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冷戰
“說什麽悄悄話呢?”
突兀的聲音從壩上傳來,官小熊神情一變,低下了頭。
“許——哎呀——小心!”
尼雅扭頭望後去,突然驚呼着,着急忙慌站起了身、雙手半張開,一個要去扶着的姿勢。
官小熊聽見身後由遠及近的摩擦聲,偷眼看去,見許欽珀大概是腳底打滑,從壩上踉跄着沖了下來。
許欽珀撲到官小熊身側,她忙躲閃開,幸好他穩住了身形,沒有栽到水裏,不過一只趿着的拖鞋已經從腳底滑出,堪堪落在尼雅洗好的衣物上。
“許欽珀,你真頑皮。”
尼雅忍不住責怪道,探過手去取了拖鞋放在他腳下,才不大高興的去把髒掉的衣物重新放在河流裏。
“是拖鞋太滑腳……”
許欽珀面孔上閃過一絲尴尬,解釋了一句,去拉官小熊手:“去後山騎馬,去嗎?”
官小熊不着痕跡的躲開他手,小心的把尼雅洗好的衣物放在盆裏,對着尼雅說道:“尼雅,我先端回去晾着。”
“恩,去吧。”
尼雅專心致志的洗衣裳,應承着沒顧上擡頭。
回壩上的水泥路有一條窄細的臺階,官小熊繞着走上去,許是盆裏的濕衣重,她端着有些吃力。
許欽珀一手護着她後腰,又建議道:“我端。”
官小熊沒回答,加緊快走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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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上了水泥路,到處可見中式古樸、白牆藍頂的平房,商店和小攤雜貨滿滿,周遭也是亂哄哄的熱鬧。
偶爾有汽車呼嘯而過,既有二戰美式吉普和gmc十八九卡,也有日本産的高級越野,基本沒啥牌照,所以就算是半大小子,只要有本事把車開到水泥路上就行了,所以好多汽車裏要是看不到駕駛位裏有人,官小熊初始還大瞪眼,習慣後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山區道路蜿蜒,人們最多使用的還是輕便的摩托車,水泥路上有很多黝黑膚色的少年站在摩托上風馳電掣相互追逐。
又有兩輛摩托車疾馳而過後,許欽珀拉拉官小熊的衣擺,把她拉在路裏面。
他見她頭都不回,一本正經走路的模樣,笑道:“在家裏幹活多嗎?想不到你有些力氣。”
官小熊不言不語,走路亦是不急不緩,在許欽珀宅子大門口拐了彎,走進了大院。
前院裏架着條晾衣服繩子,她放下盆子,開始甩展衣服一件件撘上去。
許欽珀如影随從,也試着去撘衣物。
撘上最後一件衣服的時候,許欽珀站在衣服後面,身影倒影在濕漉半透明的衣服上,一雙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官小熊撫平衣服轉身要走,他驀地鑽前來,拉住她:“官小熊。”
官小熊掙脫不得,幹脆垂眉斂眼的站着。
“你是打算不同我講一句話?把我當做空氣?”
許欽珀氣惱的問,緊緊捏着她手指半點不肯松開。
官小熊扭過頭去,權作熟視無睹。
“你這是鬧得哪門子氣?”
許欽珀微歪着頭,看進她眼睛裏。
官小熊眼眸一閃,再次躲開,就是不肯答話。
許欽珀傾前身去,一手拉着自己襯衣腋下撕裂的一道口子,嘴唇幾乎貼上了她耳際,低低糯糯的聲音近乎自言自語:“我這裏破了,先前從壩上滑下去,一定是撞到了石子。”
官小熊一把推開他,跨上臺階的時候在自己曾經煞費苦心争奪下的屋子門前站了站,最後還是推門而入。
原本的卧房,在幾日之間已經化身為圖書室,柚木打造的細長書櫃沿着牆角擺了三架,上面分門別類的放着當下的流行書籍。
官小熊呆呆的立在書櫃前,只覺得欲哭無淚。
她是連一個栖身的私人卧房都沒有了,她是只能和那個人同床共枕了。
“怎麽樣,書都是從各處弄來的,你盡管看。”
許欽珀一手插在褲兜裏,一胳膊肘支在窗框上問道,黑眸閃閃發亮,眸底卻有一絲不安。
官小熊站着沒動,連擡手取書的姿勢都沒有。
許欽珀四下看了看,見前院沒人,就低聲道:“是我的主意,把卧房改了圖書室,也省得你次次看書要叫阿七去找。”
官小熊偏偏認定這是他的邪佞意圖——許欽珀,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明是有意卻要理直氣壯佯裝無意的把戲。
片刻後,官小熊取了書,拉開椅子坐下,從窗口滲透的點點明亮光影打在她側臉上,襯托的一點耳垂如透明的玉質,她微微垂着頭,雙手抱着書,眼神卻似乎游離在別處,不知怎地,饒是粗心的許欽珀也感受到她的難過。
許欽珀在窗口站了一會兒,實在無話可說,就黯然離去。
午間官小熊在圖書室獨自吃了飯,就有衛兵來喚她:“官小姐,尼雅在後山等你,說是要同你一道去摘野果子。”
官小熊愣了愣,狐疑看向他:“尼雅?哦……”
說着她躊躇着站起來,衛兵是年輕黝黑的小夥兒,瘦高身材上架着寬大的衣褲,笑容羞澀的催促:“快去吧,後山空氣可好啦,官小姐整天看書會頭痛……”
“恩,我去。”
官小熊點點頭,摸摸困乏的後頸,擡步出了門。外間陽光明媚的很,把一地的水泥磚照的晃人眼,牆上爬着的碧綠蔓藤葉子也都跟打焉一樣,半垂着。
尼雅這個時候叫她出去?官小熊猶疑的想。
那個衛兵站在走廊上靜等着,見官小熊皺着眉,就提議道:“官小姐去戴帽子吧,遮下光。”
“好。”
官小熊進了主卧房,在衣櫥裏果然找到以前放在自己那個屋子裏的衣物等穿戴東西,戴好帽子,她餘光瞥見床上平鋪着襯衣,看過去才曉得那就是許欽珀上午穿的那件。
淡色格子的襯衣腋下撕開一條縫子,邊上都是被扯開後的毛邊,大概有一指長。
因為位置不打眼,或許還能縫好,不過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盡管鎮裏生活水平比較貧匮,可許欽珀作為一方長官,也大可不必去穿件補好的衣物。
官小熊這麽想着便出了門。
先前那個衛兵一直亦步亦趨,許是不大會說道,手裏便一直捏着根細長樹枝,邊走邊把樹枝一點點扳斷着玩弄。
爬上後山的斜坡,偶爾能看見坡下小鎮規整的民屋和灰塵飛揚的道路,而腳下,陽光透過山坡兩側的樹林在地上打下斑駁光影。
在岔路的時候,衛兵開口道:“官小姐,你在這裏等等,尼雅應該是進了林子,一會兒就出來找你。我還有事,就送你到這裏了。”
“唔,你回去吧。”
官小熊攏了攏寬檐帽子,應道。
那衛兵剛走不久,官小熊低着頭踢着石子玩,就聽身後突然傳來馬蹄狂奔的聲音,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識扭過身子要往旁邊躲閃,就見黝黑的高馬已經欺近,半點不給人回旋的餘地。
“啊——”
官小熊抱着帽子,喉嚨裏發出驚恐的尖叫。
卻在下一秒,身子猛地被人橫空抱起,翻上馬背,強健有力的臂彎緊紮在她胸口,她耳邊回蕩着男人的笑聲朗朗。
“啊——”
官小熊的尖叫停歇不下,她的視線在奔騰的馬背上産生極大的沖擊,好像是在橫沖直闖着,樹林在急速倒退、連碧藍的天空都在震蕩着仿佛要塌下來。
“啊啊啊——”
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上,官小熊只剩下一聲聲幾欲穿透樹林的尖叫。
“官小熊,官小熊!”
許欽珀沒料到她怕成這樣,扯進馬缰繩,馬兒嘶的一聲長吼,止住前蹄,他抱着她翻身而下,把她嬌小僵硬的身軀制在臂彎裏,笑顏朗朗的問着:“怎麽啦,怕成這個樣子?”
官小熊的寬檐帽子在來回碰撞間,已經歪歪扭扭的偏向一邊,她小臉蠟白,葡萄黑的眼睛大睜着,在腦子停止一切旋轉後,也驀地停下了尖叫,擡眼看他,見他黑眸光彩無限,隐約透露着狡黠的光芒,她推開他,身子一時穩不住,背靠在了路邊大樹上,冷冷問道:“尼雅呢?”
“尼雅?”
許欽珀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甩着馬鞭子,四下看了看,道:“我沒見着她。”
官小熊見不慣他趾高氣揚的無賴樣子,轉身就要走。
許欽珀一把拽住她,聲音冷了下來:“怎麽,你能跟尼雅去采野果子,就不能跟我騎馬去?”
官小熊掙脫不開,扭着頭氣恨的低罵道:“你真幼稚!”
許欽珀一語不發,蒼白俊秀面孔惱羞成怒,一把甩開她手,獨自牽了馬,翻身而上,奔馳而去。
官小熊下山的時候看見水泥路壩下的河流裏,不少女人在河裏嬉戲。
女孩、女人均是赤身裸體,淡黑的身體上堅-挺的乳-房在水波流動中一顫一顫,光-裸緊致的臀部腰線不時擡高,浮出水面,隐約可見神秘的倒三角。
在幹燥的天氣裏,太陽光毒辣辣射着金光,陽光普照之下,這片地域到處是灰蒙蒙的發焉,大多數人都在家裏歇息,等着下午四點後出門。
也有一些少數民族的老妪,民族服裝從頭黑到腳,黝黑的面孔皺紋遍布,身材矮小伛偻的蹲在街邊背陰處,身前放着髒黃的竹背簍,裏面是一些賣不出去的酸木瓜老板栗。
官小熊在坡上站了站,才收回目光,她是在後院找到尼雅的,尼雅坐在秋千上、腳尖惦着地來回輕蕩,不時半垂着頭,不時擡頭瞄一眼,淡黑皮膚泛着紅色,羞澀歡喜。
穿着短袖襯衣的阿七肩膀靠在秋千旁邊的大樹上,雙腿交叉着,頭微垂,看不清面孔,他不時就俯下身子,湊在尼雅耳邊說着什麽,引來尼雅低低的嗔笑。
官小熊沒驚動他們,悄悄退出後院,沿路遇到先前叫她去後山的衛兵,那衛兵黝黑的面孔紅黑交替,很是尴尬。
官小熊沒去質問什麽,回房拿了一沓子表格弄的文件夾和筆,去了第二道門外的‘小型原始森林’裏,仔細勘察緬桂花,不時在表格上填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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