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賺錢

錢邕在容王府等了容王很久,遲遲不見人影。

女兒指使他人破壞春祭,此事可大可小。他其實最先去見的是太子,當時太子忙着與楊大人議事,只派人出來傳話說:“看在楊家的面子上,讓他自己看着辦。”想來應該是忙着追查黑衣人的事,無意深究。

錢邕喜出望外,想着太子都不追究了,容王這邊應該也好說話吧。

沒想到,等了足足兩個多時辰,好不容易見到容王,他卻說:“此事的受害人不是他,想怎麽處理還得聽溫家小姐的。”

這擺明了是要給那位溫小姐撐腰到底。

“那……這事王爺覺的下官怎樣處理比較合适?”錢邕陪笑道,他平常甚少言笑,如今為了女兒,不知賠出去多少,真是造孽。

元晦瞟他一眼,手裏扯過腰間白玉細細把玩,就是不開口。

錢邕等出一頭冷汗,擡眼見那上好白玉,突然福至心靈道:“下官家中倒是有些好玉,若王爺不嫌棄,下官這就差人送來給王爺把玩。”

他那玉都是底下人送的,價值連城,一塊抵得上眼前的這個十幾塊。

元晦不接這茬,轉頭捏起茶杯,小啜一口。

“下官家中還有好茶,一并送來送來。”錢邕擦着冷汗說。

元晦終于開口了,“大人真是客氣,這樣,我陪大人去溫府走一趟。”

“不敢不敢,有勞王爺了。”

錢邕這人精瘦,搜刮的油水收受的賄賂足頂一個州郡府庫,所以日常吃穿住用都格外精細,像眼前這架馬車腳踏的地方足足鋪了三層上好的狐貍毛,更別提整個車身半數都鑲嵌了黃金。如果不是怕太紮眼的話,相信他能打造全黃金馬車。

元晦坐在裏頭閉眼小憩,錢邕惴惴不安地坐在下頭。

不知為何,平常他面見聖上面見太子都沒有這麽緊張,一見容王卻總怕得不行。許是容王上過戰場殺過人,身上的血氣太過煞人吧,他想。

“到了,大人。”車夫說。

元晦睜眼,“請吧,錢大人。”

錢邕笑笑,趕緊起身下車。

溫府也就是以前的丞相府,錢邕來過好幾回。那時候丞相府人流如注,哪像如今門可羅雀,真是人走茶涼吶。

見門口有人來,李叔趕緊迎了上來。

“李叔。”元晦先打招呼。

錢邕跟見鬼一樣,這位對人的态度還有這麽親切的時候?

李叔彎腰應了,“兩位來見老爺?”

元晦搖頭,“錢大人是來給溫小姐賠不是的,勞煩李叔進去通報一下,就說為春祭一事而來。”

“嗳,那兩位先随我去偏廳坐坐?我去知會小姐一聲。”

“有勞。”元晦說。

錢邕跟着二人進去,沒話找話道:“王爺似乎常來?”

“最近确實來的勤快些,畢竟我與溫小姐正在議親。”元晦笑的一臉和善。

“……”

為什麽沒人跟他講他女兒得罪的是未來的容王妃!将王妃推進水中,此事還能善了嗎?錢邕簡直欲哭無淚。

兩人入了偏廳,錢邕安安靜靜尋了個椅子坐下,元晦則繞到了廳側,盯着上頭的一幅字看的出神。

“這是既白先生的字,我父親十分喜歡。”溫挽從後堂轉出來,一進偏廳就見元晦盯着字看。既白先生早先年憑一帖《攬蒼》技驚四座,字體風格飄若浮雲、婉若驚龍,見之令人心生向往。此後天下遍布求字之人,卻始終找不到既白先生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只是偶爾有零星字帖流出,每每出現總要引起一番轟動。

府中既白先生的字是溫父托人幾經周折才弄到的,平常寶貝得不得了,剛到手那陣,只要有老友前來,溫父都要拉着人家品評一番。

“你喜歡嗎?”元晦低頭問她。

“我自然也是喜歡的,不過我更喜歡他早先的作品,筆鋒張揚肆意,一看就知其心性開闊。近來他的字雖然在技法上進步許多,卻也收斂了許多,看着悶得慌。”溫挽認真回他。

元晦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溫挽不解。

“我開心,不行嗎?”元晦說。

坐在不遠處的錢邕簡直如坐針氈,這就是外界傳言陰鸷狠毒、陰晴不定的容王?果然傳言不可信。

“還有人在等。”元晦說着将溫挽引到錢邕跟前,幫溫挽介紹說:“這位是戶部尚書錢邕錢大人,他來是為他女兒求情的。”

不等人走近,錢邕就站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小女一時糊塗,我這做父親的代她向姑娘道歉。”

溫挽俯身将躬身的錢邕扶起,說:“此事既然大人出面,那于情于理都該由我父與大人交涉。不過父親與家母上山還願去了,且他還不知我落水一事,那麽小女就只好鬥膽僭越了。”

本來嘛,人家父親出面來調解,溫家按理也該由父輩出面,溫挽這話說的有理有據,錢邕信服。況且他素來知道溫承章護短的很,若叫他知道自己女兒被人陷害落水,肯定不依不饒,他不一定能弄得過溫承章。

錢邕賠笑道:“姑娘說的是,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溫挽看了元晦一眼,慢悠悠說道:“我知錢小姐本性善良,之所以一時沖動,全是被旁人教唆的。”她想順手瓦解一下那三人的同盟,至于這個“旁人”是誰,錢邕肯定心中有數。

果然錢邕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呢也不是個斤斤計較之人,只是落水之後染了些風寒,王爺下水救我也受了寒。大人知道,家父辭官後家中艱難,這診金真是好大一筆支出呢。”溫挽說。這事說到底是她自己主動往水裏跳破的局,經不起推敲,見好就收才是上策。

錢邕越聽心跳的越快,他覺得自己可能高興的太早了。但看到近旁王爺冷飕飕的眼神,卻只敢硬着頭皮說:“診金溫小姐不必心憂,自然由我們出,不知這診金……”

溫挽笑的溫柔,“不多,十萬兩而已。”

錢邕咯噔一聲,心想還好只是十萬,他付得起。

“但王爺身嬌體貴的,”溫挽看向元晦,他十分配合地幹咳了兩聲,“他用藥肯定比我精貴,所以王爺的診金肯定得比我的貴,五十萬,大人覺得合理嗎?”

元晦挑眉,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錢邕欲哭無淚,這兩人是來打劫來了吧。

“錢大人?”元晦見他遲遲不答話,語帶威脅地喊了他一聲。

錢邕渾身一震,有氣無力地答道:“合理,自然合理。下官這就派人準備,三日內六十萬兩白銀定送上府來。”

元晦滿意的“嗯”了一聲。

“還有,”溫挽又開口,錢邕哆嗦了一下,用顫巍巍的眼神看向她,“欽天監的那個侍者,大人可別忘記了呀。”

“是是是,下官記着。”錢邕說,“如此,下官便去準備診金了,告辭。”

他一刻也不敢多留了。

“大人慢走。”溫挽送客道。

錢邕跟被鬼追一樣,急匆匆走了。待他不見了蹤影,溫挽與元晦相視一眼,均笑出聲來。

時近傍晚,家家炊煙升起,炒菜的油香越牆飄過來。溫挽不好在飯點的時候把人趕走,便客氣道:“王爺用過晚飯再回去吧。”

她這話說的可不誠心,溫父溫母帶着溫不韞要在寺中住上五天,李叔家中小輩有事,也不在家吃。她自己不會做飯,最多會煮個粥,而今日總不好把客人丢下,自己下廚煮粥去吧,還好家裏有點心。

當元晦看見桌上幹巴巴的三盤點心的時候,以為溫挽是在捉弄自己。

“這是雲片糕,這是桃花酥,這是栗子酥,口味都還不錯,王爺吃吧。”溫挽落落大方地介紹說,說完自己先捏起一塊栗子酥吃了起來。這是三天前買的,有些硬了,但還能下嘴。

“不幹嗎?”元晦抱臂問她。

“你嫌幹嗎?那我給你倒點茶,就着茶吃就不幹了。”溫挽說。

元晦嫌棄的也捏起一塊栗子酥,小小抿了一口,又幹又硬,還甜的發膩,趕緊放回去問她:“你晚上就吃這個?”

“這兩天家中無人,王爺就湊活一下吧。”

元晦嘆了口氣,問:“廚房在哪?”

溫挽咽下嘴巴裏糕點,眼睛亮晶晶地問:“難道王爺要親自下廚?”

“不然呢?”元晦無可奈何地反問她,“難不成真讓你吃這些難以下咽的點心?”

溫挽趕緊起身,給人帶路:“沒想到王爺還會下廚。”

“之前不會,後來學會了。”元晦說,就是他失蹤的那半年,身邊沒什麽人伺候,凡事都得親力親為,就這樣學會了。

溫挽愣了一下,她一直很好奇玉涼戰敗前後的元晦,究竟經歷了些什麽。不過不着急,她總會讓他親自告訴自己的。

“那王爺很厲害哦,不像我什麽也不會。”

元晦懶得接她的話,問道:“食材都有吧?”

“有,家母出去之前都給我備下了,只是她可能忘記了我不會下廚這件事。”溫挽笑着說。

元晦不知這話怎麽接,幹脆閉嘴走路。

丞相府其實不大,前後院加起來不超過十間屋子,比一個四品官員的府邸還小。廚房在西邊,很大的一間,兩人進去一看,确實滿滿當當堆了很多食材,看來溫母确實怕自己女兒餓肚子。

“洗菜會嗎?”元晦遞給她一把青菜。

“會……會吧。”溫挽回答的很沒有底氣。

元晦把青菜抽回來,說:“算了,去把火燒起來。”

“這個我會。”溫挽高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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