,他母親定是無辜的。
季唯上刑部擊鼓鳴冤,當年任刑部侍郎的呂風受理了此案,幾經詳細排查試驗,查出那吏名的死因是甲魚和齒菜一起吃食物相克中毒而亡。
為什麽官舍裏一起吃飯的其他人沒有中毒,那是因為,甲魚是稀罕物,與那吏名同居官舍的人比那吏名年長,那吏名生得眉眼清秀言語風趣,甚得同僚喜愛,有稀罕物大家舍不得吃,都讓給他,故而,同吃了甲魚和齒菜的只有那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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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的父親死因和那吏名是相同的,季唯父親為官清廉,季家要吃甲魚不易,那甲魚還是季母專門買了想給季父補身體的。
食物相克中毒發作的過程極慢,死者在睡夢裏緩緩死去,身邊的人因而一無所知。
“錯判了,害的不僅是受害者和自己,還有無辜的家人。”很多年過去,呂風想起當年的慘劇,還是慨嘆感傷不已。
太平朝律法,其罪惟均,錯判官員要與犯罪的人一樣處斬問死罪,當年他帶着差役上任府抓捕任尤深歸案時,任尤深的夫人跪地叩頭求他隐瞞此事饒過任尤深。
呂風無法,他道:“情可容法不能私。”
任夫人當場撞柱自盡,任尤深悲痛欲絕,随之也撞柱而亡。
“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情景,任夫人任大人頭破血流卧倒地上,他們年僅五歲的女兒抱着爹娘屍體問我:”大人,若将被問罪的是大人至親之人,大人還能做到情可容法不能私嗎?”
一滴渾濁的淚水從呂風眼中滑出,“慎之,任大人的女兒本來可以幸福快活地成長的,她生得非常可愛非常美麗,眉間一顆紅豔的胭脂痣襯着一雙大眼更顯絕色……”
“老師。”季唯打斷呂風,“老師,任大人的妻子是無辜的,他自己卻是自招罪的,若他細察明查,我娘也不至于刀下冤死,老師要抓他歸案,并沒有做錯。”
“是啊,我沒有做錯。”呂風低喃,“我只是可憐那麽可愛的孩子,我結了案子後,想收留撫養她,可她卻……”
任尤深有個兄弟極其無恥,哥嫂死了,霸占了哥嫂的家財,還将年僅五歲的侄女賣入青樓。那女孩子生的太美,雖然只有五歲,卻甫入青樓就被好色之徒辱了,呂風幾經周折尋到青樓想贖出那女孩,那女孩卻被恩客贖走了,後來再尋不到她的消息。
這事是呂風心頭永遠的痛,季唯聽呂風講過很多次,沉默着不知說什麽好。
他是男孩,在爹娘死後,比任尤深的女兒幸運,不用被賣入青樓,可是也很痛苦,在未婚妻戚晚意家豬狗不如生活着,一年後戚家毀婚,将他趕出家門,他流落街頭,若不是遇上呂風,他現在成了什麽樣的人,還活在世上嗎都難說。
5、第五回
站在律法的角度看,呂風完全沒做錯,任尤深女兒的悲慘遭遇是他的兄弟造成的,呂風後來已經将任尤深的兄弟繩之以法了。
季唯給呂風滿上杯裏的酒,笑道:“老師,聽說城外曲江邊桃花開的甚好,明日學生陪老師前去散心,可好?”
“好,好。”呂風高興地看季唯,他一生未婚,季唯就跟他的親生兒子一般,見季唯放下案牍陪他外出散心,欣喜不已。
呂風這晚歇在季府,天亮後,師生兩人盥漱了用膳後一起騎馬出城。
兩人都是文官,不過查案有時得到命案發生地方去,僻遠的山村角落馬車不通,便學會了乘馬。
才出府沒多久,道路就不暢了,原來是有人嫁娶,喜樂喧天排場甚足。
“這是誰家嫁娶?這麽大排場,快比上公主出嫁了。”呂風好奇的道。
季唯看了看沒有新郎的迎親隊伍,臉色微變,跳下馬,抓住一圍觀的路人問道:“知不知新娘何人,娶親的是哪府?”
“這你都不知道啊?”路人嗤笑,“娶親的是承國公世子,新娘是安陽侯夫人的甥女。”
承國公世子是孟沛陽,安陽侯夫人的甥女是姜糼容。
這是一個大活人嫁個死人了!
令人憤懑不平的消息冷不防撲來,噎得人一陣胸悶。
季唯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好生荒唐!”
花轎在在季唯話音落時恰好走到他身邊,飄揚的微風半吹起轎簾,季唯看到新娘交疊置于膝上的一雙潔白的手。
大紅喜服繁花錦簇絕豔熱烈,上面的那雙手瑩白似冰雪,柔軟秀巧,婉轉百般,好生漂亮。
玲珑風流可入畫,無邊風月筆難拓!
可惜了,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的一生就這樣葬喪了。
呂風走在前頭,見季唯沒跟上,轉頭問道:“怎麽了慎之?”
季唯搖頭,道“沒事,老師,咱們走吧。”
承國公府辦喜事,他沒收到親柬是官卑位微,他老師是二品官,不知這回事,沒收到請柬定是孟滔怕正直之士為姜糼容抱不平節外生枝,故意不發喜貼的。
孟沛陽死到現在僅五日,婚事如此蒼促,想必孟滔自己也知道,讓姜糼容和兒子結陰婚有違人倫道德。
新娘已上喜轎,他老師知道了去阻止也阻止不了,不說也罷。
鼓樂喧天,很奇怪,姜糼容在花轎裏卻聽清了季唯摧金裂石般清冷的聲音。
姜糼容想,他說荒唐,那就是不贊成這樣的陰婚,不知會不會出聲攔住花轎?
閃念過後,姜糼容自失地笑了,連李昂都因她懷了孩子而放手由得她嫁進孟府,季唯一個不相幹的人,怎麽會出聲阻止呢?
姜糼容輕撫還不見半點變化的肚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真想不通前身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怎麽會未婚就與孟沛陽做那種事?
孟雲菲捧着孟沛陽的靈位與姜糼容拜的堂,禮成進新房後孟雲菲沒有離開,坐到姜糼容身邊唉聲嘆氣。
“糼容,你怎麽會和我哥那樣呢?要是沒有孩子,你就不用這樣一輩子苦守了。”
要知道是怎麽回事就好了,姜糼容也有些無奈,帶着個球,又不能也不敢落胎,只能嫁進孟府了,至于往後是不是苦守,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在孩子生下來前,什麽也做不了的。
“小姐,你今天很累了,奴婢服侍你盥漱了休息吧。”粉妝作為陪嫁丫鬟也跟着進孟府來了。
“糼容,要不要我回去洗漱了過來陪你?”孟雲菲問道。
“好啊。”姜糼容笑道,孟雲菲熱情直爽,她很喜歡。
“小姐,這于姑娘不吉利。”粉妝不贊同。
有道理,她結的陰婚,連新郎都沒有,這晦氣不能帶給孟雲菲。
讓孟雲菲回去,姜糼容正想卸妝洗漱,韓夫人使婆子送了吃食過來。
十幾個捧着托盤的丫環魚貫而入,大方桌很快擺得滿滿當當的,有二十道湯菜之多。
婆子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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