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九點半。
康淮猶豫再三,還是打開了房門。
「我回來了。」他對着漆黑的屋子說道。
換衣服,熱便當,洗澡,他一人默默的将這些動作程式化做完,剛扭亮臺燈準備溫習功課時,手機卻響了。
康淮馬上就知道是誰,那是為郁止辰設定的專屬手機鈴聲,幾乎是帶着緊張和欣喜,他跑過去拿起了手機。
「辛然在你那沒?」來者的音調一成不變。
「啊?」康淮沒想到他開始說的是這句話,「什麽?」
「辛然呢,有沒有去你那?」郁止辰的聲音已經明顯透着不耐煩。
「哦,沒、沒有。」康淮抓着手機的手有些微微顫抖,沒有問候,甚至連詢問的意圖都沒有。
「那算了。」郁止辰的鼻音裏有種煩躁,顯然是要挂掉。
「等、等一下,哥,」康淮終于忍不住出聲,「辛然哥他沒有回郁叔那裏嗎?」
「廢話,所以我才來問你。」
「那,還有,哥我,我明天要參加保送生的招生考試。」康淮怕郁止辰中途挂掉,趕忙說了出來,「你可不可以來送我?」
「是A大的考試嗎?」電話那邊有過一瞬的停頓。
「對,就是那個,我想取得A大的保送資格。」
「辛然還沒有回來,明天我也有會要開,你自己去。」啪的一聲,熟悉的聲音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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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不是說過,如果我能上A大,就不會要求我考市外的學校嗎?」對着發出「嘟嘟」聲的聽筒那端,康淮獨自說出了未完的話。
「康淮,你的哥哥很關心你的課業,不要讓他失望了啊。」白天老師的話語還在耳旁回響。
郁止辰,你到底要怎樣。
康淮咬了咬嘴唇,他将手機丢到一旁,翻開習題集開始複習功課。
這次A大的保送資格,他無論如何都要拿到。
題目并不難,雖然名額寶貴報考的人數衆多,但一出考場,康淮幾乎可以肯定,他那個從十四歲就開始的願望,終于可以實現了。
他并不奢望郁止辰能來接他,看着其他同學被父母帶回家的溫馨畫面,這樣心裏的落差他也早習以為常,只是,他沒想過叢杉會在A大門口等自己。
已經入冬了,叢杉卻只穿着件單薄的外套,獨自叼着煙靠在學校的門欄邊等着自己,過往的行人時不時的望向這邊,看着那個外表出衆的男孩。
平心而論,叢杉應該是康淮遇見的人之中,長相最為出色的男孩子,不同于郁止辰的硬冷,叢杉給人一種鄰家男孩的親近感,所以當康淮知道叢杉是「星光」的No.1,知道他的笑容只是習慣性的職業微笑時,倒不覺得有什麽詫異,因為叢杉會給予他勇氣,提醒着他,喜歡一個人、愛一個男人并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
但他同時明白,叢杉的世界太過複雜,康淮每次走進「星光」,總看見叢杉在一群下作的男人中誇張的喝着酒,舉止言行都和在校生的自己相差太大。
康淮替他感到惋惜,自己卻沒有能力說服叢杉改變想法,每當這時,叢杉只是一笑置之,然後用手指去撫平他眉心的褶皺。
但今天康淮吃驚不小,他記得叢杉說過最讨厭學校,卻還是開心的走上去。
叢杉看起來心情不錯,「考的怎麽樣?我請客,去吃飯吧。」
「你哪來的錢?」康淮抓住他的手,擔憂的問,「不會又是……」
「哎呀,管那麽多幹嘛,我只是找到個長期飯票而已。」叢杉拉着康淮,在他不解的表情中嘻笑的走出了校園。
辛然在第二天的中午回到了公司,郁止辰看見他進了自己辦公室,便也跟了進去。
「哥,昨晚你去哪了?」
一關上門,郁止辰就抓着他的手緊張的問,他看見辛然的面色略帶倦容,更是一臉的關切。
「沒事,昨晚碰到了以前的朋友,聚聚而已。」辛然避開他對上來的眼,這話的可信度,估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什麽朋友?哥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怎麽能……」
「郁止辰,我這麽大的一個人有朋友不可以聚聚嗎?你希望我就活在你們郁家這個圈子裏?」
辛然明顯是動了怒,話語也不再溫吞,變得淩厲起來。
「不是,不……」眼前的男人有點手足無措,辛然的性格是溫和的,向來很少發火,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夜歸來就變成這樣。
辛然也察覺自己的失态,知道自己觸了底線,對于這個家的記憶,眼前的男人又怎會比他少些痛苦,辛然用左手扶着額頭,「不好意思,止辰,我有點累而已。」他突然想到什麽,轉開了話題,「對了,去魏醫生那裏看過了沒?」
窗外的光線照射進這間狹小的辦公室,郁止辰的臉上有着難言的苦楚,他閉上眼,肩膀有些難耐的顫抖,卻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哥,你這是何必呢?」
辛然知道男子動了怒。
那是多少年前就發誓要守住的秘密,彼時他還是剛剛拿到高校錄取通知書的少年,家裏卻傳來了父親去世的消息。
他匆匆趕回去參加父親的葬禮,才得知父親的死因,他那快樂童年裏必不可少的父親,竟然是自殺的。警方告知自己,他的父親臨死前還特意僞裝成他殺的現場,為的不過是能讓自己拿到那筆價值可觀的保險金,以便來保證自己大學生活的四年費用。
他是母親用命換來的,印象中家裏雖然清貧卻沒見過父親消極的樣子,他沒想過父親會用這種方式逃避。
而且最後并沒有成功,因為已經被發現是自殺,這連一塊錢保險金都拿不到。
那時他也有着少年的自尊和清高,擦幹了淚水,謝絕所有人的資助,開始半工半讀的日子。
那段時間艱苦而漫長,在學校裏完成課業後,他還需要到工地去做苦力,好讓自己還能掙得一碗飽飯。而幸運的是老板待他不錯,并不為難年紀輕輕的自己,加上他成績優異,在學校的獎學金倒也能維持自己的生活。
就這麽過了一年,那天是父親的忌日,他買了花去掃墓。
是的,就是十九歲的時候,在那片安葬了自己父親的墓地,他遇見了郁錦川。
那時他已經掃完墓,父親去世對于他的打擊已遠遠不如一年前那麽嚴重,正準備離開,卻發現有很多人圍在一旁的墓碑前,而站在這群人中的男子正被身旁的女子來回拉扯着,眉目間很是不耐。
那個時候下着些細微的雨,辛然遠遠看去,男子前額的劉海被淋濕了少許,與身旁哭泣的期期艾艾的年輕女子相比,男子的身形顯得桀骜不馴,随意的叼着煙,一副雅痞樣的跺着腳。
過了那麽多年,辛然仍會想起郁錦川年輕時的張狂。
相比之下,現在的郁止辰,卻怎麽樣都看不見當年郁錦川的一絲影子,他似乎只從親生父親身上繼承了一種特質。
執着。
辛然不認為自己是多管閑事的人,所以他依舊安穩的走自己的路,但密密細細的雨中,女子吵鬧的聲音在寧靜的墓園裏顯得格外刺耳。
「錦川,你爸的公司現在需要資金周轉,所以沒了我們的支援,公司馬上就會被吞并的。現在你,最好不要離婚,我、我求求你不要離婚。」到了最後,女子的聲音近乎哀求。
沉穩的男中音卻帶着不屑的焦躁,「郭嘉妮,公司我可以全部給你,現在我爸也入土了,」他一把将身旁人手中的紙張搶過來,刷刷的在上面飛快的簽字,「我只要自由。」
「郁錦川你個沒良心的!」女人突然歇斯底裏的叫出了聲,「自由?你多自由,你從來都是不管旁人去找那些男人鬼混!」
這話似乎說的有些過頭,辛然看見郁錦川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說出了話,「郭嘉妮,撕破臉的話随你怎麽說,但從此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然而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女子似乎也顧不得什麽顏面了,「郁錦川你這個混蛋,說的這麽好聽,你倒是真找一個男人回來給我看看啊,我就放你走。」
「已經有了,不勞你費心。」男子修長的手往遠處一指,「吶,那個是我的新情人。」
辛然不由得愣了下,朝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他看到了和自己同寝室、但已經是大四的學長正站在不遠處,帶着一臉驚愕望着吵鬧的這邊。
女子臉色鐵青,很明顯這是誰都看得出的拙劣謊言,望着那帶着輕佻和自信的臉龐,她知道眼前男人有這個驕傲的本錢,盡管現在,她對眼前這個男子仍然帶着深刻的恨意。
「你走吧,」女子舔了舔略微發紫的嘴唇,惡狠狠的說着,「郁錦川,別想讓我放過你。」
男子滿不在乎的走向剛剛被自己盯着而驚訝不已的學長,笑容依然不正經,卻不再感到負擔。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太過年輕,歲月的洗禮還來不及告知他們仇恨的力量,所以他們看不見那痛苦的邊緣。
因此不論是辛然,還是那個待他很好、十分書生氣的錠維學長,或者是郁錦川,都不知他們即将面對的到底是怎樣的未來。
敲門聲打斷了辛然的思緒,丁雨走了進來,她看見了郁止辰,微微欠欠身,「經理好,」看見對方點了點頭後,又看向了辛然,「總監,這季度的財務報表請您過目一下。」
「那麽我先告辭了。」郁止辰沒再多說話,直接向門口走去,卻在中途停了下來,「丁秘書,上次員工聚會,我記得你丈夫是A大的……」
丁雨顯然沒想到經理會提到這個,有些詫異,卻還是點點頭,「對,他是A大的教務處主任。」
「那行,丁秘書可否幫我一個忙?」郁止辰上前一步,慢慢說着,「今晚可否請你先生賞光小聚一下呢?」
這下子倒是輪到辛然驚訝了,他想起康淮是要準備考A大,但以他對止辰的了解,他怎會去拉攏關系?這顯然不符合郁止辰的作風。而且以康淮的成績,應該是順理成章能夠考上的啊。
保送生的名單很快就出來了,黏貼在學校的公告欄裏,雖然人數很少,但作為這所重點學校吸引優秀學生的辦法之一,每年如同這樣能讓學校提升知名度的手段,都是用大紅的紙張貼在最為醒目的地方。
名單上的人會成為周圍同學争相羨慕的對象,不單是因為他們跳過如同抉擇命運的高考,而且還留給自己自我充實和鍛煉、卻沒有任何課業壓力的半年時間。
康淮倒沒有特別激動,班上的同學對自己都很有信心,一夥人簇擁着他來到公告欄前,康淮仰起頭,開始在不多的人裏找尋自己的名字。
沒有。
他仔細的再看了兩遍,依舊沒有。
腦中突然安靜了下來,身旁同學的吵鬧他似乎聽不見了,康淮就一直保持着那個仰姿,耳中有嗡嗡作響的聲音,冬日清冷的陽光照射到他的面龐上,刺得他睜不開眼。
他沒有考上,他失去了保送生的資格。
緊接着康淮意識到了什麽,如果要想進入A大,這半年來他必須努力。半年,他內心計劃了那麽多年,就為了能夠得到這空下來的半年,但這樣寶貴的機會就這樣輕易的失去了。
眼眶裏有澀澀的想要溢出的液體,他拼命仰着頭不讓它流出來,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郁止辰,郁止辰,他腦裏除了這個名字一片空白,甚至有同學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告訴他老師來了,他也沒有聽見。
在這個并不算冷的冬天,他卻突然感覺到刺骨的寒意,不知為何,現在的他發了瘋一般想見到郁止辰。
真的做了。
辛然躺在陌生的床上,手中握住了被單,在入冬的早晨感到涼意透了過來,房子并不大,卻少見的幹淨,但這床實在太硬。
辛然感覺到手臂有些沉,他動了動頭,旁邊少年安寧的睡臉下一秒映入自己的瞳孔。
辛然一動,身旁睡着的人也醒了。
叢杉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朝辛然開懷的笑笑,「醒了啊,早。」口氣仿佛和多年不見的老友打招呼。
辛然還來不及思考眼前的狀況,胸口突然一陣刺痛,伴随着頭昏的症狀,他不停的抓着左胸大口喘氣,試圖熬過疼痛。
這倒是把叢杉吓了一跳,「心髒病?喂!你應該有藥的吧,藥呢?」他将辛然的身體放平,焦急的問着他。
「哈……哈……藥,衣服的口袋裏……」辛然覺得呼吸困難,只能勉強回答着。
叢杉不再多說,火速的找來藥,又倒了杯清水,讓辛然服下。
過了一刻鐘,呼吸慢慢趨于平穩,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難受,辛然這時才想起眼前的人,朝坐在床邊的少年笑笑,「謝謝,你以前做過這樣的急救嗎?感覺你不像第一次遇見這種事。」
叢杉無所謂的聳聳肩,「以前有親人是這個病,我習慣了。」似乎不願談論太多。
辛然也沒有繼續深究下去,他摸到了床頭的眼鏡,慢慢的坐起來戴上,他第一次看清了眼前人的長相。
而也是這時才發現,即便是起了床,少年依舊一絲不挂,他的身體如同臉龐一樣精致,但也如同後者一樣沒有任何的遮掩。
「你叫什麽名字?」辛然心裏逐漸消化着眼前的狀況,一邊咧咧嘴角問道,「照目前的情況進展下去,我應該是要付錢了吧。」
叢杉愣了愣,顯然沒想到眼前的人會這麽說,他不自覺的嘴角上翹,将地上的褲子穿起來,順便抖落了上面沾滿黏液的保險套,再将辛然的上衣扔給他,站起來說,「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做不就行了。」
辛然倒也不多話,從上衣裏翻出錢包反扔給叢杉,「自己想拿多少就拿吧。」
叢杉閑散的靠坐在床上,屋裏沒有椅子,腰力使用過度使得自己有些站不穩,但這樣一來,在窄小的空間裏,兩人光滑的裸背不可避免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擦着對方。
氣氛有些莫名其妙的詭異,辛然卻異常安靜的穿着衣服,叢杉打開了辛然的錢包,卻看見了一張照片。
上面有兩個男人,不知是湊巧還是如何,除了眼前男子,另一個他竟然也認識。
左邊笑容安詳的顯然是身旁的男子,而右邊的男人,雖然他只見過一次面,但因為康淮的緣故,男人的名字幾乎是隔幾天就要在自己耳旁重複一回,想忘記都難。
「郁……止……辰?」叢杉下意識的念出了這個名字,身旁男人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辛然猛然回過頭,一把奪過照片,他感到胸口的心跳又開始起伏不定,一定是昨晚喝了太多酒的緣故,但此時卻顧不了那麽多,辛然艱難而生澀的開了口,聲音飄渺的不像從自己的喉嚨中發出一般,「你認識……止辰?」
叢杉也不比辛然平靜多少,牽扯到姓郁的,就會弄出康淮,雖然康淮的情況他明白,但是牽扯到自己的朋友,尤其看照片上的兩人似乎交情并不淺……康淮,康淮知道了會說什麽?
「應該……不能算認識。」
叢杉突然覺得諷刺,本來與陌生人一起迎接晨光這樣的場景他見的并不少,甚至尴尬到被客人的妻子撞見的場面他也經歷過,但沒料到的是,大清早醒來迎接自己的卻不是一個驚慌失措的男子。
畢竟很快接受酒後亂性這樣低俗事件發生的人并不在多數。
沒有留給自己暗自慶幸的時間,眼下的男人的确有點棘手。這份連自己都頗為不齒的工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牽扯到康淮的身上。
辛然咬了咬牙,他變換了一個坐姿,胸口的心跳依然不穩定,他還是決定把話攤開了說,「你可以開價,只要不告訴郁止辰,你可以拿到一筆數目可觀的封口費。」
「哈?」叢杉在驚訝中接過辛然遞過來的名片。
「這上面有我的電話,畢竟你認識止辰,我暫且信你一回,你大可将昨晚的事告訴任何一個人,但如果止辰知道了一點風聲,我也有我的底線。這點你必須記住,這是我唯一的條件。」
叢杉來不及接受眼前的現狀,辛然便已穿好衣服走出了這間狹小的屋子,他的頭仍然有點眩暈,身後的少年卻在後面扶住了他。
辛然轉過頭,這時他再一次看見了陽光中少年的笑容,晴朗卻不帶溫度,「我叫叢杉,我會去找你的。」
相遇不過幾個小時,這已經是叢杉第二次扶起快要跌倒的他。
消瘦,蒼白,無神,辛然不自覺的開始打量起眼前剛做完自我介紹的少年,盡管他的嘴角習慣性上翹,盡管上衣的領子被微風吹開露出若隐若現的鎖骨,略帶着慵懶神情的黑發少年在這一刻所展現的,的确牽動人心,可辛然還是一眼看穿叢杉眼裏的空洞與不定的虛浮。
這樣的神色,帶着無奈的憤怒,與曾經的某個人有着驚人的相似。
然後如同手腳不聽使喚似的,辛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揉了揉叢杉有些淩亂的頭發,他可以感到後者的身形明顯一滞,而等回過神來,辛然才發現這樣的舉動,非常不妥當。
「那個,你和郁止辰是同一間公司的吧,」叢杉有些不自然的不再看向他,轉而搖了搖手中的名片,「我以後打電話給你就好。」
散亂的衣服,別扭的雙眼,辛然覺得自己肯定是大腦被酒精麻痹過頭了,沖動的思想如同穿越火線的士兵般勇猛無畏,毫無遮攔,即便是在那個人過世時,自己也從未這樣失态過。
來不及多想,頭腦中卻異常清晰的做了自己生平最為大膽的決定,并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不用,我會去酒吧找你。」
各自心懷鬼胎,看似清醒卻混沌模糊,沖動如同決堤一般奮勇奔來,而在很久以後,當辛然回憶起這段往事時,那個時候的男孩給自己的印象,大概便莫過于此了吧!在那相遇後的第一個詭異早晨,他離開了叢杉暫時落腳的地方。
絕對不能,不能讓康淮知道。
絕對不能,不能讓郁止辰知道。
就如同共上了一條賊船,「共犯」的烙印,硬生生的刻在這兩人的身上。
叢杉遠遠就看見了正發呆的康淮,酒吧的後臺有些昏暗,但他仍是一眼就看見康淮遲鈍而機械性的搓洗着,碗碟。
「喂喂,」叢杉舉起手在康淮的眼前晃了晃,「發什麽呆,思春了?」
雙眼呆滞的人終于回過神來,卻驚吓的松了手中的東西,接連着便是一陣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糟糕!」叢杉連忙彎下腰去撿,「你怎麽回事?幹活的時候還發呆?老板知道了不扣你工錢才怪。」然後他擡起頭朝仍不知所措站在那裏的人吼着:「快點來撿啊!你不要打工了?」
康淮這次終于清醒過來,急急忙忙撿起了一地的碎渣,不想卻又割到了手,血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小塊鮮紅如花般的寂寞。
「算了我來,」叢杉受不了似的将殘渣清掃進垃圾桶,又将垃圾倒掉,「你那傷口別碰,我等下找個OK繃過來。」便起身要走。
然後身後有雙手扯住了自己,在叢杉轉身的同時,康淮緊緊的,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抱住他。
叢杉聽到自己胸口漏掉一拍的心跳,以及那最後無聲的嘆息。
他知道康淮有心事,卻不知為何不想問,也許是因為某個人,也許是因為某個人的某個舉動。
直到從單薄的襯衫上傳來微微的濕意,叢杉像下定決心似的閉了閉眼,擡起手拍拍康淮的肩,「喂,很難看啊,別把鼻涕蹭我肩膀上了。」
「對不起,」肩上傳來悶悶的男聲,帶着哭腔的鼻音,「你讓我靠下,我實在找不到地方了。」
叢杉苦澀的笑,在康淮面前,他那些堆疊起來的逢迎會瓦解得支離破碎,他能說什麽呢,在這個世界上,在這個人的面前,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給過自己溫暖的人面前,他也許學會了圓滑世故,學會了阿谀奉承,學會了笑臉相迎,卻不曾拒絕過康淮任何的要求。
「哈?就因為沒考上你哭成這樣?」有點氣急敗壞的,叢杉敲了敲康淮的頭。
少年的眼睛依舊紅紅的,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有些過分,不好意思的甩甩手,不讓叢杉繼續戲谑下去,「再怎麽說我也等了四年,總會有不甘心的啊。」
「又不是沒有機會了,你這段時間努力點去參加高考嘛,保送又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叢杉幫着康淮擦洗着剩餘的盤子,「話說你還沒說過,你要是保送了,這半年你要幹什麽呢?」
「大爺用這時間來追你怎麽樣?」康淮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玩笑般的用手勾起了叢杉的頭。
仍舊有些紅腫的眼睛殘留了點水跡,叢杉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開始抽動起來,他有些憤恨的甩開康淮的手,「喂,少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切,算了,」康淮沒有發現叢杉的不對勁,反而有些不滿對方的反應,「反正我本來就是用來追人的。」
「打住。」叢杉受不了似的拿起一個草莓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了,又開始那一類的『我要好好努力做出一番事業來讓那姓郁的啞口無言然後乖乖躺在我身下』吧。」
對面的男孩一臉被看透的尴尬,卻還是綻開笑容點了點頭。
然後從這一條窄窄的小巷經過的人們,可以聽見一聲發洩似的男聲咆哮,「姓康的!你他媽的沒救了!滾蛋!」
辛然整理着文件,卻聽到了敲門聲,「請進。」
門開了,辛然驚訝的看着來人,「郁董,你怎麽來了?」
郁錦川似乎是笑了笑,「辛然,今晚一起回家吧。」
暮色降臨,辛然将三菜一湯端了出來,「錦川,吃飯吧。」只有在家的時候,他才會稱眼前的男人為「錦川」。
菜色并不算豐富,但相較于常在酒席上談判生意的郁錦川來說,這樣簡單的菜式似乎更為珍貴,他滿意的吃着自己那份,一時間兩人都沒有發聲。
「辛然,你做的菜一向很好吃啊,」突然郁錦川說了句,「以前,錠維一直封我稱贊着你做的菜,搞得我都吃醋了好一陣子。」
看着對方立刻停下吃飯的手,郁錦川馬上改了口,「啊不說這個了,辛然你昨晚去哪了?不回家怎麽也不和我事先打個招呼呢,止辰昨晚到處找你。」
「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辛然回避了部分問題,突然覺得眼前的飯菜變得有些難以下咽。
見狀郁錦川也沒有多說,埋頭重新吃起了飯,直到辛然收拾碗筷,兩人都沒有任何對話。
洗碗的時候,郁錦川斜靠在廚房的牆壁上看着忙碌的辛然,兩人的生活簡單也單調,雖然現在不像以前那樣發愁錢的問題,辛然卻從以前開始就養成了自己打掃房間的習慣,所以現在仍是沒有請幫傭來做清潔,家務事大部分依舊是辛然做,偶爾大掃除的時候,郁錦川也會來幫幫忙。
「錦川,幫我去拿幾個柳橙過來洗,等會讓我切好了一起吃。」
再次返回的時候,郁錦川将柳橙輕輕的放在了案板上,卻遲遲沒有動作。
辛然擡起了頭,「怎麽了?錦川你先去客廳吧,我馬上就來。」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辛然看見對方滄桑的臉龐閃爍着一絲猶豫的神色,最終郁錦川還是正視着他的眼睛,說了出來。
「辛然,我想了很久,我希望你找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的人,不要再這樣寂寞下去了,錠維的事,那是我一個人的罪孽,我一個人背負就好,過了這麽多年,不能再拖累你了,我已經親手毀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不能再将你的未來一起埋葬。」
辛然幾乎可以肯定,這是錠維學長出了事後,眼前的男人這些年來在關于私事方面,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郁錦川從來就不擅長言辭,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更讓人感到無助的悲哀。
又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的沉默,在嘩嘩的流水聲中,郁錦川似乎聽到了辛然從鼻腔裏發出的聲音,「我知道了,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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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