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陰謀陽謀
因為裴雲潇這個有着裴、華兩家血脈的“兒子”,華家在華禦史死後還能茍延殘喘至今,還能得到裴家的照拂。
裴雲潇一點兒也沒有怨恨過華氏把她變成個男孩,相反還非常感謝她。
若不是她的男兒身,她又如何能獲得如今的相對自由?想出京便出京,想結拜就結拜。
若她只是女子,她就得像她的大姐,叔父家的兩個堂姐,還有繼母楊氏生育的兩個妹妹一樣,永遠拘在這個地方。一生唯一一次離開家的機會,就是出嫁,然後從一個牢籠,走入另一個牢籠。
她的大姐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沒有強大的母族,只有一個一心權勢的同母哥哥,裴家只把她當做聯姻的籌碼,即使她的丈夫是個人渣,又能如何?
回到自己闊別了兩個月的小院,裴雲潇再次見到了留守家中的錦年、錦和與錦妙三人。
裴雲潇長在裴家,此生注定無法逃脫朝中的争權奪利,所以她也有自己的部署。
“我不在的時候,家裏和京中可發生了什麽事?”
錦妙替裴雲潇更衣束發,錦年和錦和站在屏風外回話。
“之前還算平靜,就是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錦年回道。
“大姑娘的姑爺陳誨在外養了一門外室,生下了一子。那女子帶着孩子鬧上了陳府,陳家為了息事寧人,便同意那女子進門,誰知之後居然查出,她竟是出身賤籍的妓.女。
不光如此,陳家好幾個後輩都被查出狎妓,甚至豢養娈童。禦史臺上書彈劾,陛下大怒,撸了陳家後輩所有的官職,要他們閉門思過。”
雖說錦年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說起這些腌臜事卻是面不改色。
裴雲潇穿戴好衣服,從屏風後繞出。
“狎妓?娈童?還納了妓.女為妾?”裴雲潇震驚地反問:“陳家可真是……蛇鼠一窩啊!”
她只道大姐夫陳誨是個人渣,現在看來,這就是侮辱了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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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歷朝律法等級森嚴,良籍和賤籍的差別是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平民和賤籍通婚已是律法不能容,更不要說是官身了,一經确定,必是杖責、罷免一條龍,再無起複之日。
而對于官員狎妓,一向屢禁不止,一般情況下朝廷也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不是陳家這次做的太過分,把把柄送到禦史手上,想必皇帝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所以說,陳家的那幾個後輩,算是廢了?”裴雲潇嘲諷道。
“是。”錦年點頭:“不光如此,聽說出事時大姑娘懷了身子,孩子沒了,家主做主讓大姑娘與陳誨和離,就這兩天就要上報府衙了。”
裴雲潇心裏一涼。難怪今日去拜見繼母時,大姐也在,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屬下聽到了一些傳言,聽說裴家也有子弟牽扯進了這事之中,但不知道為什麽,并沒有人提起。”錦和在一旁補充道。
裴雲潇心中一動,好像想通了什麽關節。
“這事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就在前幾日。”
“那我和人結拜的消息,又是什麽時候傳回來的?”裴雲潇追問。
“我正要向公子回禀此事。”錦年道。
“當初是林瑞林總管送信到家主手中,錦英的消息只比林總管晚了一天。
這事兒本來只有家主,幾位老爺和公子知道,卻不知道為什麽被何家捅到了聖上那裏。後來昭玉堂杖斃了一個奴仆,聽說就是何家在家主身邊的眼線。
當時陳家的事情剛剛事發,聖上在朝堂上提起了此事,還笑稱公子是個奇人,之後,整個京城便都知道了。”
裴雲潇這下終于恍然大悟。
陳家出事,一定牽扯了裴家的某些小輩,或許不是本家,該是宗親或旁支。但皇上對世家忌憚已久,所以一定會抓住機會重創陳、裴兩家。
而以祖父的心性,怎會瞧不出來裴家的政敵何家在自己身邊有眼線?
所以他是故意把消息放給何家,借何家之口,利用自己與唐桁結拜之事,給裴家扣上一個遠遠不及“狎妓”這般嚴重的污點。
而裴家本就比陳家勢力大,皇帝本也不能傷到裴家的根基。再加上大姐火速與陳誨和離,這樣一來,裴家以退為進,反倒全身而退。
或者,祖父還有更深一層的用意。
陛下恨世家入骨,對寒門和武将就難免倚重,當初的黃晗和劉缶就是一個為寒門士子,一個為寒門儒将。
但世家的權力不容小觑,寒門和武将再受皇帝重用,一時也難以撼動。從世家內部瓦解變成了上上策。
就像韓少祯被多少世家指指點點,可偏偏皇上對他贊賞有加,因為陛下就喜歡這等離經叛道的世家子弟。換句話說,陛下同樣也會喜歡一個“離經叛道”的裴小七!
當初回京時,裴雲潇還在想着如何才能讓皇帝認為她是世家中可拉攏的一派,沒想到這個目的這麽快就被祖父完成了第一步,裴雲潇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不過……祖父為什麽要推自己出來?
想必是為了保住皇權和世家權力之間的那種平衡吧。畢竟一旦失衡,事态就會難以控制,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兩敗俱傷!
“對了,公子,還有一件事。陛下已經下诏,召黃晗和劉缶兩位大人回朝了!”
“真的?”裴雲潇驚訝地站起身。
這麽快!
黃晗和劉缶是原書中對男主非常重要的兩個人,他們提拔重用了男主,可以說沒有他們,男主根本不可能平步青雲。
而他們幾次官場沉浮,在與世家的鬥争中還是以悲劇收場。皇帝迫于世家的威懾忍痛斬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對男主造成了極大的震動。
額……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件事的操刀之人,便是“裴雲潇”!
也是因為這件事,最終促使男主幹掉了以裴雲潇和裴氏為首的世家大族,自己登上了皇位。
現在,劇情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馬上就要上線了,裴雲潇立刻如臨大敵。
她不是小說中的裴雲潇,更不是什麽世家貴族,她往上數三代都是根正苗紅的無産階級!所以,這一次,她一定會保住黃晗和劉缶!
別問為什麽!這次不是為了狗命!是為了信仰!
“錦妙,備紙筆!錦英,磨墨!錦年、錦和,守着院子,從今兒起,裴家七公子閉門思過!”
裴雲潇把自己關在屋裏整整二十天,一步都未曾踏出過書房,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屋中解決。
起初,沒人把這當一回事,以為裴雲潇只是被裴瑫變相禁足,故意賭氣。
過了五天,繼母楊氏先來勸,無果;一衆姐妹來勸,仍舊無功而返。
十天,裴淖親自來了,然而不管是慈眉善目還是威逼恐吓,統統沒用。
十五天,裴家大哥親自去請來了韓少祯,雖然韓少祯被吓了個半死地來了,可裴雲潇還是不肯出門。
第二十天,裴瑫來了,帶了一堆裴雲潇愛吃的菜肴和小吃,站在門外誘哄。
“小七啊,這可是你最喜歡的雲煙糕,你不吃我就喂給裴大壯了啊!”
裴大壯是裴雲潇養得一只大白鵝,準确的說是裴瑫想養,卻礙于面子,安在了裴雲潇的頭上。
名字是裴雲潇故意起的,誰讓自己祖父半點不顧及小孩子的薄臉皮!
要知道韓少祯知道裴雲潇養了一只大白鵝,笑了她整整一個月!
“您喂吧,上次裴大壯偷吃了廚房的玉米糕,差點兒沒噎死!”門裏傳來裴雲潇的童聲。
裴瑫讪讪地收回已經遞到腳旁大白鵝嘴邊的手——好險!
第二天。
“小七啊,祖父這兒有白山書局新出的《奇異志》,你出來我就送給你!”
“您自己看吧,錦年幫我買了最新版,您那個已經過時了!”
裴瑫翻了翻懷裏的兩本書,他買回來也就才看了幾天,怎麽就過時了?這時代變得也太快了吧?
第三天。
“小七啊……”
“吱呀”一聲,書房的門從裏拉開,走出裴雲潇圓墩墩的身子。
裴瑫的勸告卡在嗓子眼,欣喜地道:“小七,你終于肯出來了!我就知道,小七最聽祖父的話了!”
裴雲潇聳聳肩,她只是剛好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而已,不過,祖父開心就好。
“祖父,之前您說讓我在家中溫習功課,沒事不要出門,那現在呢?我可以出去嗎?”裴雲潇擡頭看着裴瑫。
裴瑫本來就是給外人做做樣子,當然不會真的禁她的足,更何況裴雲潇這一閉門思過,吓壞了阖府,他必然要依着她:“當然,小七要出門嗎?”
“是,孫兒和韓五公子約好今日在東林酒樓相聚,孫兒可不能失約。”裴雲潇道。
“那便快去吧。”裴瑫擺擺手。
裴雲潇行禮離開。
裴瑫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陣感嘆。
整個裴家,好像只有小七,能夠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麽,也只有小七,最清醒。
以往,他也覺得小七離經叛道,可如今再看,未必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家主。”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閃進院中。
“城門消息,黃晗和劉缶二位大人,剛剛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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