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Chapter 10

叢杉立在那曾經徘徊過無數次的樂器行門前,他看着裏面一排排整齊的被擦拭铮亮的鋼琴,裏面還有好幾個帶着孩子來選琴的成年人。

他看着那些孩童用充滿好奇和欣喜的神色,笨拙的以手指去敲擊着那一個個黑白鍵,優質的鋼琴随即發出空谷般圓潤飽滿的聲音。

而曾經的自己,坐在鋼琴旁練琴,又已是多久前了呢。

除了那偶爾會從指尖中流露出的灼熱痛感,還有時不時母親誇贊自己的聲音,其他的記憶,都好像已經模糊了很久了。

他緊抓着手裏的支票,仿佛都要捏出了汗,那是辛然重新退還給自己的,他知道在那張小小的紙片上,有着能重新拾回夢想的東西存在。

叢杉最終還是扭轉了頭,向着自己工作的酒吧方向走去。

他連物質生活與工作都無法保證,這種前提下,還談什麽精神補給?

季明澤斜眼望着前方,習慣性的身體前傾抽出叢杉手裏那張支票,在昏暗的燈光下瞟了兩眼,轉而将視線移到叢杉的身上。

「老板,你就行行好吧,」叢杉雙手合十,嬉皮笑臉的說着,「這個雖然不能全部還清,但至少應該可以補充一部分,我就暫時不想接工作了。」

「看樣子不是玩具支票嘛,臭小子你最近走了什麽狗屎運?」季明澤抱怨連連的吞雲吐霧,口中不滿的念叨,「死錦川那個老頭子也欺人太甚了吧。」

「嗯,老板你是答應了?」叢杉雖然沒有聽清他後面的話,但以往的經驗告訴自己還是不要多問比較不會惹麻煩。

很少見的,季明澤沒有再追究下去,他瞥了眼叢杉,将支票遞還給他,「雖然我是很想獨吞,不過要是給那老頭子知道的話,估計會有點麻煩,你啊,已經有人……」

「老板!同升組的大哥來了!」

離門口比較近的酒保員阿九還未說完話,就聽見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陣玻璃被踩碎的爆裂聲。

季明澤二話不說,将那張支票猛塞入叢杉的口袋裏,「你快點去後面的廚房,找個地方躲起來,如果兩個小時以後我沒來找你,就撥郁錦川那家夥的電話,聽到沒?」

叢杉還沒明白事情怎麽會突然轉變,或者他還在好奇為何老板會認識郁錦川時,季明澤催促聲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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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啊,你還待在這幹什麽?記住了,絕對不要被人發現,聽到沒?」

他是第一次看見季明澤如此嚴肅而焦急的表情,在自己的印象中,老板幾乎是成了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代名詞,正經八百好像完全和眼前的人沾不上邊。

雖然還有些不太明白,但看着季明澤少見的執着又鄭重的神色,叢杉沒有多加考慮,點點頭往廚房的方向跑去。

倒是多虧了自己在廚房幫康淮代班的日子,他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間很大的壁櫥。壁櫥在門後水池的側面,外表覆蓋了一層層多餘的雜物,平日多用來堆放清洗用具,隐藏在這裏,的确不容易被發現,叢杉彎腰躲了進去。

剛剛關好壁櫥的同時,他感覺到左側口袋中有硬物抵在腰間,掏出來借着手機的光看過去,是一張光碟。

方才有些慌亂沒有發現,季明澤竟将支票和這張光碟一起塞進了他口袋。

「砰——」

他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好幾聲槍聲,間或還有女人的尖叫,桌椅被推翻在地以及玻璃碎掉的各種混合着的刺耳聲音。

叢杉用顫抖的手捂住嘴唇,竭力不發出一絲聲音。

「光碟在哪?」

他聽見了一個聲音,莫名而低沉的詭異,仿佛只需要動動嘴唇,帶動的氣息就能讓人冷到骨子裏去,最重要的是,那個聲音喚起了他恐懼卻永遠也無法磨滅的記憶。

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聲音。

不知為何,自從出生以後,母親的身體就不太好,而随着母親心髒一天天衰弱下去,父親卻開始嗜賭。然後每天放學,他都能看見家門外圍了一圈找父親追還賭資的人。

母親是性格好強的女子,身體有病對于自己來說已經是無法接受的事實,同時還要拖着孱弱的病體去應付那些追讨債務的人,最後終于無法忍耐而含恨離世,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孩,連生活都無法自理,當然輕而易舉的被那些人抓住。

後來他才知道,父親欠的是地下錢莊的高利貸,雖然在那個年齡,自己對于金錢的概念還不是很深,但他至少知道那麽一點,那樣龐大的數字,他根本無法想像父親是如何借來,然後頃刻之間将它揮霍一空。

而在連成語都沒有完全學會的時候,那個人告訴了他什麽叫做「父債子償」。

那個人說父親是和另外相好的女子卷了最後剩餘家産逃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看樣子已經是預謀很久的行動了。

昔日的那個聲音和現在他所聽見的,一模一樣的,仿佛讓自己的胃滑進了冰塊的聲音。

而那個如同夢魇般的聲音,好像正在接近着自己。

精致皮鞋與濕滑地面摩擦帶來些許水聲,啪噠,啪噠,由遠及近,叢杉感到自己手腳冰冷,那是一種已經很久不曾面對過的恐慌。那個時候他站在孤立無人的荒島尋求救援,而康淮向自己伸出了雙手,生活也慢慢好了起來,于是他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擺脫那些噩夢。

原來這些想法又是錯誤的,是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以為他能放過自己。

叢杉将整個頭埋在胸前,漆黑的壁櫥裏他什麽都看不見,雙手抱頭,試圖想讓身體停止顫抖,卻發現怎麽也做不到。

「大哥,沒有找到。」

「你們先出去吧。」又是那個聲音。

是那個人的聲音,叢杉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臉上已一片濕滑,皮鞋聲越來越近,他甚至可以聽見有人翻動雜物的聲音。

叢杉将身體縮成一團,無意識的狠命搖着頭。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

他不想死。

但突然四周歸于平靜,死寂的聲音讓他更加害怕,全身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那仿佛永無休止的詭異夢魇,正野蠻的撕扯着他全身每一處細胞。

「季明澤其實是個笨蛋,但這一次我還是選擇放過他,拿好你手中的東西吧,那畢竟是他父母用生命換來的,其實明明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因為太過懼怕,叢杉從頭到尾都沒有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麽。

那冷冽的聲音裏突然夾雜了一絲嘆息,「就當作我對他的歉意吧,在我還未完全泯滅那種人性之前。」

叢杉聽見了皮鞋再次扭轉的聲音,與方才不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他心跳得厲害,仿佛那停留在左胸腔的東西就要從裏面撞出來。

叢杉又等了許久,直到壁櫥外的聲音完全聽不見,他才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因為手掌心的汗水,連按了好幾次都無法接通。

好不容易終于聽見那頭傳來了溫和的聲音,那仿佛剛從嚴寒地帶跨越死亡線後的重生感受,讓他內心莫名的安定了下來,終于忍不住,帶着哭腔說道:

「大叔,救救我……」

郁錦川看着那張光碟,插入光碟機後并沒有很特別的地方,無非是一些檔案,還有圖片,他對電腦并不很在行,最後還是皺皺眉将之取出來。

辛然看着懷裏還在瑟瑟發抖,面色蒼白的少年,看向郁錦川,「要不還是交給警方吧,這種東西畢竟還是……」

郁錦川搖了搖頭,「明澤他是聰明人,要真想給警方,當初給叢杉這張光碟的時候就會要他報警了,這時候不得已轉手到我這邊來,必定有他的道理所在。」

他将光碟收好,又再次撥打了一遍對方的手機,得到的還是那電子女聲「您撥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他将光碟遞給辛然,「現在帶小杉回家去休息吧,把這個帶回去,公司現在出了那種事,我不能把這個放在公司裏,警方那邊還有些筆錄要我去做,你們先回去吧。」

辛然點點頭,扶着少年走出門。

回家的路上,叢杉異常安靜的坐在副駕駛座,辛然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麽會如此害怕,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最後他什麽也沒說,慢慢将車駛回了家。

「要喝點什麽嗎?」辛然扶叢杉在沙發上坐下,關切的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突然整個沖上來環抱住他,「大叔,不要走,求求你……」

「好,好……現在我在這,沒關系……」辛然安撫的拍打他的肩,希望能透過手掌去傳遞一些溫暖,好讓叢杉的指尖不再那麽冰涼。

停留在懷抱裏的顫抖漸漸減小,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陣陣竭力掩藏的啜泣。

辛然嘆口氣,換了個姿勢将叢杉抱在懷裏,微微輕撫他的發梢,「是不是那個曾經逼過債的人呢?」

叢杉這次對于他曾經調查過自己的過去毫無反應,只是默默的點頭。

「他很可怕,我都不敢擡頭看他。」

少年的聲音已經不似方才那般恐慌,話語也慢慢連貫了起來,「我根本不知道爸爸會借那麽多錢,家裏經濟不好,媽媽又有病,本來他是想能碰巧賺一筆來付媽媽的醫療費,可是這種東西,人家都做了手腳,哪還有你喘息的地方,根本都是血本無歸……

「那個人要我還,我要到哪裏去弄那麽一大筆錢……

「那個時候老板幫我求了情,說就算殺了我也沒有用,還不如讓我自己多賺點慢慢還……

「他最後還是答應了,但是我很害怕……」

叢杉突然坐起來抓着辛然的衣服,臉上一片狼籍,分不清到底是淚痕還是汗水,但此刻少年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他死命搖晃着身體,赤紅雙眸無時無刻透露着曾經經歷過的無助和辛酸,「你知道嗎,我是真的看見過他殺人啊,腦漿迸裂濺在他身上,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要是做得不好,那個魔鬼真的會殺了我的!

「我不想死!那又不是我借的錢,為什麽要父債子償?這不公平……

「我還有好多未盡的夢想……我、我還想着能把錢還上……然後再去彈琴,我不要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我不要……」

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的向外人敞開了心扉,不知到底是因為恐慌造成的後果,或者是因為他已經完全崩潰,那些與年齡完全無法相符的痛,終于将不堪重負的他毫不留情的摧殘毀滅掉。

辛然一直靜靜傾聽他間斷而混亂的言語,沒有回答,只是用手将懷中的人圈得更緊,直到少年慢慢平穩了呼吸,因太過勞累、體力不支而昏睡過去。

他用紙巾細心的擦幹叢杉的淚痕,将他抱往床上,叢杉眉宇間的褶皺一直還在,他怎麽也撫不開,辛然看着他不那麽安穩的睡顏,夢魇似乎總是糾纏着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孩子,攪得他不得安寧。

郁錦川的十八歲,在紙醉金迷和荒唐奢華中度過。

郁止辰的十八歲,在醫院精神病科的床榻上躺着。

康淮的十八歲,在學校教師裏的習題上匆匆走完。

他自己的十八歲,在失去父親的悲痛中仿徨而去。

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童年時光以及少年夢想,但正如錠維在回鄉之前留給自己的那唯一一句話一樣:

「命若只有八寸,就不能妄想它有一尺長。」

他亦想不到,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幾乎不能算上句子的字條,居然成了那人最後的絕筆。

辛然幫叢杉壓好被角,叢杉似乎是累極了,睡得毫無知覺,辛然傾身往下,嘴唇抵在對方的額頭上:「叢杉,讓我來照顧你。」

他知道他無法聽見,自己的情愫無法傳遞,但這樣他亦非常滿足。

轉頭站起身,辛然的臉已經退了方才的溫情,他擡手抓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已經很久沒有打過的號碼。

那頭響了很久,直到辛然快要放棄挂斷電話時,才從那方聽到了一個惱羞成怒的聲音:

「他媽的,你哪個孫子竟敢壞大爺的好事?」

「是我。」

「嗯……嗯……還要……」

間或還有女子忘形失态的奢靡聲響,辛然不用說就知道那精蟲沖腦的人在做什麽,想必那陋習自從那人走後,他就再也不曾改過。

「他奶奶的,給你大爺回話,啞巴了不是?」

男人的聲音沙啞難耐,沒有聽見剛才辛然的低語,一邊還要應付着身邊已經浪蕩不已的人,「對……就是那……快點動給我看……」

在看不見的那一端,男子的臉上一直挂着笑意,嘴裏不斷吐着那不堪的污言穢語,腰杆一直往上頂,引得身下身形姣好的女子嬌喘連連。

而這些辛然不用看也知道,那人的眼裏,是從來都沒有笑意的。

「烏恒礬,你的腦漿是不是已經被精液取代了?還是耳膜被保險套堵住了?」辛然驟然出聲,受不了那光聽着就淫靡的氣息,仿佛能從聽筒那一頭傳過來般。

「靠,怎麽是你?」電話那頭的男子一個鯉魚打挺起來,臉上的笑容開始崩裂,但還不忘繼續在女子體內探進抽出。

「幫我一個忙,幫我查個人。」辛然懶得和他廢話,他在常人面前都可以保持溫和儒雅的形象,唯獨這個男人例外。

「切,我憑什麽要幫你?」烏恒礬嗤笑了聲,又重重的頂了下已經神志混亂的女人。

辛然受不了那方女子的浪蕩尖叫,只想快點結束這荒唐對話,「我說,你不想看看他的孩子嗎?」

那方突然沒了聲音,緊接着是一連串叮叮咚咚的響動,還有像是整個身體翻下了床的沉悶鈍痛,辛然的臉上情不自禁浮上了一抹有點無奈的笑容,很淡,在頃刻間就了無蹤影。

因為不用他說,他就知道對方的那裏肯定瞬間便軟了下來。

「你說什麽?」

烏恒礬不顧被自己踢下床的妖豔女子抱怨連連,擡腳步入浴室關門,将那現在聽着如此惡心的嬌柔聲隔離在外,「他媽的辛然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看?你以為玩弄老子……」

「你不知道嘛,也是正常,」辛然絲毫沒有被對方的粗言粗語所影響,「誰叫當年郁錦川封鎖了消息呢,倒也确實,他可能是最不想接受那種事實的人吧。」

烏恒礬的臉冷了起來,他抓起手邊的玻璃杯一把将它捏個粉碎,連玻璃渣刺痛了手指、鮮血滴落也沒有察覺,話中是滿腔的憤恨,「辛然,老子告訴你,如果你說的有任何一句謊言,看我……」

「你那些解剖刀還是用來去捅自己的屁眼吧。」辛然淡淡的回了句,「就是這個交易,要不要看你,如果做得好,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他的兒子,在不讓郁錦川發現的情況下。」

「呸!憑什麽,錠維就是被那家夥給害死的,老子還真不信他……」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錦川他現在在撫養他的孩子,信不信随你,包括任何其他的你沒有弄明白的疑問,我都可以告訴你。」

辛然聽到對方咬牙切齒的聲音。

烏恒礬想着,那個時候,他又怎麽會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溫溫和和的學長,會有如此、如此……

他們到底是有什麽時候徹底改變的呢?

答案不用說,卻都心知肚明。

「我同意,你要查什麽人?」

辛然哼笑了聲,對方卻老實的不再說話,等着他回答,辛然不再刁難,「很簡單,我知道你最近在黑白兩道混的是風生水起,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去幫我弄清四年前一個叫做叢方叔的人向地下錢莊借了多少錢,還有這人的下落,以及借給他錢的那個幫派的幕後黑手。」

「我說前輩,這些東西你完全可以讓那姓郁的混蛋去查吧,你和人家關系那麽好……」

「你到底要不要查?」

「好,好……」烏恒礬受不了似的撇撇嘴,這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忍耐極限,「郁錦川那混蛋,老子總有一天要剁了他!」

「你別忘了,錠維的死你也有一份責任。」

辛然抓緊着手機,又怕吵醒屋內正熟睡的人,他走出門去,「你要是敢動他一分,別怪我不客氣!」

「靠!」那端傳來男子沉重的喘息,聽得出他正在試圖平穩自己的呼吸。

辛然知道自己又将那傷疤重新揭開,但此刻他別無他法,叢杉無助的神情在眼前揮之不去,他不能不管。

「我知道了,事情結束之後,你一定要帶我……帶我去看看那個孩子,還有……還有将當年的事情都告訴我。」他突然又氣不打一處來,「靠,你們當年居然……一個個都瞞着我……明明錠維都那樣囑咐我過……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既然看你态度這麽好,我就先付一部分訂金吧。」辛然淡淡說道,仿佛沒有聽見對方的埋怨,「我可以告訴你,當年錠維之所以要離開,正是因為那個孩子。」

「什……」烏恒礬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對方已經挂斷收線。

垂下頭,他将手機收好放入口袋,打開門卻看見方才歡愛的女子,正在門前嬌嗔的看着自己。

「礬……」

酥麻的聲音貼了過來,附帶着那柔軟的胸,烏恒礬從未覺得眼前的人是如此刺眼,連同她身上那刺鼻的香水,都讓自己作嘔。

「滾出去。」

「啊?」女子嬌滴滴的看着他,似乎沒有聽懂他說的話,手還不由自主的向對方的下體探索着,好讓雙方能重新體會方才被打亂的溫存。

「我的話不重複第二遍。」

女子終于停下了手,在對方冷若冰霜的注視下,氣沖沖跑出酒店的房門。

烏恒礬慢慢下滑坐在地上,他将手撫在額頭上,兩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房內那莫名的情欲味還未散盡,但他已經毫無興趣,其實那女子面容姣好,胸也很有料,而且完事後從不拖泥帶水,修養也很好,正是他喜歡的性格。

正确的來說,是他曾經喜歡的性格,是他曾經在遇見那個人之前喜歡的性格。

一個人到底有着怎樣大的影響力呢,他其實并不知道。

只是因為一個已經去世快十年的人,就算到現在,有着任何蛛絲馬跡,他都會奮不顧身的除開一切私心雜念,去轉頭尋找。

他居然有兒子。

這個發現最驚訝的,應該不是自己吧。

烏恒礬有些自嘲的想着,那個人,那樣偏激而霸道專橫的性格,竟然會允許他與女人生孩子,并且還将那個孩子撫養成人。

或許真的像那樣,即便是幽靈或者魂魄之類的,他也想見他最後一面吧。

烏恒礬偏過頭,将眼前的潮氣驅散開,「混蛋,這浴室裏的水霧怎麽這麽多……」

他抹了把睑,四肢蜷曲的坐在角落,只能看見肩膀時上時下的顫抖:

「錠維,他有什麽好……為什麽所有的人都要偏愛他呢……」

近十年的時間,他從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變成警界人人稱贊的法醫,身前身後頭銜一大堆,但自從錠維去世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郁錦川。

錠維,到底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呢。

浴室的水霧好像完全沒有散去,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臉龐上,不知何時已經凝結了一滴滴水珠。

高考的成績單很快下來,如自己所料,因為那白白送掉的三十分,再加上平日本應是強項的英文卻考得一塌糊塗,他沒能通過上A大的錄取底線。

康淮面色平靜如水,只是在接過填報志願表的時候,有些羞愧的不敢去看班主任的眼睛。

這位老師待自己一向很好,從上高中以來一直很照顧自己,不懂的問題拿來問她,還會耐心的給自己補習,看得出對于自己的器重。

考成這樣的成績,可能最對不住的,還是這位辛勞的老師了吧。

「康淮,你有沒有想過再來一次呢,我知道你成績一向不錯,這次只是沒發揮好,要是再來一次,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成績。」

他懵懵懂懂的聽着老師的回話,還是将志願填報表拿了過來細細查看。

他并不是沒有想過重考,很多對于自己成績不太滿意的同學,也選擇了這條艱辛的道路,對于自己這種明顯喪失水準的考試,如果再來重考一年,很可能會如同老師所說的那樣,是另外一種截然相反的結局。

他的高三生活并不像其他人那樣有着如此不堪回首的感覺,或許是郁止辰讓自己識字的那天起,就開始異常嚴格要求自己,康淮自己也有着上進的自覺,所以學業對于他來說并不算是什麽很大的深坎,如果真要再來重考一年、或許也不會有那麽艱苦的回憶。

只是現在這樣的他,沒有那種能安靜下來重新拾起書本的心境。

他這才知道為何郁止辰一直費盡心力想要遠離自己,冷言冷語,諷刺挖苦,甚至不惜求人去掉他保送生的名額,最後幹脆來幹預自己的高考。

康淮嗤笑了幾聲,抓起筆胡亂的勾着那些填報志願的條條框框,他感覺他們倆實在滑稽透頂。一個拼命追趕,甚至去參與打架被警察抓包,好讓對方來領人,這都不過是為了能讓他回家吃飯;而另一個奮力躲避,只是為了能早日遠離自己,好斬斷他自己的依戀。

郁止辰有那樣的病,想必辛然和郁叔他們都是知道,他們明明都知道郁止辰對于自己是怎樣特別的一種存在,可是這麽多年來為何都不告訴自己,死守秘密,如同密不透風的高牆。

但是的确,換作自己,又怎能說出那樣的話語來呢?

康淮又勾了一個選項,郁止辰一看就知道是自尊心極強的人,在自己身上發生那樣的事情,必定是一個字也不會吐露的吧。

表格已經填到了最後一欄,他看見了紙上的字樣,「監護人簽字」。

康淮手一頓,這個東西,還要拿去給郁止辰看。

嘆了口氣,做了那種事後,他亦不知道要用什麽臉色來面對對方,只是匆忙的将表格塞入書包,站起來準備離開。

「班長!你要到哪去?」身後的女生突然問道。

「嗯,我回家。」康淮老實說道,強硬的擠出一個笑容。

「回什麽家啊,大家以後可能都難得聚一聚了,現在一起去喝酒啦,班長你每次都落單,這次可不能再推托了喲。」

「對啊,班長我知道你家教很嚴啦,但是大家現在都成年了,就不要顧慮那麽多了嘛。」

「是啊,康淮今天可不能走,大家今天一起去喝一杯,當作餞別嘛……」

「切,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還準備繼續去重考,做你那永遠的十七歲嘛。」

「滾啦,我明年一定考一個好學校給你們看……」

周圍都是熱絡而熟稔的同學,盛情邀請着自己這個不太合群的人,康淮知道自己平日裏做的并不好,他并不像其他同學一樣只需要擔心學業方面的問題,所以也就沒有多餘的空間時間與同學們一起交流增進情感。

有什麽東西堵在胸口,讓他有些莫名的嘆惋。

他随意的将書包甩在肩上,笑着回答,「好,今天大家一起好好玩。」

「喲呼……覃夢葉好大面子,班長都答應了哈……」接着四周是一片有些唏噓和玩笑的聲音,說到的女生正是叫住自己的人。

「哎呀,班長你還打什麽電話,」另外一個同學眼疾手快,握住了他拿出的手機,「今天就不要那麽拘謹了嘛,好好玩吧。」

康淮聽話的将手機重新放進了口袋,的确,現在這種狀況,他也不好和郁止辰開口。

四周都充斥着讓人耳膜微痛的吼叫聲,KTV包廂的隔音很好,但不知何人将音響開到最大,康淮看着眼前舉止動作完全不像一群高中生的人,有些嘆氣的揉了揉已經有些耳鳴的耳朵,頭又開始痛。

不過相對于他對郁止辰的所作所為,倒也沒有任何可以指責他人的資格。

「康淮,你怎麽不喝酒呢?」身旁的女生再次開口。

「不……我就不用了……」康淮推卻着,他記得郁止辰原來教導過自己,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會不聽任何使喚,所以從來就不碰酒。

「不行,康淮你一定要喝下去。」

說話的正是覃夢葉。其實他從沒注意過女生,轉臉過去,女孩的雙眼有些紅,呼吸也粗重了許多,想必是有些醉了。

「這個……我真的不行的。」

「哪有,班長你每次都不近人情,這回不能再這樣了,這次一定要喝下去。」

旁邊似乎若有若無的傳來了起哄的聲音,康淮皺了皺眉,還是接過了那杯有些橙黃的液體,順便不着痕跡的将女生傾倒在自己這邊的身體扶開。

「那麽……就一次……」

他仰首一口喝下了看起來已經有點混濁的昏黃液體,感覺口腔內的苦澀,還有從喉嚨一直辣到胃的奇怪觸感,難怪郁止辰從來不讓自己碰酒。

他有些不明白,腦子裏有嗡嗡作響的聲音,為什麽這麽難喝的東西,大家好像都喝得很愉快呢。

可是不多久他就找到了答案。

那個叫做覃夢葉的女生愈加的靠了過來,康淮又不着痕跡的挪遠了位置,酒臭和煙味彌漫在空氣不流通的房間裏,還有扯着嗓子在唱着走調的歌,卻不忘開着高音喇叭的同學。

他越發的有些不耐煩,郁止辰一直教導自己要嚴謹克制,雖然叢杉偶爾也會帶着自己在酒吧裏玩玩,但這種有些太過紙醉金迷的狀況,他還是無法适應。

那一看就是不符合學生消費情況的酒水,卻又是完全沒有一點猶豫就點了好幾十瓶,康淮按壓了下太陽穴,他從未碰過酒,但他方才瞥了瞥那酒瓶上的标簽,那酒精度數,倒不至于超出自己能接受的範圍。

他的打工經歷告訴自己,財富的所得絕對不是那麽容易,看着這些随意拿着父母的血汗錢揮金如土的同齡人,兀自又嘆了口氣,難怪連叢杉都說自己的想法已經完完全全和一個中年大叔無異了。

沒想剛發呆的空隙,女生又靠了過來,這次幹脆挽着自己的手,不讓他有一絲逃跑的空隙。

「班長,你再喝一杯吧。」

康淮沒有辦法,只能以假裝自己醉酒了為由。

他不是不明白女生所想,他自己應該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仰慕一個人,卻又無法得到回應時的苦楚,雖然很抱歉,但此刻他只能讓女生默默承受,去承受着他從十三歲以來就要面對的悵然。

他短短十八年的人生中,除開學業和郁止辰,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任何東西,他無法回應那樣的感情,更是無暇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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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不堪回首的從前,無法傾吐的秘密,

成了他們與他們,難以逾越的,愛的界線……

因為心髒那顆未爆彈,辛然想愛卻不敢愛,

一次酒後亂性,他與那個放蕩少年因此有了協議——

辛然用金錢來享受愛情,

而出賣肉體的叢杉也利用他還清钜額債務。

可明明只是各取所需,

辛然卻看穿了對方不羁表面下的卑微傷痛,

叢杉也逐漸沉淪在他給予的溫柔呵護之中。

但還來不及放手去愛,

辛然卻遭受莫名槍擊,脆弱的心髒終于不堪負荷……

如果還有奇跡,愛.能否再次重來?

「大叔……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我真的……真的……」叢杉淚如雨下。

辛然擡手撫平少年眉心的褶皺,雖然那一點動作讓他的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小杉,你想要什麽?」

叢杉其實很不喜歡醫院,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醫護人員宣布自己母親死亡時的冷漠,讓他到現在都還瑟瑟發抖。

他看着辛然平和而安寧的面龐,說出了自己平生最為任性的一句話。

就一次,他這麽提醒着自己,就任性一次。

「我,我想要一個家。」他這麽說着,還帶着啜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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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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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