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出去,”
房間光線昏暗,什麽東西像是被砸碎了,響聲在這昏暗中蔓延開來,有些細碎地刺耳。
“蔚然,是我。”陸域走進來,繞過地上的一片狼藉,拉開窗簾,輕聲說道。
“你怎麽來了,”
陸域嘆了口氣,坐到床邊,“去做手術吧,好不好,”
許蔚然搖搖頭,“我不去,沒有用的。”
她下意識地去摸了摸頭,頭發稀疏地可憐,索性撤掉了僞裝的帽子。
“至少去檢查一下,你就這麽呆在這裏,怎麽行?”
“我不要,”許蔚然躺回床上,翻身留了個背影給陸域,“你別勸我了,如果真的對我好,麻煩你現在就走,算是我求你了,行不行?!”
陸域沒有動,他過了這麽長的時間,終于找到她,卻發現她成了這副模樣。
不是不難過的,但他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現在醫術這麽發達,一定有辦法的。”
許蔚然轉過頭,看着他,“那如果我告訴過你,我幾年前就做過手術,而且我去檢查了,癌細胞已經大面積轉移了,你還讓我去嗎?誰也救不了我,手術,醫生,都不行,化療,呵,不過是延緩我的生命罷了,還不如這個有用。”她坐起身,拉開床頭櫃,打開藥瓶,倒了好幾片止痛藥鋪在手心,就着床頭櫃上的半杯水,一口吃了下去。
過了很久,陸域就這麽站着。
“你走吧,別這樣,我想睡了。”她很累,語氣裏都透着濃重的疲倦。
陸域腳步很重,轉身替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他聽見許蔚然說,“哥,如果可以,我想見見辛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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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誰也不想見,不想叫自己如今這樣子被任何人看了去,但她還有遺憾。
她要見辛曈,這想法從她發現自己得病,醫治無望的時候,就越來越強烈。
“我知道了。”
門被關上,窗簾依舊沒拉上,陽光正好,她卻覺得有些冷,于是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辛曈這些天在為南合的幼兒園畢業典禮忙活,衣服,準備的活動,禮物,她都一樣樣地親自去準備。
辛年年和盧航感情恢複正常,最近在忙實習,準備畢業就結婚。
要說怎麽解決的?自然是某人借着準姐夫的身份,去見了盧航的父母。盧航父母是做金屬器械一類小生意的,厲東一對他們來講,不亞于是尊大佛,只要抱牢了大腿,還愁錢什麽的不源源滾滾地來,加上盧航确實是愛極了辛年年,這段時間鬧地不行,他們也實在累了,就随他便吧。
若是真的到時候有什麽問題,只能到那時再解決了。
辛曈也勸了年年,盧航喜歡了她這麽多年,當初她病好了,也考到如今的學校,不就是想和盧航在一起,這點困難,算得了什麽呢?
總有人覺得下一個才是最好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好,是不是真的能等到下一個呢?
不如,就抓緊現在好了。
南合長了個子,門後牆上标出了他每年的身高線,這個夏天一過,似乎又是長了不少的個子。
辛曈心裏很是欣慰,每天心情都很愉悅,惹得厲東一直笑她。
每次給南合量身高的時候,如果數字多了,辛曈比南合還高興。
“媽媽以後大概,不對,一定是家裏最矮的人了。”辛曈說這話,神情到語氣,倒是一點也不傷感。
南合給了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媽媽,到時候南合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可以保護媽媽了。”
夏天最熱的時間快要來的時候,辛曈接到了陸域的電話。
她挂掉了電話,神色有些黯淡。
“出什麽事情了?”厲東一把切成小塊的西瓜遞了一塊到她嘴裏。
辛曈搖搖頭,“是陸域,說是有點事情。”
“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我去去就來。”
陸域電話裏說了,他就在樓下。
厲東一不以為意,給她拿了件襯衫披上,“晚上外面有些冷。”
辛曈親了他一下,“我走了,你去看看南合洗沒洗好澡。”
小男生現在知道害羞了,洗澡都常常要求一個人洗了。
雖然有些失落,不過辛曈知道,早晚是要有這麽一天的。
帶着這麽一點傷感下了樓,陸域已經在樓底了。
“辛曈,”陸域和她并肩走了幾步,斟酌着開了口,“謝謝你最近去看爸爸。”
護工都和他講了,辛曈幾乎每周去一次,去的時候,許舜的情緒都出奇地穩定,有時候還會直直地打量辛曈半天,任辛曈給他剪剪指甲,讀讀書什麽的。
要是這麽堅持下去,許舜說不定都可以回家休養。
陸域聽了,臉上卻沒有喜色。
現在這情況,怎麽帶他回家休養,誰照顧他?
醫院雖然比不得家裏,但在他看來,家裏也不比醫院溫馨多少。
辛曈仰了仰頭,片刻微微低下,“我只是替我媽媽做的。”
那畢竟是媽媽深愛過的人,雖然沒能相守,但她若是知道他現在是這種境遇,大概也是不願意看到的。
“我來,是想說,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去見蔚然一面?”
“你知道的,我不想。。。。。。”
“辛曈,蔚然快不行了,大概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就當是可憐她,或者是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滿足一下她最後的心願,也不行嗎?陸域深吸了一口氣,“她和我媽媽一樣,得的癌症,只不過發病更早,起初拿掉了子宮,好了幾年,現在癌細胞擴散了,我,我早該發現的,她什麽也不和我說,從我執意要出國開始,她就已經不相信我了。”
他只道她不懂事,卻不知道她藏了這麽多的秘密。
“是她說的想見我?”
“是,”陸域點點頭,“你答應了?”
辛曈看了他一眼,“我會去的。”
陸域眼睛亮了亮,“謝謝你。”
“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回去了。”辛曈點了點頭,“再見。”
陸域渾身多了些輕松,腳步稍稍輕快了些。
辛曈和陸域并沒有走多遠,她往回走,樓道亮着燈,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媽媽!”南合還穿着小涼拖,“踏踏”地跑過來。
辛曈擁住他,剛洗過澡的小男生身上全是好聞的沐浴乳的味道,辛曈深吸了一口氣,心下安定了不少。
“爸爸呢?”她牽着小男生往樓上走。
“爸爸洗澡了。”南合搶着去摁樓道的燈。
辛曈摸了摸口袋,“那我們只好等等了。”
沒帶鑰匙,南合把門也關死了。
“南合,動一動,不要被蚊子咬了。”辛曈胡亂地教他甩甩胳膊,抖抖腿,小男生自學成才,已經手舞足蹈起來,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嘴裏還自己哼着配了樂,發現辛曈笑的合不攏嘴時,更是來了勁兒。
厲東一洗了澡,就聽見兩個人在外面的笑聲,圍了條浴巾就趕緊開了門。
南合第一個沖到了卧室,剩下厲東一和辛曈,面對面。
“說什麽了,想和我說說嗎?”厲東一邊擦頭發,邊問。
辛曈想了想,“晚一點吧,我去給南合把頭發再擦擦。”
等南合哄睡了,辛曈才去了客廳。
厲東一坐在沙發上,辛曈坐過去,把腦袋擱在他腿上。
“有什麽事情和我說?嗯?”厲東一撥了撥辛曈的頭發,露出她小巧的耳朵來。
辛曈坐直了身子,“那個,許蔚然,她在你心裏是什麽樣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提起許蔚然,不再像之前一樣,盡力回避。
厲東一神色嚴肅了些,“她?怎麽突然說起她了?”
辛曈低下了頭,“你就說一說嘛。”
“你知道她在哪裏?”厲東一似乎是要站起身,手已經握了拳,青筋畢露。
許蔚然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麽美好的存在。
第一次見她,以為她會是個很好的合作者,他們各自有目的,也不是那算是那種居于小節的人,至少識大體,懂取舍。
後來,是一連串的欺騙,卷進了多少人呢?他幫忙幫她奪了公司,她卻不知好歹。
再後來是辛曈流産的事情,她讓他對她的厭惡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了。
甚至,帶了些恨意。
辛曈趕緊伸手撫上他的心口,“我們說好的,那事不追究了。”
厲東一按住她的手,聲音低地像是嘆氣,“我知道。”
“她,生了病,是癌症,挺嚴重的,我想去看看她。”辛曈輕聲道。
“什麽?”厲東一有些沒回過神。
辛曈嘆了口氣,“我還不清楚,是陸域講的。”
“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抽個空,看看什麽情況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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