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彌散

◎玩玩而已◎

“哭什麽。”

這個時候的霍景司是情願哄着舒蘊的, “不然現在将願望說給我聽?”

“不說,”

舒蘊擦掉眼淚,向來清冷的人鮮見得幾分小女兒情态, “說了就不靈驗了。”

霍景司審視她幾眼,哼笑, “随你。”

随後, 男人态度又變得幾分正經起來, “可能過兩天要去美國一趟,阿蘊準備什麽時候回北城?”

舒蘊驟然望向霍景司,她糾結幾天的事被他這麽輕松地說出來。

是在向她彙報行程嗎?

舒蘊搖頭,視線也移開,“還不清楚。”

舞團那邊的事一團亂麻,她還不知道要怎麽和陸安宜解釋這幾天的失蹤。

“去美國幹什麽?”她又問。

“公司的事。”

霍景司沒說太細, 只簡單解釋了兩句。

舒蘊也沒要他詳細解釋, 她關心的并不是這些。

那天在海邊,她聽見的明明是,回美國。

且歸期不定。

舒蘊想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可是又覺得好像沒什麽立場。

頓了會兒, 她才慢吞吞地道,“那祝你一切順利。”

“也不知道問問我什麽時候回來?”

霍景司睨她半眼,哂道,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良心啊阿蘊。”

舒蘊不說話, 只一昧沉默地看着他。

男人此刻要笑不笑的模樣莫名帶點兒張揚的痞氣,他總習慣在話的最後,稀聲喚她一句“阿蘊”, 那慵懶的語調裏透着一股子散漫, 卻無端令她着迷。

可他總是這樣。

看似在問她什麽, 語氣卻虛無缥缈,好似答案并不重要。

...

夜色被墨水染個透徹,濃郁而無際。

上了車,霍景司發動了車子,“陪我去個地方?”

“都是許久未見的關系還不錯的朋友。”

他已經陪了她兩晚,來這大老遠的地方來看花燈,舒蘊沒道理不同意。

霍景司開車,他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透過車窗定睛一看,正是他們初遇的地方。其實在路上的時候,舒蘊便已隐隐猜到。

這種上流圈子裏的公子哥兒們,聚會的地方也無非那麽幾個。

南城此等級別的會所,也唯有兩人初見時的這一個。

進了大廳,自是有專人來迎接他們。

霍景司接過舒蘊身上的外套,交給服務員,随後牽着她的手,一起上了十七樓。

許多會所總有一些不成文的規定,樓層越高,門檻便越高,能進去的人也越少。

當然了,可玩兒的花樣也越多。

十七樓,最頂層。

南城站在金字塔上的人物都在這兒。

在這樣階級分明的地方,舒蘊的心惶惶無着落。

總覺得自己馬上要進入一個她完全不熟悉,而霍景司從出生起便游刃有餘的地方。

胡思亂想之際,舒蘊的手被霍景司輕微地攥了攥。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線,“怎麽?上慣了舞臺的人,還會緊張?”

冷不丁被他一觸,舒蘊手本來就冷,倒是舒服幾分,“沒緊張。”

她換了個說法,“只是從前沒來過。”

跟着侍應生,他們繞過彎彎繞繞的走廊,到了會所十七樓最裏層最隐蔽的包間。

随着門打開,裏面所有人的視線統統望過來。

全是陌生的臉龐,舒蘊不太喜這種人多的交際場合,看着簡直頭皮發麻。

她身材纖細窈窕,本就落後霍景司一步。

隐在霍景司高挺的身影裏,其餘人一時并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看見霍景司到來,景彥擇直接扔了手裏的牌起身迎接。

男人一雙桃花眼眸波光潋滟,走姿吊兒郎當的,端的是風流無俦。

“呦,這不是咱們霍三哥嗎,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昨晚放鴿子的事兒就不說了,今晚這一幫兄弟可已經在這兒等了你兩個小時了!”

雖說景彥擇是霍景司的表哥,但到底也只是個遠房。

景家景泰嫡出一脈唯有景榕,便是霍景司的母親。

連同景泰兄弟的孩子,霍景司排行老三,京北那邊兒的人習慣了稱他一聲霍三哥。

也因此,景彥擇這麽叫,明着像是打趣,實則又沒什麽不妥。

“呵,”

霍景司懶得搭理景彥擇的陰陽怪氣,淡眼瞅他,“地球沒了我是不是就會停?”

景彥擇的話也都落入了舒蘊的耳朵。

對于他的那些控訴,心裏沒來由的冒起一些心虛,原來昨晚他也有約,卻因為她放了他們的鴿子,今天還因為陪她去看花燈而遲到。

此時舒蘊的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霍景司總是有本事給她一種,他把她放在心上的錯覺。

可是事實究竟又是怎樣,總也看不太透徹。

随着霍景司進了廳門,兩人的話也落下了,景彥擇總覺得怪異,微一偏頭。

便看見霍景司身後一道袅娜身影若隐若現。

景彥擇登時來了興趣,連眼神都變了許多,似是夾雜幾分戲谑。

“看來三哥這是有佳人相約?”

“嗯,”

霍景司薄唇微傾,眸中似是寵溺,“有只小尾巴非要跟着我。”

“...”

舒蘊簡直無語,難道不是這男人讓她來的?為此出發前還特地提前征詢了她意見。

女人白如柔荑的手被霍景司握在手裏,她用指尖輕撓他掌心,像是在控訴。

偏偏對于她的心思,那人渾然不覺。

他隐在包間昏昧的燈光下,微偏頭對着她勾起絲笑,“嗯?怎麽了?”

舒蘊惱他,又不妥現在說。

只搖了搖頭,和景彥擇等人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霍景司看着她,又像是回到了她還和他客氣得不行的那時候。

倒是挺會裝。

男人無聲一笑,攬着舒蘊的腰,将她輕推到自己身旁,和其他人介紹,“這是舒蘊。”

再沒其餘的介紹。

一時之間,在場的其他人都摸不清霍景司和舒蘊的關系。

包廂裏有些沉默,卻無一人問。

舒蘊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麽,要是現在面對的是她的好友,她也只會同好友介紹。

這是霍景司。

既然包間裏來了女生,這幫人便也開始收斂一點兒。

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喧嘩聲減弱,安安靜靜的,為霍景司和舒蘊留夠了空間。

霍景司帶着舒蘊,他們坐到一處圓桌旁邊的高腳凳上。

男人走到不遠處的酒櫃旁,回頭問舒蘊,“想喝什麽酒?”

離這麽幾步遠看他,男人長身玉立在那兒,黑衫包裹着他勁瘦身軀,凜冽和優雅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同時出現在霍景司的身上,被很好的融合。

舒蘊托着下巴兀自欣賞了會兒他的好身材,才慢悠悠地回,“我可沒說我要喝酒。”

“偶爾可以喝點兒,”霍景司眼尾微彎,“也沒什麽。”

頓了頓,像是怕她有什麽顧忌,他又補充,“有我在,還害怕?”

雖是問句,他深隽的眼神,卻像是在告訴舒蘊,有他在,她不用害怕,就算喝得爛醉如泥。

舒蘊擱在玻璃桌上的指尖輕輕蜷了下,他總是這樣,随随便便一句話便能勾得她心亂如鼓,潰不成軍。

“哼,”舒蘊偏偏不想順着他,輕咳一聲。

而後一本正經地道,“我媽媽說随意勸女生喝酒的男人不是好的。”

霍景司:“...”

景彥擇自那邊的牌局打完一場,邁着長腿走過來。

走到近前,正巧聽到舒蘊的這句話,他忽地笑出聲,一雙精致的桃花眼裏盛滿了潋滟的笑意。

不知道霍景司是從哪兒找的這麽一位妙人兒。

在他的印象裏,能将霍景司怼得啞口無言的人,他還沒見過。

倒不是霍景司能說,而是天生上位者,大部分人都沒那個敢勁兒。

怪不得霍景司今天會将舒蘊領來。

今天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與他和霍景司關系比較好的,很多從小一起玩到大,能進到這裏的女人,不言而喻。

最終,霍景司還是拿了紅酒過來。

他手裏拿着兩瓶,一瓶遞給景彥擇,而後擰開另一瓶倒進醒酒杯裏。

過了會兒,霍景司方才将酒倒進杯子裏遞給舒蘊,“年份沒多久,嘗嘗?”

舒蘊接過,微微抿了一口,男人的嗓音落在耳裏,像這酒一樣低醇。

霍景司和景彥擇準備喝的是另一瓶,年份久遠。

舒蘊不小心瞄到了年份,比她的年齡還要大。

“昨晚你幹什麽去了?都約好了又放我們鴿子。”

景彥擇又想起這一茬來,好奇地問他,語氣夾雜着一點兒抱怨。

舒蘊下意識看向霍景司,想聽他如何回答。

卻沒妨男人視線驀地朝她這邊望來,目光灼灼,充斥燙意,昨夜模糊又混亂的記憶翻湧在腦海,舒蘊的雙頰轉瞬被燒得通紅。

差一點兒,她就要制止他。

害怕他在這裏口無遮攔。

卻見霍景司眼裏劃過一道淺淺的笑痕,而後移開了視線。

淡聲回,“陪舒蘊去看花燈許願了。”

舒蘊驟然松了口氣。

縱然知道他不是會把私事拿出來在臺面上說的人,可是剛才瞧她的那眼神,實在叫人覺得暧昧。

不清不楚的。

還好景彥擇剛才顧着倒酒,應該沒有察覺。

聽見霍景司的話,景彥擇實在覺得稀奇,霍景司這人,不信神佛,向來涼薄肆意的人,恐怕神佛見了他都得繞道兒走。

又什麽時候信這玩意兒了。他直接問出來。

忽地,一聲極輕又懶的笑聲傳入耳朵,舒蘊靠近霍景司的那只手被他拾起,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她的指骨,有點兒癢。

随後看見男人要笑不笑的模樣,“我也說了,信這個做什麽,不如信我。”

可是還是陪着去了。景彥擇“啧”了聲,腹诽。

權當兩人是在調情,他沒再提這茬。

景彥擇和霍景司不時聊幾句有的沒的,後面舒蘊便沒怎麽聽,偶爾啜一口酒。

她的酒量實在是一般般,但是一遇到酒,就總是不經意多喝。

後來,察覺到景彥擇似乎有事要和霍景司說,但又礙于她在旁邊不方便。

舒蘊借口出了包間。

舒蘊一走,包間裏的氛圍明顯變了。歡快不少。

畢竟剛才有女生在這兒,尤其又是位大美人,都端得不行。

現在牌局又散一場,一部分人聚集到霍景司這邊兒。

霍景文來得晚,剛進包間聽見其他人的閑聊,火急火燎地跑到霍景司身邊,好奇不已,“哥,剛剛出去的那是嫂子嗎?”

他剛才進來,正好在走廊碰見一位女生背對他離開。

霍景司還沒開口,便被景彥擇打斷,對着霍景文道,“等會兒,我和你哥先談正事兒,”

“集團那邊沒事兒吧?”景彥擇轉眸看向霍景司,“在南城這邊兒待這麽久真的不影響?”

霍景司捏過旁邊舒蘊的杯子,放到自己手邊。

随後輕酌了口自己杯中的紅酒,漫不經心道,“在這邊兒待得越久不是越合他們的意?”

衆人頃刻了然,霍景司其人,生來肆意,看着斯文優雅,實則處事極其涼薄,手腕狠絕。

對待敵人,喜歡放些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煙霧彈麻痹對方,等到時機成熟,殺招出,一擊必中。

因此他們能夠看見的某些景象,可能只是霍景司想讓他們看見而已。

因而今天,看見霍景司竟然帶着位大學生樣的女生來這種算是比較私人的飯局,都一時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霍景司之所以成為他們小圈子裏備受尊敬的存在,除了自身優越,也和其家境有關,京北景家,北城霍家,哪個不是百年積蓄的名門望族。

最最主要的是,霍景司身上可是有兩個婚約。

這事兒雖說霍景司從沒有認下來過,但架不住圈子裏關系好的人開涮。

尤其霍景司的遠房表哥景彥擇,他和霍景司關系好,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

“霍三,”景彥擇潋滟的桃花眼裏滿是打趣。

他關心完霍景司在臨島的事,而後完全一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樣子,“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兩個婚約,難不成還打算三個一起?”

同時,不難察覺,景彥擇的這話,由他這位表哥說出來,對于霍景司也算是一道微妙的提醒。

先不論霍家,就算是景家,也絕不會允許霍景司在婚約一事上胡來。

“呵。”霍景司涼涼瞥了景彥擇一眼,指腹慢條斯理摩挲着食指的那處戒痕。

渾不在意的樣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來南城到底是為着什麽。”

景彥擇:“...”

霍景司這話一出,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眼神,景彥擇簡直是恨得牙癢癢,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表哥!

怎麽他就能整天被霍景司這厮威脅。

這幾天和舒蘊待在一處,霍景司煙都少抽了不少,煙瘾忽然有點犯了。

他拿出根兒煙咬在嘴裏,旁邊有侍應生眼疾手快,給他點着。

“三哥你見他什麽時候為一個女人折腰?玩玩而已咯。”

旁邊忽然有人開口,這人是南城有名的花花公子,霍景司和他不熟,今天的場子不算小,貌似是南城這邊的人帶進來的。

舒蘊站在門口的地方,想推門的手驀地僵住。

包間的門開了道窄小的縫隙,站在舒蘊的位置,能夠看見霍景司被一群人圍在中央。

他不管走到哪裏,都是衆星拱月一般的存在。

男人修長冷白的指骨間銜着根兒煙,眯着眸子,不時吸一口。

煙霧往四處散,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隐在其中,清冷的,肆意的,脫離紅塵世俗好似什麽也不在意的。

亦是舒蘊這幾日不知不覺的沉溺裏,從未見過的模樣。

舒蘊下意識便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想再聽見一句,倉皇地逃離。

而此時的包間裏,因着剛才的話,氣氛一時略有凝滞。

其他人拿不準霍景司的态度,都沒開口。

一片駭人的沉寂中,卻見霍景司輕撣煙灰,唇角漫上涼薄笑意。

男人一雙料峭疏離的眼輕擡,裏面仿若失了所有溫度,“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作者有話說:

霍景司:一個擁有兩個婚約的男人

荔枝:這就把女鵝的追求者拎出來!

霍景司&舒蘊:)

之後都是這個時間點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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