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日升

◎寶貝兒天還沒黑透呢◎

為了不給他添亂, 舒蘊最後紅着眼望了下碎冰藍掉落的地方,只能按他說的做。

之後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卻看見為了方便動作, 霍景司更大幅度地打開了車窗。

一槍接着一槍,毫不猶豫地擊到了悍馬的前面兩只輪胎上。

邁巴赫也沒落到什麽好處。

幾乎是等同于同歸于盡的方式, 兩輛車的輪胎同時報廢。

而他們與那群人之間, 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離。

“阿蘊, 下車。”

霍景司話音落下的同時,舒蘊也快速動作,兩人在同一側下了車。

這是舒蘊第一次感受到霍景司身上野性狂傲的一面。

後面槍聲不斷,大雨傾盆而下,他帶着她在樹叢裏瘋狂地奔跑。

道路泥濘,雷聲刺破天穹, 雨水遮眼。

反倒為他們争取了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無奈舒蘊身上穿着旗袍的開叉實在太低, 跑得很是費勁。

霍景司帶着舒蘊掩到一個灌木叢裏,手裏拿着一把瑞士軍刀,一刀割開了她的旗袍側擺。

布帛應聲而裂, 舒蘊垂眸, 看見霍景司轉手又是一刀。

她長極七分的旗袍瞬間短至五分。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愈加靠近,大約有四五個人。

霍景司看準時機,一聲槍響, 子彈轉瞬打了出去。

為首人的腿部中了一彈。

其餘人見狀, 下意識去查看為首那人的傷勢,幾人的步伐明顯變慢。

就在這時,舒蘊清楚聽見, 那群人的後面傳來了連綿不絕的槍聲。

是霍景司的人來了。

意識到他們似乎要安全了, 舒蘊體力不支, 腳步在不知不覺中慢下來。

她被霍景司牽在手裏,觸感潮濕溫熱,瓢潑大雨之下,入目便是他挺括的背影,極具安全感。

槍聲漸止,那群人終于被他們甩遠了,兩人慢慢停下腳步。

舒蘊穿得單薄,雨水順着臉頰往下淌,一頭長發濕噠噠地貼在側頰上,她被凍得瑟瑟發抖。

霍景司脫掉外套披在了舒蘊的身上。

他上下檢查她的身體,問,“哪裏有受傷?”

舒蘊搖頭,視線一轉卻看見霍景司的胳膊處不斷往外滲着鮮紅的血跡,白色的襯衫幾乎要被染透。

像是本能一樣,舒蘊的眸子裏霎時釀起一團淚水。

好像有什麽在流失,心底逐漸變得空洞。

舒蘊眼淚汪汪的,伸手想要碰一下那裏,又怕他痛。

“霍景司,你受傷了。”

舒蘊的聲線裏夾雜着明顯的哭腔,聽起來像是整個世界都要坍塌。

女人凝白的臉頰上雨水淚水交織融合,根本分不清楚。

霍景司用指腹輕柔地擦抹着她臉上的水漬。

他指骨常戴的那枚戒指碰到舒蘊的側臉,那冰涼的溫度刺得她一個瑟縮,瞬間哭得更厲害了。

男人唇線漸漸泛上一層淺白,嘴角卻緩緩勾起來。

一邊擦着她不斷往下掉的眼淚,輕柔地嘆氣,“哭什麽,”

“阿蘊,你看,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嗯?”舒蘊眼神濕滢滢一片裏夾雜着滿滿的迷蒙和茫然。

根本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明明他都受傷了,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霍景司彎了彎唇,擡手整理着舒蘊頰側淩亂的濕發,“我們安全了。”

舒蘊聽着,眼淚卻愈加洶湧了。

是啊,他們安全了。

夜色昏沉,他們剛剛從惡徒手裏逃脫。

劫後餘生的時刻,舒蘊和霍景司在大雨滂沱中對視。

潑天的雨水淋透全身。

舒蘊靜靜望着他,一眼猶如過了萬年。

她想起曾經在南城,他也和她說過類似剛才的話。

老天爺都在幫助他。

她問他在幫助他什麽。

他說,在幫助他讨她的歡心。

所有的雲泥之別,還有他對她那些不太單純又似是而非的想法。

在這樣的時刻裏,再也顯得無足輕重。

有什麽意義呢,她好像在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靜默地淪陷。

起碼現在,她是享受和他在一起的。

“這次南城真的回不去了。”

想到剛才那些亡命歹徒,霍景司眼底染上料峭的涼意,話裏分明又透着明晃晃的愉悅。

舒蘊聽出來,他這時候竟然還有閑心說這件事。

眼前男人依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即使受了傷淋了雨,也難掩他的清矜和貴氣。

“霍景司,”

舒蘊望着霍景司側臂大片紅色的血跡,喃喃着,想伸手觸碰他,卻又縮回手。

明明自己都受傷了,脫離危險後的第一想法卻是關心她如何,舒蘊再也繃不住情緒,帶着濃重的哭腔問他,“你疼嗎?”

霍景司聽見,又看見舒蘊哭得慘兮兮的模樣,心間第一次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漫出來。

男人裹緊舒蘊身上的衣服,指骨摩挲她的側臉,低聲呢喃,“阿蘊寶貝啊,”

他給她抹淚,溫柔話音裏偏又透着股玩世不恭的哂意,像是一點兒也不在乎似的,“怎麽就能哭得這麽慘呢。嗯?”

“你到底疼不疼。”

他的雙眸一如既往的清濯柔和,舒蘊卻在雨水的傾瀉中淚眼婆娑,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絲毫不顧忌自己現在有多麽狼狽,紅着眼睛嗓音輕顫。

像是情人間的賭氣,又執着,“你不回答我,我就要回南城。”

聞言,霍景司按上舒蘊的肩,微俯下身,隔着雨幕直視她濕漉漉的眸子,語帶縱容,“要不要試試,我到底還疼嗎?”

“怎麽試?”舒蘊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識便問道。

男人倏然笑了下,眼尾彎起道細小的弧度,什麽也沒有說,徑直箍着舒蘊的後頸對準她的唇親了下來。

他吻得又狠又急,力道大得吓人,像是要把她徹底揉進他的身體,和骨血。

霍景司的吻,和他的人一樣。

脫了溫潤柔和的假象,強勢,而又不容拒絕。

大雨逐漸消止,舒蘊輕輕閉上眼睛,雙手攀上了霍景司的肩,回吻起他。

她避開他受傷的地方,竭盡全力感受他的存在。

“嗯...”

她被他抱得很緊,濕漉漉的紅唇被他吻得有些狠,磨出粉白和緋紅不斷變換的印記來。

耳邊混合着他有力的心跳和喘息,沒有哪一刻要比現在,更讓舒蘊覺得安心了。

過了一會兒,霍景司的吻還在繼續,舒蘊被他磨的,呼吸都要發緊,逐漸被一寸寸奪掉。

有一股窒息感傳遍體內,舒蘊輕推他,忽然感到一陣後怕,“霍景司...他們會不會...還會回來?”

“不會。”

霍景司緩緩放開舒蘊,手機這時傳來消息,說都解決了,在處理善後事宜。

霍景司将信息簡略說給舒蘊聽。

遲來的反應,舒蘊驀地瞪大了眼,“霍景司,他們...你...你們沒有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吧?”

“沒有。”霍景司只回了這兩個字,卻沒有再詳細解釋其它什麽了。

就算要做,也不是他做。

何況這是在境外,持槍合法的臨島,即使當街殺人也是很常見的事。

舒蘊點點頭,沒有追根究底。

大哭一場,她的眼皮都有些腫了,身上的旗袍破碎淩亂,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卻滿腦子想的都是霍景司身上的傷,“那我們趕緊去醫院吧,你受傷了,需要上藥。”

霍景司攬着舒蘊往回走,安撫她,“不礙事,死不了。”

“我們先回去,車上有藥箱。”

走了大約二十分鐘,兩人又回到了那輛車子前。

這邊的灌木叢充滿了被碾壓過的痕跡,枝葉破碎凋零,看起來發生過一場很激烈的槍戰。

邁巴赫靜靜立在這裏,除了輪胎被爆掉,其它從表面上看起來還算完好。

霍景司開了車門,舒蘊一時不防,直接被男人單手攬起來抱進了車裏。

猝不及防間,舒蘊的身子突然騰空,視野裏飄過大片的紅,她的氣性頃刻間便浮了上來,“霍景司,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沒用那只手呢。”

霍景司也坐了進來,凝視她白裏透紅的小臉,揚唇輕哂,“脾氣怎麽這麽大嗯?”

舒蘊擡手打他,卻還是避開他受傷的地方,氣惱不已,“我不要理你了。”

她讨厭他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樣子。

明明七年前,她滿身泥濘,是他伸手将她拉起來,說無論何時,都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因為除了自己,沒有別人會比你自己更愛它。

“嘶...”

“怎麽了?”

聽見男人似是吃痛的聲音,舒蘊一瞬間又緊張起來,“是我碰到你了嗎?”

“對不起。”她和他道歉。

“阿蘊,”霍景司嗓音裏混合着蒙蒙的笑意,“不能對病人這麽兇。”

知道他根本沒什麽事兒,舒蘊頭往車窗戶那邊偏,壓根兒不想搭理他了。

“幫我上藥,嗯?”

霍景司摩挲了下舒蘊的後頸,帶點兒一貫的誘哄,“藥箱在你手邊的暗格裏。”

聽見這話,舒蘊不和他置氣了,而後按照霍景司說的,打開暗格找到了藥箱。

她努力回想之前在戶外醫療課上學到的知識,從藥箱裏挑挑揀揀出來了需要的工具和藥物。

舒蘊拿起藥箱裏的剪刀,正要剪開霍景司的袖子。

卻見霍景司懶懶往椅背上一靠,拒絕的姿态,“不用剪刀。”

“嗯?”

舒蘊瞪他,都這時候了,怎麽還這麽多要求?

車廂裏亮着暖黃的燈光,往下流瀉的光暈柔和了他矜冷的側臉。

霍景司緩緩拿過舒蘊的手,放在脖頸下方的紐扣上面,眸光仿若暗含缱绻,“幫我解開。”

“...”

成年男人炙熱的體溫落在舒蘊的手指上,溫暖了她本來在外面待久了冰涼的手,甚至有些燙。

舒蘊張張唇,“…霍景司,這時候你還要耍流氓嗎?”

霍景司擡擡眉毛,神情藏着惱人的壞,“衣服脫了不是更方便你上藥?”

“你是不是想多了?嗯?阿蘊。”

舒蘊紅着臉,一粒粒解開了霍景司襯衫的紐扣,害怕扯到他的傷口,動作極其小心翼翼地脫了下來。

霍景司的傷在右手上,鮮血已經染遍整個上臂,根本分不清傷口在哪裏。

眼看着舒蘊的眼淚又要落下來,霍景司指腹按住她的眼角,“別哭,嗯?”

“再哭眼睛都要瞎了,這點傷沒什麽。”

舒蘊吸了吸鼻子,慢慢忍住淚意。

霍景司坐在右邊的位置,然而舒蘊靠他左手更近。

她看了男人一眼,什麽也顧不得了,直接翻身坐到了霍景司的腿上。

突然這麽靠近的姿勢,舒蘊臉上的表情卻倏然沉靜下來,看起來無波無瀾的,“要開始給你上藥了,疼的話說一下。”

舒蘊拿過酒精給霍景司的傷口清洗消毒,傷口的地方逐漸露出來。

她看着那傷口,終于放下心,還好沒有中彈,應該只是被流彈所擦傷。

消毒完,舒蘊又給霍景司上藥,最後用紗布包紮的時候,想起一件事。

便問他,“你剛才為什麽不讓我再回到副駕駛?”

“為什麽?”

霍景司倏地笑了,“當然是因為前排危險啊寶貝。”

“總不能讓你因為我受傷。”

舒蘊眼眶紅紅的,也因此忽略了他一聲又一聲缱绻的稱呼,滿腦子都是,要不是他開窗用槍,他也不會受傷。

“可是那些人明明是沖着你來的,你才危險。”

“傻不傻啊,”

霍景司指腹按了下舒蘊的眼角,像是要将她的淚意止住,“和我在一起,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

“誰和你在一起啊。”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舒蘊也終于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何止暧昧。

即使兩人接過那麽多次吻,可這還是第一次,他完美精壯的上半身整個大喇喇地裸露在她眼前,紋理分明,線條流暢。

舒蘊看着,耳尖浮上層紅暈,她慌忙避開視線,垂眸間卻又注意到自己的旗袍現在只有五分短,整個修長凝白的腿都暴露在空氣中。

舒蘊動了動身體,想要從他身上下去。

“別動,阿蘊。”

霍景司的大掌倏地按在了舒蘊的腰際,制止了她的動作。

男人唇線擦過她的耳際,音線低啞透着暗昧,“剛包紮完,還有點兒疼。”

聞言,舒蘊登時不敢動了。

明明知道他說的可能是假話,又心甘情願。

腰側是他暖昧的體溫,滾燙裏帶着輕癢。

舒蘊耳邊又聽見霍景司,用着那種獨特的專門蠱惑人的腔調說,“阿蘊,你知不知道,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霍景司,你是個混蛋。”不讓她下去,轉瞬卻又這樣說。

舒蘊實在不知道該往哪看,幹脆直接低頭埋在了霍景司的胸膛,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道,成熟荷爾蒙的氣息引人流連。

如果不是這場意外,她此時可能已經在南城了。

舒蘊擡起頭,唇齒落在霍景司的唇珠上,輕咬了下。

往日總是清冷的音線纏綿又勾人,連帶着微紅眸子裏暗藏的風情也洩露幾分,“霍哥哥,你贏了。”

...

遠處有不斷變幻的光線閃過,是霍景司的人來了。

舒蘊被霍景司帶着,進了一輛更加寬敞安全的車子裏,裏面有幹淨的食物和水。

車子勻速地穿過森林,往外面駛去。

副駕駛上還坐着一個身體威猛健碩的男人,神色嚴肅,一身黑衣,像是保镖。

栖身在一片晃晃蕩蕩的安穩中,舒蘊長舒一口氣。

還好,都過來了。

而後,視線不經意往旁邊一轉,舒蘊看見了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旗袍。

耳邊适時響起霍景司的聲音,“不知道你的尺寸,便多買了幾件。”

“…”

舒蘊哼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沒量出來?”

“看來阿蘊很有經驗?”

霍景司拉下擋板,指骨擡起她的下巴,在上面輕輕啄吻,磨得她哼哼唧唧,偏用拉長的尾音繼續磨她,“嗯?”

“癢。”舒蘊輕輕拍開霍景司的臉,手掌在他下巴下摸了摸,上面泛起一點青色的胡渣,剛才蹭得她臉癢癢的。

但她又很喜歡落在手上的觸感。

...

出了樹林,車子直奔醫院,在院門口停下。

此時車裏就剩下舒蘊一個人,她匆匆換好嶄新的旗袍,下了車。

霍景司托人買來的旗袍和她平常貫穿的是差不多的款式,顏色也一樣。

“臨島竟然有賣旗袍的?”她問。

舒蘊總覺得,旗袍是他們中國的文化,在臨島這種遠離中國邊境線的小島,應該幾乎不會有。

就算有,想必也很難找。

霍景司不置可否,“想找,總能找到。”

夜晚的醫院依舊忙碌,值班醫生重新給霍景司上藥包紮,最後囑咐道,“按時一天三次換藥,傷好前不能碰水。”

從醫院出來後,兩人進了後車廂。

“阿蘊,想不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跟我。”霍景司視線凝着舒蘊,補充道。

舒蘊眼神定格在他比天際的星還要亮的瞳眸裏,幾乎要融化在裏面,她靜靜地想。

他從來都是這樣,永遠紳士而妥帖。

會細細征詢她的意見。

其實舒蘊想問,他不用工作嗎?

她也隐隐聽說過,霍景司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并全面接手了霍氏集團,現在應該很忙才是。

她又想問,如果現在坐在他眼前的是別的女生,他也會這麽邀請她嗎?

還有那天傍晚,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是只給她披過嗎?

可是到最後,舒蘊什麽也沒問出來。

她仰頭吻他的下巴,上面細碎的胡渣弄得她的紅唇癢癢的,卻格外喜歡。

“好啊。”最後,舒蘊輕聲道。

第一站,舒蘊選擇了位于中國最南方的沿海城市。

他們坐飛機回到國內,面對久違的陸地,舒蘊覺得無比親切,情不自禁感嘆,“還是國內最好最安全了。”

坐上車以後,舒蘊看向主駕駛的男人,“霍景司,我們去海邊露營吧,好不好?”

海邊人少,她想,那裏才是真正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無人打擾。

他只是他,她也只是她。

“現在這個季節海邊人應該不少。”

霍景司低聲問,“喜歡人多的地方?”

舒蘊搖頭,“也不算,”

她只是喜歡有煙火氣的地方。

“我更想看星星,然後第二天早起看日出。”

夜晚的星空和晨起的日出一樣,對于舒蘊來說,不管人潮洶湧與否。

是能讓她感受到煙火氣的地方。

舒蘊以為憑着霍景司一貫的做派,生來清矜,不會遷就任何一個人。

今晚的住處會是豪華的海景房。

到了傍晚,海邊人群逐漸散去,潮水上漲,所有的印跡都被沖刷幹淨。

海灘轉瞬又恢複本來的模樣。

霍景司牽着舒蘊的手,兩人在海邊走走停停,最後走出去好遠。

更加湛藍清透的海域逐漸映入他們的視野。

舒蘊本來以為霍景司是帶她去酒店,可眼前一片空茫茫,沙灘成片,浪潮拍打礁石,身後是大片濃郁的綠,一直綿延到很遠。

周圍五十米,恐怕都沒有酒店的影子。

“這是?”

也是這一個不經意的逡巡,舒蘊注意到,就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有一輛通體黑色的越野車。

車身棱角分明,透過車的樣子,幾乎就能想象出這輛車的主人,會是怎樣的張揚肆意。

“咦?這兒還有別人呢,霍景司。”

舒蘊眼神微動,凝白而短的指甲輕輕撓了撓霍景司的掌心,“我以為這兒只有我們了。”

“或許?”霍景司忽然停下腳步,望着她挑眉。

男人站在暗黃色的沙灘上,身後是滾滾的潮水,青蒙蒙的天幕偶有星子散落,輾轉着落入他的眼睛。

晚星融入他的眼眸,舒蘊恍然,這才是她一直想看的人間煙火。

“嗯?”

她作亂的手被男人輕攥了下,而後舒蘊手中一空,垂眸,看見霍景司放開了她的手。

視線一轉,卻見身高腿長的男人立在越野車車尾處,隔着蒙蒙的夜色喚她,“阿蘊,來這兒。”

舒蘊走過去,後車蓋應聲打開,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大捧密西根碎冰藍玫瑰。

霍景司低眸望進她的眼,“喜歡嗎?”

碎冰藍捧在手裏的時候,舒蘊想起,在臨島他送給她的那束碎冰藍。

早就在一團混亂中沾滿髒污,破碎如泥。

這是…舒蘊望着霍景司溫漣的眸海,那裏好似映着萬頃深情。

所以他當時聽見她在後車座上說的話了,是他又特地買來送給她的?

“我要是說喜歡,霍景司,”

舒蘊踮起腳,雙手攀上他的肩,笑盈盈的模樣,“你會不會又要說,那你打算怎麽犒勞我?”

聞言,霍景司忽然身子一歪,伏在了舒蘊的肩上。

舒蘊瓷白的手腕随之滑到身側,耳廓傳來他悶悶的笑意,男人胸腔裏細微的震動聲酥酥麻麻,隔着衣衫傳到她的心坎。

好一會兒,笑聲漸止,舒蘊不防,身子突然騰空,她整個人被霍景司單手攬在了懷裏。

男人腳步緩緩挪動,頃刻間,舒蘊置身在了越野車前方的引擎蓋上。

他附下身,将她整個圈在懷裏,直視她的眼,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那阿蘊呢,待會兒到底打算怎麽犒勞我?嗯?”

他低磁的嗓音和着遠處潮水颠簸的聲浪傳來,又近在耳前。

在身後夜色的襯托下,霍景司的眼睛實在太亮,舒蘊被他目不轉睛盯着,有些害羞。

她輕輕拍打他的左肩,“你又抱我,小心你的手。”

“嗯?”

霍景司不甚在意地捉起舒蘊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怎麽犒勞?”他又重複了一遍。

“這車竟然是你的。”

舒蘊偏偏不往那個話題上轉,“看着不像。”

“哪裏不像?”

“這車看着挺狂野。”和他一貫示人的疏離散漫不太一樣。

舒蘊一本正經地點評。

霍景司驀地笑了,“那阿蘊怎麽就知道,我沒有狂野的一面?”

他意有所指,舒蘊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我們開始搭帳篷吧。”舒蘊在推開他之前,在霍景司的唇角輕輕貼了下,一觸即分。

唇角彎彎,“謝謝霍哥哥補給我的藍玫瑰。”

剛才在後備箱,舒蘊看見了露營用的工具。

她打量眼越野車的周圍,發現這邊地段不錯,地勢高,距離适當,海水不會漫上來。

霍景司的手傷着,舒蘊自己主動承擔了大部分的工作。

而後漸漸地,發現男人竟真的就倚在越野車旁,一雙大長腿成了擺設,看着她忙來忙去的。

幹完了大部分輕快的活兒,有的地方舒蘊的力氣不夠用,轉眸便看見霍景司依舊站在那裏,好整以暇的樣子,竟也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

舒蘊秀眉微蹙,佯裝生氣,“霍景司,帳篷是我搭好的,今晚你自己去別處睡吧。”

霍景司輕輕挑了下眉,饒有興趣地問道,“不該是兩頂嗎?”

…兩頂。

除了她在搭的這頂,應該還有一頂。

舒蘊終于意識到剛才自己話裏的意味,慌忙找補,“那你自己搭你的。”

見她還有一點兒沒弄完,霍景司邁着長腿過來,動作利落,三兩下便弄好。

“一頂就夠用了。”

其實他的傷只是皮外傷,根本沒什麽大礙,倒是看着舒蘊心疼得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是莫名地想多看幾眼。

“辛苦了。”

霍景司牽着舒蘊席地而坐,他伸手稍稍給她理了下被海風吹亂的長發,“晚上犒勞阿蘊。嗯?”

“…”

晚上和犒勞兩個詞語同時出現,想不讓人想歪都難。

舒蘊哼了聲,識趣地沒接話。

“你的手…”

突然又想起他受傷的事,她轉身去扒拉霍景司的衣服。

“幹嘛呢寶貝兒,”

霍景司輕握她的手腕,操着一口及其正宗的京腔,低磁音調莫名的撩人,“天還沒黑透呢,就在這兒扯我衣服。嗯?”

作者有話說:

扯,使勁扯(bushi)

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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