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驚詫
與顧是非說完話,元晦溜達着打算回府休息一陣。他抄近路轉到一小胡同,剛轉進去就看見斜倚在牆上等着他的溫挽。
見他看見自己轉身就要走,溫挽笑笑說:“王爺怕我?”
元晦腳步頓住,旋身走到她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鋒利。
溫挽雙手抱胸,仰頭一瞬不瞬地回望過去,氣勢半點不輸。
“想問什麽就問吧,”元晦眼睛虛晃一下,揉揉太陽穴,他感覺自己可能在潭水裏受了涼,這會兒腦袋有點重。
“你讓人動了祭臺?”
“動了。”
“為什麽?”
“讓上頭有借口徹查工部,好處理盛澤水患一事。”
這點溫挽猜到了,只是她一直以為別管外界傳成什麽樣,太子元晦骨子裏始終是個端方君子,行事光明磊落。
“怎麽?”元晦壓低聲音逼近她,“失望了?”
溫挽微微轉頭,垂眸,躲開他過于鋒利的目光。
談不上失望,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元晦低頭,撫上她的側臉,緩聲說:“你未來的夫君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現在你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可有後悔與我定了那樁假婚約?”
“後悔?”溫挽将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擡眸,轉頭,對上元晦的目光,輕笑一聲說:“不,我只是有些意外,意外的高興。畢竟我溫挽從來也不是什麽善良之輩呀王爺,”她擡手覆上元晦的黃金面具,墊腳,貼近他耳側說,“還好你不是好人,這樣我就不怕給你染上污色了,夫君。”
最後兩個字溫挽拖的很長,綿軟的呼吸掃在元晦耳廓上,漸漸幫它染上了近血一般的豔紅色。溫挽一直覺得元晦的耳朵瑩白秀氣,尤其當它因為自己而變得緋紅時,格外有想讓人咬一口的沖動。
元晦沒想到躊躇半天等來的居然是這樣一個答案,剎那間他心如擂鼓,特別想将眼前之人攬進懷中,揉碎揉爛。
不遠處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兩人躲在這幽暗的小巷子裏,彼此注視着對方,氣氛暧昧。
“走了,”溫挽用指尖抵着他的肩膀,将人推開。
元晦垂眼看着她的手指,順勢讓開。
溫挽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麽,回眸一笑道:“王爺打算什麽時候來提親呀?”
元晦只覺得萬傾明媚春光比不上眼前這一笑,“快了。”
他溫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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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太子元晦回宮裏交了差,随後帶着楊慎回了東宮。楊慎之前做過太子伴讀,現今雖然已出任戶部右侍郎,但仍舊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今日他抵死擋住刺客,讓元熠更加看重他。
“那幾個黑衣人的來歷,有眉目了嗎?”元熠問楊慎,此刻他正端坐在會客廳的雕花金絲楠木高腳椅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問楊慎。
他剛剛送走了一幫子前來慰問的人,那些都是朝中官員,聽說太子遇險,親自捧了禮物前來探望。客如流水,足足應付了幾個時辰才應付完。
楊慎坐在下首,搖頭道:“按理該有裏應外合的人才對,我派人挨個探尋了一番,居然毫無破綻。坊間都在傳是容王找的人,這話是從明月樓的說書先生那傳出來,而那說書先生咬死了道聽途說,再多撬不出一個字。”
“明月樓?”
“這兩年突然冒出來的酒樓,寧州楚家的,在大梁各處都有分號,生意做的不小。”明月樓的來歷并不難查,只是寧州楚家向來中立,與朝中各大勢力均無牽扯,此次應該是湊巧。
元熠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你說若此次元晦沒有站出來,事情走向會如何?”
“太子與容王徹底對上吧,”楊慎低頭扯了扯袖子上的褶皺說,“其實這事若是成功,興許不見得是壞事,卧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睡,正好有理由徹底除了他。”
元熠踱步到他身後,語氣陰沉地說:“黑衣人不會就是你找的吧?”
楊慎一動不動,不無遺憾地回道:“我确實應該謀劃此事的,奈何棋差一招。”
“哼!”元熠回到椅子上,坐下,“元晦已經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了,別動他。”
在後宮衆多皇子中,只有他跟元晦年齡相仿,小時候元晦經常帶着他在禦花園爬假山、摸魚,稍大一些便偷偷帶他出宮去玩。後來,元晦做了太子巡查國境,回宮時還不忘給他帶些小玩意。對于大哥這個身份,元晦向來做的很好,他也承他的情。若是半年前他沒有失蹤,這個太子位他應該也是不會坐的。
“你不想動他,不如問問他想不想動你,”楊慎嗤笑道,“你現在坐的位子可是從他手上搶的,況且若叫他知道了他的那張臉……”
“楊慎!”元熠猛地站起,身後凳子“砰”一聲倒地,驚得檐下銜泥的燕子撲棱棱亂飛。
楊慎起身拱手,毫無誠意地說:“臣知罪。”
元熠惡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早就說過,那件事要爛在肚子裏,你若不記得,本宮不介意幫你回想回想。”
楊慎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恭順垂頭再不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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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慎回府的時候,看見楊怡和姚汐在前院的回廊說話,他遠遠地避開了并未走近。
“我聽姨夫的意思是要親自去找容王談,”楊怡說,“大理寺有意看在楊家的面子,大事化了,但元晦還死揪着不放。”
兩人此刻剛進府,還在前院回廊上,幹脆就挑了個避風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想必他是要給那個姓溫的女人撐腰,”姚汐唇線緊抿。
楊怡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人家好歹是議了親的,應該的。”
“話說你對容王……”姚汐看她今日與容王争鋒,可不像放下的樣子。
“哼,與其關心我,不如多幫家裏想想退路,”楊怡說,“大梁建國這麽多年,頭一次碰上祭臺不穩,姚大人管的工部還真是錯漏百出。”
姚汐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她起身轉向楊怡,微低着頭道:“姐姐清楚的,那夥黑衣人肯定在祭臺上做了手腳。若是太子和楊大人怪罪下來,還請姐姐幫忙解釋一二。”
楊怡瞥了她一眼,“你我二人情同姐妹,我自然是要幫你的。”
姚汐做出一臉喜色。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我在這個家裏說話的份量你是清楚的。”
“旁人怎麽能跟你比。”姚汐看着她裙擺上的金蝶晃了下眼睛,“雖然以後當家的是楊大公子,但丞相大人始終是最疼你的。”
楊怡不置可否,她拎起裙擺,轉身便走,“你先回吧,此事我會幫你留意。”
姚汐對着她的背影福了福,說:“多謝楊小姐。”
“姚小姐這是做什麽呢?”楊府老管家恭敬問道,他剛過來的時候,見常與自家小姐一處玩耍的姚家姑娘微彎着腰站那發呆,故多嘴問了一句。
姚汐回神,行禮道:“魏管家。”
“姑娘這是要回府了?我幫姑娘安排轎子?”魏管家客氣道。
姚汐哪敢真勞煩他,“魏管家費心了,家裏已經派人來接了,多謝。”
“也好,姑娘請便。”
說罷,老管家轉身便要走。
“等等!”姚汐突然喊住他,“管家伯伯手裏拿的是?”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張小像她曾經在楊慎手上見過。
老管家低頭看了一眼,揚起手上的東西問:“你說這個?”
姚汐點頭:“是楊大公子的東西?”
“哈哈姑娘眼尖,”老管家笑笑說,“我們公子前些日子看上一姑娘,又忘記問人家名字,這才畫了幅小像讓人去找。今兒個總算找到眉目了,我正要去回他呢。”
姚汐接過來細細端詳。
“這溫家小姐倒是長的好,就是……”老管家說。
“家世差了點,”姚汐笑着幫他補上未盡之言,“魏伯收好。”
說完這話,她略微低了低頭走了。
老管家捏着幾乎皺成一團的小像,一臉愁苦,他要怎麽跟公子交代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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