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市醫院。

大年三十的晚上,除了值班的醫生護士,排到了假的都高高興興收拾東西和家人回家守歲迎新。

“陸醫生,你還不走嗎?”護士拿了包,看見陸域還在坐着,似乎在想什麽。

她記得陸域也是排了假的。

陸域拿過手機看了看,對她笑了笑,“我還有些事情,你先走吧。”

“那好,陸醫生,再見。”門被輕輕帶上。

陸域翻出手機通話記錄,按着上次的撥了出去,依舊沒有人接。

他嘆了口氣,抓了外套,往外面走。

剛上了車,手機提示來了一條短信。

是辛曈的。

意料之外。

內容很簡單,提前祝他新年快樂。

他笑了笑,回了一句。

厲家年夜飯做的很豐盛,高嬸還請了幫手,菜式新鮮,花樣百出,辛曈卻沒什麽胃口,一直都是給南合夾菜。

厲家的親戚大大小小來了許多,桌子,客廳都擠的滿滿的,厲邊城心情不錯,難得喝了點酒。

厲晟也來了,一直陪在鄧莉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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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邊城看見厲晟,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阿晟現在怎麽樣啊?”

厲晟張張嘴,看了眼坐在左斜方的辛曈,還沒說出口,鄧莉搶着替他回了,“現在很好,說是做了個大案子,最近也交了女朋友,出國留學回來不久,女孩子人也标致。”

“媽!”厲晟終于忍不住出了聲。

鄧莉不以為意,給厲晟夾了些菜,轉頭對厲邊城繼續說道,“等這段時間忙完了,我就讓阿晟帶來給您看看。”

厲邊城心情很是不錯,連連點頭。

“媽媽,我要尿尿。”南合喝了不少的橙汁,小肚子漲漲的,小聲地和辛曈耳語。

其他人都吃着聊着,不在意,辛曈于是牽着南合的手去了二樓的衛生間。

小男生自己進去,辛曈站在門口守着。

還沒到12點,短信就已經開始輪番轟炸了,王姐的,童瑤的,她一條條翻過,笑着看完,她不太擅長這些,就編輯了條最簡單的,群發了出去。

剛收了手機,就感覺到後面走過來一個人。

她以為是厲東一,轉身一看,卻是厲晟。

“曈曈。”外面的燈光不如樓下亮,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模糊。

辛曈愣了愣,“厲晟,新年快樂。”

厲晟苦笑了一聲,“你就和我說這個嗎?”

正尴尬着,小男生已經推開門走了出來,“媽媽,南合好了。”

辛曈趕緊走過去,帶着小男生去洗手。

“哥哥好。”南合和辛曈走回來的時候,厲晟還站在原地。

厲晟對他笑了笑,帶着些酸楚,對辛曈說道,“曈曈,有時間,可以談談嗎?”

辛曈點了點頭,“好。”

辛曈送南合回了客廳,溫馨看見了,連忙招呼南合過去。

知道南合和許蔚然沒什麽關系之後,溫馨對南合不自主地多親了幾分。

發紅包的時候,小孩子鬧做一團,厲邊城很是高興,挨個發了鼓鼓的紅包。

南合得了,一溜煙兒跑到辛曈面前,要交給辛曈。

“這是南合的壓歲錢,媽媽不能要。”辛曈笑着親了親他,給他裝在小褲兜裏,“去奶奶那裏,好不好?”辛曈注意到南合一離開,溫馨又獨自一人坐在沙發邊,神色有些冷清。

她看着南合跑向溫馨那邊,去了二樓。

厲晟站在樓梯拐角處的陰影裏,指間明明滅滅的一點光。

辛曈聞見一股煙味,走過去,“你什麽時候抽煙了?”

她記得他最不喜歡這些的。

“你不喜歡?”厲晟撚滅了,扔到了垃圾桶裏。

“總歸對你身體不好,還是少抽些吧。”辛曈沒回答,語氣淡淡地勸道。

厲晟倒是很無所謂,“反正也沒什麽人在乎。”

“怎麽沒有人在乎?”辛曈輕聲道,不喜歡他現在什麽也不在乎的模樣,“你媽媽,爺爺,都在乎的。”

“你呢?”厲晟幾乎要克制不住,伸手想要抱她,卻終究只是捏了捏手掌,垂着兩只胳膊,靠着牆,懶懶地問。

辛曈看了看他,移開了目光,“我,是你的家人,自然也是在乎的。”

“家人?”厲晟輕哼,“要我叫你一句小嬸嗎曈曈?”

辛曈努力眨了眨眼睛,才抑制住酸澀的感覺,“厲晟,你別這樣。”

厲晟站直身子,胳膊一伸,就抱住了辛曈,“曈曈,我沒有什麽女朋友,是我媽随便說的,我只見了那女的一面,我不喜歡她。你離開他吧,我真的喜歡你,你離開他,我們一起走,找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管它什麽責任不責任的,就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辛曈沒有動,厲晟樓的越發地緊,她幾乎無法呼吸。

厲晟已經明白了,漸漸松開了她。

“厲晟,你清醒一點,“辛曈一字一句說的極慢,“不是什麽責任不責任的原因,而是,我們早就不可能了。”

“為什麽不可能?是因為南合嗎?還是,你愛上他了?”

“不光是南合的原因,”辛曈垂眸,“我,是愛上他了。”

他不是執迷不悟的人,她說的也并非謊話。

這一次,就大大方方地告別,可好?

厲晟捏緊了拳,“就算他什麽也沒有了,你還愛他?”

“對,”辛曈看向厲晟,“愛他。”

“到那一天,希望你不會後悔。”厲晟聲音聽起來像是嘆氣,“比起固執,你從來都勝于我。”

厲晟轉身離開,辛曈靠着牆,默默地發了陣呆。

剛站直身子準備下樓,厲東一已經沿着樓梯扶手往這邊上來了。

“你,怎麽來了?”辛曈疑惑間,他已經摟住了她。

“我老婆消失了這麽久,我當然要上來看一看。”他貼着她的耳朵,呼吸帶着股淡淡的酒氣。

辛曈呼吸也不由地跟着滞了一下。

“我,和厲晟講了會兒話。”

“我知道,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好不好?”厲東一摸了摸她垂在肩上的頭發。

他都聽到了!

辛曈臉燒的不行,轉身就要走,“我去找南合。”

厲東一固住她,“南合和媽在一起呢,快說,說了就讓你走。”

“哪,哪一句?”辛曈裝傻。

厲東一不疑有他,“就是,你愛我那一句。”

“你愛我?”

“是我愛你。”

“我也是!”辛曈飛快地答道,趁機滑出他的手臂圈出的範圍。

厲東一才意識到自己被她擺了一道,直嘆不如。“我認輸,”他瞧着嘻嘻笑的辛曈,無奈地舉起手,“待會我們去後面放煙花,好不好?”

“好,“辛曈答應了,老老實實挽着他的胳膊下了樓。

許蔚然帶着黑色的墨鏡,裹着厚厚的圍巾,去了病房。

護工換了一個人,剛把簡簡單單的晚飯準備好,才拿起筷子,就看見許蔚然提着個幾個外賣袋子走了進來。

“我先出去了。”護工立刻收拾了東西,到門外守着,

許舜看到她,立刻彈跳一樣地從床上坐起,鞋子也沒穿好,兩只腳勾着鞋子就要去找護工。

許蔚然看了他一眼,也不叫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打開,空氣裏立刻充滿了食物的香氣。

許蔚然自顧自地坐下,許舜神色漸漸又倉皇轉為好奇,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吃的那邊,兩腿盤曲着坐到地上,樂呵呵地伸手就要去撈碗裏的餃子。

“等等,”許蔚然攔住他,遞了雙筷子,“拿這個吃。”

護工看見了,想要出聲提醒,筷子,牙刷這些東西,對病人現在這種精神狀态太危險了。‘

許蔚然像沒看見一樣,把其中一個飯盒推到許舜面前,“這是牛肉餡的,你以前最愛吃了。”她語氣很是輕柔,眼神也是一樣。

許舜夾起一個猛地塞進嘴裏,被燙地“哇哇”直叫,立刻吐出,連帶着口水,弄得衣襟,胸前全是,手裏的筷子也扔開了,盤子被一腳踢翻,飯盒裏白白胖胖的餃子立刻混着湯水灑了一地。

“夠了!”許蔚然沒了好臉色,語氣也沖了起來,“不吃就拉倒。”她索性也把筷子一扔,和許舜大眼對小眼。

許舜沒堅持多久,就洩了氣,臉色有些陰郁地坐倒在地上。

護工無法,偷偷給陸域打了電話。

陸域沒有走遠,接到護工的電話立刻趕了過來。

許舜看見出現在門口的陸域,像是看見了熟人一樣,爬起來就躲到陸域的後面,手指着許蔚然,“壞,壞。”

陸域安撫了她,把護工叫進來,看住他,走到許蔚然面前,“怎麽了,好好的?”

許蔚然眼圈有些紅,語氣依舊不好,“還用問嗎?!好心當驢肝肺!”

陸域順着她的眼光看了眼地上已經黏糊變黑了的餃子,叫護工過來收拾了,“他精神不好,認不得人,你多些耐心。”

陸域安撫許舜做好,夾了個餃子,在嘴邊吹了吹,遞到陸域嘴邊,“吃吧。”

餃子已經擱了一陣子,已經不那麽燙了,許舜吃了,對着陸域笑,對許蔚然則做了個不屑的表情。

許蔚然扭頭不去看他,他卻越發要引她注意似的,嘴裏吼吼地叫喚。

許蔚然按捺住掀桌子的沖動,站起身,面向窗戶。

外面已經燃起了煙火,明明滅滅的光亮,印在她的臉上。

陸域喂了許舜吃了幾個,安置好了他,走到許蔚然面前,和她并肩站着。

“你不是學這個的嗎?你快點治好他,哪怕就是幾分鐘,只要清醒幾分鐘就好。”許蔚然看了眼半坐在陰影裏的許舜。

“蔚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他這病不是一年兩年,能維持如今這樣已經算好的了。”

“你自己學的不好,就不要再找這些借口,我自己去找好的醫生來看,就不相信還是這個樣子!”許蔚然賭氣一般。

“蔚然!”陸域嘆了口氣,摟過她,“那東西就對你這麽重要?”

“當然,”許蔚然想都沒有想地說道,“你若是不能治好他,就趁早告訴我,你看看,他哪裏還有一點以前的樣子”

陸域遲疑了一陣子,“其實,你出國前兩年,他好轉過,有一陣子是清醒的,和我講過。”

“那,他說了那東西在哪裏了嗎?”

“說了,東西,在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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