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黑地極早,不過才5點,燈就都亮了起來。

辛曈扶着辛志坐起,看他吃完了一碗面條,剛剛收拾了東西,就聽見病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她開了門,門外是個中年男子,個子不算高,但是看着憨厚敦實。

不等辛曈問,他就先開了口。

“是辛小姐嗎?”

辛曈點點頭,“我是。”

“我是厲先生請的護工,姓朱,來幫忙照顧您的父親。”他臉上挂着笑,神态憨憨地撓了撓頭,對辛曈自我介紹。

護工也根據經驗有等級之分,他上一個護理的病人才出院,這正準備回家休息幾天,結果被找了來。

價錢給的比之前還高了許多,他自然樂意,哪有不來的道理。

“曈曈,是誰啊?”辛志在裏面輕聲問。

“是護工。”辛曈回頭答了一句,對那男人說道,“您先進去吧。”

他點點頭,辛曈讓開了條縫,給他進去。

“他做了十幾年的護工了,照顧病人很有經驗。”厲東一解釋。

辛曈把門關上,跟着厲東一走了幾米,站在走廊的窗前,看向外面的燈火。

“謝謝。”

辛曈呼了口氣,轉臉看了厲東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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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燈柔和偏暗,他側臉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

下午護士做了檢查,需要再住幾天院,暫時沒有什麽并發症,但還需要定期來做些檢查。

她松了口氣,這一天過得實在有些驚心動魄。

“回家吧,”厲東一淡淡開了口,“有護工在,不會有什麽問題。”

辛志一直催辛曈回去休息休息,她臉色實在是有些差,辛曈不肯,急地他催了好幾次。

“也好。”辛曈想了想,不如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再請了假,明天過來,“我去和爸爸說一聲。”

厲東一點了點頭,“我在這裏等你。”

車子沒有直接去辛曈的公寓,南合還在厲宅,先要去接上他。

“今天別進去了。”厲東一看出了她的心思。

累了一天,她已經身心俱疲,實在沒什麽精力再去應付其他的事情。

尤其這事情,還有些棘手。

南合的房門緊緊關着,還從裏面反鎖了起來。

厲東一敲了敲門,“南合,是我。”

他聽見裏面急急促促的一陣腳步聲,然後,“咔噠”一聲,門從裏面被打開。

“爸爸!”南合撲過去,胳膊摟住厲東一的脖子,聲音帶了些幽怨,“你怎麽才來?”

下午他想媽媽,婆婆說叫媽媽過來,結果來的不是媽媽,爺爺還偏要自己叫她,他不聽,爺爺吼了他,胡子一翹一翹地,兇的很。

他只好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誰叫也不理。

“對不起,”厲東一安撫地拍拍他的背,“爸爸來晚了。”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現在就要啦!”積攢了一下午的委屈像是小火山爆發,南合又是哭又是嚎,小手小腳不安分地四處亂甩亂蹬。

厲東一的耳膜一陣疼。

“現在就走,去找媽媽,”他嘆了口氣,把小男生往上抱了抱,不然估計他會掉到地上去了,“不許再哭,不然你今天就睡這裏了。”

南合抽噎了一聲,立刻做乖乖狀,也不哭,也不鬧了。

“真的?”他濃密的睫毛上還挂着淚,怯怯地環住了厲東一的脖子。

“真的,”厲東一換成一只手抱他,“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他随手關了燈,關了門,抱着他下樓。

車子停在厲宅外面,離門還有100多米的距離。

小男生嫌爸爸走得慢,掙紮着跳下地,撒開小腿就往車子跑。

“媽媽,南合來了,南合來了!”

辛曈打開車門,黑暗中,身影模模糊糊一團的小男生叫着笑着抱住了她。

他力氣有些大,撞得辛曈有些痛,心底卻漫開一片甜。

“媽媽身上有些髒,別和媽媽靠得太緊了。”辛曈在醫院呆了一天,身上滿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只洗了手,沒有換衣服,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細菌。

“媽媽才不髒,媽媽是香香的,和南合一樣。”他挪啊挪地想要靠過去。

辛曈趕緊止住了他。

南合有些失望,兩只手握在一起,眉毛糾起。

辛曈無法,脫了外套,從後座上的紙巾盒裏抽了兩張紙巾,給他擦了鼻涕。

“媽媽是怕南合生病,生病南合就會難受,媽媽也會難受。”辛曈邊給他擦鼻涕邊耐心地安撫,“等媽媽回家,把身上的病菌洗幹淨了,就抱抱,好不好?”

“還有親親!”南合補充道。

“行。”辛曈答得爽快。

南合數數手指頭,“要親一萬零一百二十二下。”

這大概是他能認識的最大,代表最多的數字了。

辛曈忽略這個奇怪的數字,還有,親那麽多下,大概要親到明天早上吧?

晚飯是厲東一準備的,他在離公寓最近的私房菜館訂了菜。

晚飯結束之後,厲東一就離開了。

辛曈匆匆洗了澡,南合已經坐在床上,換了睡衣等媽媽了。

辛曈擦幹了頭發,坐過去。

南合自發地貼着辛曈,“媽媽,你累嗎?”

“媽媽不累。”辛曈強撐着精神,摸摸南合的頭。

“媽媽,我給你捶捶背,好不好?”爸爸離開之前,說他是小男子漢,媽媽累了一天,他要照顧媽媽。

他手握成松松的小拳頭,毫無章法地輕輕敲在辛曈的後背上。

辛曈的疲倦就好像真的,煙消雲散了一樣。

“媽媽,今天南合給你講故事,你要乖乖睡覺。”南合煞有介事地捧了本書,清了清嗓子。

辛曈想要配合地閉上眼睛,但是,還是忍不住出了聲,“南合,書拿倒了。”

南合似是羞澀地眨了眨眼睛,片刻,對上媽媽戲谑地眼睛,鎮定自若地道,“沒關系,故事在南合的肚子裏。”

辛曈失笑。

“媽媽,我要講了,你快閉上眼睛。”

“好。”

南合講的故事還是很久之前辛曈給他講過的。

國王想要在整個國家中挑選一個最誠實的孩子,獎賞他。他發給每個孩子幾棵花種,讓他們種下,看誰種出的花最漂亮。到了挑選的時間,道路兩邊站滿了孩子,捧着花盆,花盆裏面都是盛開的花,五顏六色。只有一個孩子,捧着個空花盆。

國王就問道,“孩子,你怎麽沒有種出來像其他孩子一樣漂亮的花呢?”

孩子有些委屈,“我每天給它澆水,除蟲,曬太陽,可是,它就是不發芽。”

國王笑了,摸着他的腦袋,對着人群說道,“這個才是最誠實的孩子啊。”

原來,國王發給大家的種子,都是用熱水煮過的,根本就開不出花。

那些孩子為了得到國王的獎賞,就偷偷換了種子。

南合講的有些磕磕絆絆,個別的詞句想不起來,就用了支支吾吾替代。

辛曈迷迷糊糊之中聽見南合小聲地叫了句她,然後,有個小身子慢慢地貼緊了她。

“媽媽,晚安。”

把媽媽哄睡着,南合覺得十分有成就感,笑容格外地甜,一直保持到了第二天早上。

厲東一開車去了公司。

辦公室裏,陳大利等待了半天加上大半個晚上,臉色一秒比一秒蒼白。

徐特助給他倒了杯茶,他動都沒有動。

“厲總,你來了?”陳大利“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張了張幹裂的嘴唇,神情戰戰兢兢地說道。

厲東一沒有看他,徑直地走到桌子後面的椅子上。

“陳廠,康和和我們合作關系一直良好,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過這種事情,”他把合同書推到陳大利面前,“需要我給你時間解釋嗎?”

陳大利硬着頭皮上前,“我和總廠聯系過,他說,可以簽的。”

原話其實很簡單,就一句話,聽股份多的人。

誰控股多,誰的話語權就大。

原先是厲東一控股最多,但最近形勢有變。

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厲東一皺了皺眉,望向徐特助。

徐森走過去,低聲向厲東一解釋了原委。

厲氏是做中藥産品出家,競争力低。厲東一剛剛接手之後,歷氏已經和一家西藥廠合并,條件是其股份除了與歷氏合并上市的,要永久保留一部分,歷氏當時境況已經很糟糕,于是爽快地同意了。

那家西藥廠的股份,一分為三,許蔚然就是其中之一,并且還是最大控股人。

但,最近好像她手裏的股份增加為原先的一半,看樣子像是某個人把股份轉讓給了她。

于是,她現在其實是和厲東一處于對等的位置。

增加了一半的股份?厲東一若有所思,才剛剛一上了位置就做出這種事情來,後面豈不是更能一發不可收拾了?

“陳廠,我只說最後一次,和你合作的是歷氏,厲氏只要還姓厲,這種事情就不絕不允許許再發生。否則,合約就此終止。”

陳大利拼命地點頭,“是,我知道。”

“這次在購地過程中受傷的人,你要做代表,挨個登門賠禮道歉,并且支付賠償金。另外,容鎮的地,你們也不要再想。”

什麽蓋新工廠,這個根本就不是她的目的,厲東一心裏一萬分地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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