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痛苦
“已經擦藥了。”
官小熊打斷他的話,敷衍着答道,然後一腳探進了門。
待阿七的身影消失不見,她又探出了腳,趴在門框上注視着辦公房。
辦公房門口把守着兩名衛兵,一色的軍服,斜跨長杆步槍,目視前方,嚴肅正待。
不一會兒,許欽珀率先走出了門,招呼着一衛兵道:“你去安排刑警官的住宿。”
而他身側的一男一女,小聲交談中說的是摻雜地方口音的漢語,穿着普通服裝,膚色是普通中國人的黃皮膚,男人精幹短發,年紀不超過四十,中等身材,看似平凡無奇的人,卻在目光偶爾閃頓間,刺出一絲不同常人的敏銳和飽經世故後的清明。
女人寬額長眉,及耳的剪發頭,感覺很嚴肅正派。
官小熊渾身一熱,感覺血液沖流向腦子裏,泛起一陣難耐的激動。
她的直覺——他們是中國警察!
不及多想,她拔開步子就往過跑,大喊着:“警察同志,請等一等——”
官小熊猜測對了,那一男一女的确是中國警察,他們本來已經同許欽珀告別,這下子被官小熊的喊聲所驚,驀地都止了步子,向她看去。
許欽珀扭過頭,就見短短的一段路,俏麗的女子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臉緋紅,額頭閃着亮晶晶的薄汗,長發随着她的跑步在半空中飄揚,像是要掙脫囚禁、渴望自由的一抹黑色流雲。
在官小熊靠近兩位警察的時候,許欽珀伸出了手臂擋在她身前,繼而胳膊順勢攬緊她肩膀,官小熊的身子還來不及掙脫,就聽他笑語道:“這是內人,有些小孩子脾氣,刑長官莫看了笑話。”
刑警官銳利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官小熊,身側的女警官不着痕跡的碰碰他的手背,刑警官剛要開口,官小熊驀地死勁推開許欽珀,嘴角因為心情的激動而哆嗦着,話音卻是相當沉着又極盡嘲諷:“誰是你的內人?許欽珀,我官小熊的籍貫是雲南昆明五華區圓通街xx號,去年畢業于雲南農業大學植物系,今年五月份初跟随同學入境緬北做植物研究方向課題,跟你偶遇結識,之後被你強占于此!你說,這些哪句是我信口開河,胡編亂造!”
兩位警官面色稍變,許是預感到節外生枝的複雜,都不由皺了眉頭,看向許欽珀。
官小熊說完那一番話,忍不住走到女警官身旁,百種委屈在此時都牽引而出,眼角濕潤,眸底碎光閃動,祈求的向女警官伸出了手,話語已經變聲,哭腔連連:“警官,我說得都是真的,他對我做的那些,都是有據可查。我是被強迫的,你們一定要管,我家裏還有姨夫姨母,就住在圓通街,你們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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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欽珀雙手垂攏在身側,沒有阻撓,沒有辯解,蒼白俊臉亦是面無表情,既無惱羞成怒,更無暴跳如雷。
他狹長的黑眸還空蕩蕩的落在官小熊先前的位置,這廂鬧得天昏地暗、淚涕橫流,似乎都與他無關,他的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裏,甚至沒有表情的面孔接近于木讷。
女警官聽完官小熊講述,許是在外的國人,內心都有同胞情深的一絲顧念,便拉住官小熊的手,細細的詢問着她什麽。
刑警官沉吟片刻,雖然感到事情棘手,仍舊上前道:“許長官,雖然我們入境來貴地稽查xxx的行蹤、承蒙貴地保護、提供線索,不過……”
“不過什麽?”
許欽珀收回目光,雙手插在褲兜裏,黑眸漸冷,似笑非笑:“許某明白,中國警察向來高風亮節、忠于職守,雖說是在執行任務期間,可遇到旁人求救,亦是責無旁貸去管,這些,我都能理解。”
刑警官繃緊的額頭這才舒緩,面色露出一點笑意,而官小熊怔怔看着許欽珀,只覺他不是輕易能糊弄的人,一時卻不知他會如何出手,可她确定,他絕對不會對兩位中國遠道而來、肩負任務的警察動手,否則是自找麻煩。
許欽珀稍頓後,笑意愈濃,望着官小熊的目光濃情脈脈,愛意無限:“刑警官,我先前說過,這是內人。她确實如她自己所言,是五月份初來到緬北……之後與我相識相知,情深意篤,不久後結為伉俪……”
“許欽珀!”
官小熊驀地氣白了臉,恨不能上去撕碎他,一側的女警官忙拉緊她的手,臉上也閃現出一點困惑,就聽官小熊大叫着:“你這是歪曲事實,颠倒黑白,我什麽時候同你結為夫妻,你是不講道理的暴君,流氓無賴,我多恨你,你自知得很!”
“阿七——”
許欽珀冷冷一笑,驀地喊道。
“長官。”
“去,拿出來叫刑警官看看。”
旁人不知他究竟要拿出什麽,一時均無話,本來安靜的前院裏只餘官小熊一聲聲難耐的抽泣,她像是求生的人遇見浮木般,死死抓着女警官的手,哭訴着許欽珀的暴行。
刑長官半垂着眼睑,面色不改,心裏卻有些發急,他們原本是來緬北追蹤近期逃竄到此地、在中國西北猖獗活動的毒枭,異地辦案已經是任務艱巨,在異國更是舉步維艱,尤其是緬甸,各種武裝力量繁亂雜多、各股勢力錯綜交叉,未知的危險總伴随左右。
上級領導在聯系到果敢x主席後,又把他們交代給許欽珀,本以為案件會迅速展開,不想卻陷在這一方長官的家務事裏。
雖然緝毒警察大可以坐視不理,把受害人的事件上報給上級領導,可這位官小姐,恐怕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不一會兒,阿七跑了回來,不等長官發令,就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刑警官。
兩位警官看過後,無言的看向了官小熊。
官小熊猛地撲過去,只見是一頁折疊的紙張,她反複看來看去,從上面的一字一句,蓋章、簽名……頓時眼前一黑,氣血翻湧不息,抓着女警官的手都在忍不住打哆嗦,她恨恨的看向許欽珀,語不成調:“你,你——”
“許長官,這份婚書,不知我能否帶走?”
刑警官雖覺唐突,還是不吭不卑問道。
“當然可以,刑警官可以交給中國其他部門,不管怎麽檢驗真僞,許某問心無愧,自然能經受考驗。當然了,也可以同內人家裏的姨夫姨母聯系,看許某說的是否真實。”
許欽珀笑道。
官小熊沒有料到他不僅厚顏無恥,還早做好了萬全準備,而且……她的姨夫姨母……他們竟然早知她在此地,竟然和許欽珀茍合一氣!
此時的官小熊,就像是被翻滾着的巨浪鋪天蓋地的打在頭頂,撕扯吞噬着她的一切感官,內心深處席卷不息的萬般艱澀悲哀恨意,在這一刻,竟然麻木到了極點。
“官小姐,你寫一份資料吧,我們不會聽信一面之詞,亦不會偏袒任何人,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們會給個偵查結論。”
刑警官道。
官小熊嘴角糯動着,也不知道在說着什麽,之後她艱澀的點了點頭,阿七這會兒遞出了紙筆,官小熊就在院子裏的石凳上開始一筆一劃寫着。
夜晚的月光像是綢緞一樣,傾瀉大地,靜谧的前院裏,石凳旁伫立着嬌小瘦削的人影,她一動不動,像是快化成了雕塑。
許欽珀從房內走出,雙手插在褲兜裏,閑庭漫步般走近她。
“站了這麽久,不累?”
他問道。
等了許久,官小熊輕飄飄的聲音才響起:“那份結婚證明是你僞造的?”
“是真是假,你不是還在等刑警官他們的鑒定嗎?”
許欽珀淩模兩可的說道,語氣卻閑散惬意,寓意深重。
官小熊咽下酸澀,又問:“我姨夫姨母知道我在這裏?”
“他們又不是你親生父母,哪裏會自找麻煩。”
許欽珀惡毒的輕笑,得意昭昭。
“是你逼迫了他們!”
官小熊驀地轉身,雙眼紅腫,斥道。
“沒必要。”
許欽珀淡淡撇開眼神。
“許欽珀,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麽,你這麽做,有意思嗎?把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人綁在自己身邊,我不好過,你難道就好過了?”
“不用你來指導我怎麽做,做什麽。你別忘了,當初你對我,算是一見鐘情吧,怎麽,女人總是上演了一幕情誼篤深後,就立馬水性楊花,翻臉不認人!”
“我是同你好過,那是沒看透你僞善的面孔!我更沒同你許過終身,難道我愛上的是一個無賴小人,或是劣跡昭著十惡不赦的人,都要一條道走到黑?”
“哦,愛原來也分愛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官小熊,是你太市儈,還是我無知?既然是愛一個人,就應該接受她/他的所有,不管好,還是壞,自己選擇的,都該受着!”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麽死心眼,一點都對不起你平日風流成性、恣意妄為的性子。你倒是說說,我有那麽迷人到你欲罷不能?還是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晚的濃霧柔和的如紗幔般籠罩了兩人的身影,卻阻擋不了鋒利的言辭交鋒。
許欽珀突然笑道:“我喜歡什麽,向來用不着理由!”
官小熊不屑至極:“所以你無恥!”
他的身影猛地欺近,口唇探在她發跡,她瞪着他,雙手緊握,卻沒有後退半步,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似嘆似吟:“你是不是覺得,我次次教訓你只是吓唬一下就了事,要是你這麽認為,那就錯了!”
猛地他雙手紮在她腰肢上,輕易又蠻橫的掄在強健的肩頭,不顧官小熊的掙紮大罵,大步向房內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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