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徐特助一整個上午都在擔心許蔚然來辦公室詢問厲東一去處。
他做厲東一的特助好幾年,也算是個有些經驗的老人了,應付起一般人來輕輕松松。但許蔚然不是一般人,這個女人太精明,他看不懂她要什麽,所以,沒有弱點可抓,沒有地方擊破。
中午吃飯的時候,同事擠做一團,他才知道許蔚然也沒有來公司。
和老板同一天,徐特助皺起了眉頭。
“哎哎,我說,許副總真的是厲總的妻子?”今天中高層領導都不在,大家非常放得開,餐廳裏聊得熱火朝天。
一個人立刻接道,“你這消息太落後了,是前妻!”
一陣唏噓聲。
“聽說當時婚禮辦的很保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離婚也快。”
“其實,厲總許副總還是挺配的。”
沒有人否認。
許蔚然是那種長得極為精致的女人,舉手投足又有大家養成的那種風範,很得一批年輕女職員的追捧。
許蔚然還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大家午餐時聊得熱火朝天的話題。
她今天換了輛車,低調的黑色大衆,去了市醫院。
“你來了。”陸域今天不上班,穿的是便裝。
許蔚然點點頭,“他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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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域沒說話,從他神情就看得出來,情況不太好。
他帶着許蔚然往病房走,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他打招呼,“陸醫生,你好。”“陸醫生,下午好。”
他一一笑着回應。
“看不出來,你做醫生還挺成功。”許蔚然笑意很淡,像是忽地想到了什麽似的,那抹笑又立刻消逝。
病房是特護病房,探視時間很嚴格。
“前兩天才換的病房。”陸域帶她走過去,從門上透明的玻璃窗看進去。
裏面的人背對着他們坐在椅子上,肩膀明顯地在哆嗦。
陸域輕輕敲了門,護工走了出來。
“陸醫生,您來了。”
“他今天怎麽樣?”陸域輕聲問,眼睛一直看向他。
“早上鬧了一回,上午鬧了兩回,保溫桶被砸壞了,中午沒吃飯。”護工簡單地答了。
這些幾乎每天都重複,他已然是習慣了,也知道應對的方法。
“缺什麽就給他買,砸就砸吧,不用考慮錢的問題。”許蔚然看了看手機,交代了護工,“要是錢用完了,就找我。”
她電話一早就是留給了他的。
護工點點頭,“那我進去了。”
許蔚然一直盯着那背影看。
看護也是一件謹慎高危的差事,片刻不能離開,尤其是現在。
護工把被子鋪好,走到他面前,說了句什麽,扶他起身,往床邊走。
那人倒是聽話,緩緩轉身,眼光忽地看向門這邊來,眼神閃爍了一下,忽地睜得陡圓,大步沖了過來,伸出手就大力地拍門,震地門上的窗戶像是要掉下來一樣。
他神色駭人,臉不停地抽搐,嘴有些斜,嘴角處不停地流涎。
護工小跑着過來,卻被他推到一邊。
許蔚然吓得踉跄退了兩步,直退到陸域的身側。
陸域已經伸出了手,擋住了她。
護工從地上爬起,飛快地把他的手反折,綁上約束帶,把他押着似的按到病床上,不停地給他拍拍後背,他才漸漸安靜下來。
許蔚然按着胸口,半響還是心驚肉跳。
“不進去看看嗎?他或許還記得你。”看反應就知道了。
“不了,”許蔚然臉色有些慘白,加了一句,“這次不要了。”
“也好,”陸域伸出一只胳膊讓她扶着,慢慢走出去,“要不要去我的辦公室休息休息?”
許蔚然搖搖頭,“不,不要,呆在這裏才讓我難受。”
她不愛來醫院,每次來,都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要喘不過氣來,每每多上一秒,就加重一分似的。
陸域送她出去,路過走廊,牆上貼着各個醫生的照片,和簡短卻足夠光輝的履歷。
許蔚然在陸域那一塊下面駐了駐足,“你學了那麽多年,為什麽到現在也治不好他?”語氣不知是失望還是什麽。
陸域沒說話。
“算了,”許蔚然松開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了。”
“下次來,給我打電話。”陸域叫住她。
許蔚然淡淡“嗯”了一聲,“我倒希望永遠都不用再來這地方。”
陸域盯着她的背影,向上推了推眼鏡。
鏡片反着光,看不清楚神色。
許蔚然開車徑直回了住的地方。
開了酒櫃,打開了一瓶紅酒,“咕嘟嘟”地倒了大半杯,一仰頭,大口大口喝下,心裏才稍稍纾解了些,坐到桌子旁邊,把電腦打開,盯着文件上方幾個大大的字出神。
接連幾天,厲東一都在辛曈的公寓裏“養傷”。
周末,辛曈不用值班,南合也不用上課。
辛曈沒調鬧鐘,睡地極安穩。
南合昨天睡得早,醒地也及早。
他也不吵醒媽媽,往辛曈身側靠了靠,睜大眼睛,自己玩自己的。
玩了半天,看媽媽還沒有醒,坐起身給媽媽“蓋了個章”,像媽媽每天起早對自己做的那樣,然後手腳并用爬下了床。
他扭開側卧的門鎖,向裏面看了看。
爸爸也在睡,地上,小厲害孤單單地躺在床邊的地下。
他走過去,把小厲害抱起來,想了想,塞進了被窩裏,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厲東一懵懵懂懂,感覺到了,伸手把南合往上抱了抱,腦袋露出來。
“醒了?”他聲音還有些迷蒙。
南合點點頭,被子下面窸窸窣窣,終于把小厲害也弄了上來,也露出一個小腦袋出來,橫亘在他和爸爸之間。
厲東一失笑,聽了聽動靜。
辛曈大概沒有醒,若是醒了,肯定和南合鬧上一通。
他起身,去隔壁看了看。
辛曈臉側向一邊,頭發散着,蓋住了小半張臉。
厲東一就這樣注視着,她睡着的時候比白天還要恬靜些,眉也是舒展的,眉間沒有白天的那些千愁萬緒。
辛曈似乎感到了什麽,睫毛動了動,眼睛終于睜開了。
看見厲東一站在面前,坐起身,“幾點了?”
厲東一看了眼鬧鐘,“7點,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辛曈搖搖頭,“不行,今天要帶南合去市場。”昨夜答應了南合的。
“媽媽!”南合似乎聽到了辛曈叫他的名字,抱着小厲害,一陣風似的跑過來,鑽進了被子裏,帶着股微微的涼氣。
星期六早上的農貿市場,人比往常還多。
蔬菜,水果,魚蝦,攤子挨着攤子。
辛曈牽着南合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不讓他碰到。
厲東一緊緊跟在後面。
“好熱鬧。”南合興奮地不行。
辛曈笑出聲來,南合不是花室的花,他需要這些經歷,好叫他更快些成長,強大,至少,在她顧及不到的地方,能夠自己保護自己。
“媽媽,土豆。”南合蹲下身,指着一堆還沾着泥的土豆,伸手拿了一個,險些握不住,揚着臉對辛曈說。
辛曈蹲下身,“要不要吃?”伸手也拿了一個。
“怎麽吃?”
“媽媽會好多種做法,”辛曈扔下手裏的土豆,重新撿了一個,“南合,你看,這個長了芽,吃的時候就要要把這個去掉。”
南合微微張着小嘴,點點頭,表情還是似懂非懂,“長牙,像南合一樣嗎?”
辛曈才想起,南合上次換了顆牙,失笑,“差不多吧!”
“喏,我們買一些,南合來挑,好不好?”辛曈接過老板遞的塑料袋,打開,讓南合把選好的土豆放進來。
南合選得很仔細,無一例外都是圓乎乎的。
辛曈遞給老板稱了重。
“10塊6,,給10塊吧。”老板爽快地減去了零頭,感慨,“小孩子一大早的,也不容易。”
辛曈把錢夾打開,“南合,你去付錢。”
南合準确挑了張10塊的,遞給攤主,嘴甜,笑容更甜,“謝謝老板。”
攤主笑的很是爽朗,“小孩子生得真好。”把袋子慢慢遞到南合手裏。
南合力氣還小,拎不太動,想起了厲東一,轉身求助,“爸爸。。。。。。”
厲東一搖搖頭,眼睛含笑,接過來,輕輕松松地提着。
“媽媽,”南合一臉羨慕地看了眼爸爸,看向辛曈,“南合以後會和爸爸一樣有力氣嗎?”
“當然,”辛曈回答地幹脆,“比爸爸還有力氣。”
南合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仿佛已經比爸爸有力氣了一樣。
厲東一走在後面,注意不要讓擁擠的人群碰到辛曈和南合。
雖然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麽,但看得出來,南合很開心。
農貿市場很大,走了大半圈,也買了不少東西。
南合認識了不少蔬菜,驕傲地和辛曈一一指了說了,“媽媽,熱。”他走了這麽一大圈,身上冒了許多汗,臉也紅撲撲的。
辛曈彎下腰,替他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
“只能這樣,不可以再多了,不然會感冒。”
南合舒服了些,紅着張臉,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媽媽,看誰走得快。”
“辛曈,“厲東一走到辛曈身邊,一起看向前面小小的身影,“明天,和我去見見我爸媽,就按我說好的那樣說,”
一起編織一個足夠牢固的足以保護南合的謊,并且盡可能圓下去。
“好。”
厲東一把手裏的菜通通移到一只手拎着,空着的一只手握住了辛曈的手。
很緊,就像是再不會松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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