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個瘋子

“錦和,怎麽回事?”裴雲潇揚聲問道。

“回公子,是一個姑娘,跪于路中央,說……有人在追她。”錦和回道。

“問清楚到底什麽事。”

錦和得了令,跳下馬車,扶起來路上的女子,詢問幾句,才又回來禀報。

“公子,這姑娘說她是附近村中的百姓,父親病死後有人前來要債,她還不起,那些人就要她以身相抵。她不從,這才跑了出來,剛好撞上我們。”

裴雲潇聞言,掀起車簾,就看到路邊站着一個衣裳樸素破舊的少女,容貌清秀可人,卻哭得雙眼紅腫,身上因為害怕正抖得厲害。

她再擡眼朝前方一看,路的遠處星星點點有幾個人争吵這邊跑來,還能聽到他們嘴裏罵罵咧咧的細碎聲音。

“姑娘,你可知,要債的是何人?”裴雲潇朝少女詢問道。

少女擡起頭,便看到裴雲潇打扮貴氣,容貌精致,一看便知是富貴公子。她趕忙跪下磕頭,哭訴道:“民女求公子救命!那些是許家的人,他們說我爹把土地押給了他家,卻欠了他們的糧食和租稅,若是交不起,就得跟他們回去。可我爹從未賣過土地,是清清白白的農戶啊!”

許家?裴雲潇雙眼陡然一眯。

如果沒記錯,柘州許氏是江南有些勢力的世族。而去年冬天,何家旁支有一個女兒就是嫁到了許家。

若許家就是何家在柘州的勢力,那麽掌控柘州絕不是危言聳聽。

這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不管怎麽樣,裴雲潇也得會一會這許家!

想到這個,裴雲潇立刻吩咐:“錦年、錦和,馬上帶這姑娘離開,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出手。”

“公子,你?”錦年大驚失色。

“放心,還有大哥呢!”裴雲潇不為所動:“記住,安頓好她後,暗中跟着我們,該做的事不用我提醒吧?其他的,都先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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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年和錦和對視一瞬,又期盼地望向唐桁。

唐桁臨危受命,鄭重地點頭:“放心,我一定保護好你們公子。”

兩人這才作罷,架起那女子,腳下施展輕功,三兩下便消失在了路邊。

裴雲潇與唐桁理了理衣襟,跳下馬車,站在車前。過了一會兒,那一幫追人的許家家仆便到了近前。

領頭的是個身材矮胖的男子,手裏揚着一只長鞭,一見兩人站在路中間,張口就罵:“你們好大的狗膽,敢管我們許家的事!把那娘兒們交出來,我們饒你們的狗命!”

唐桁不着痕跡地往前上一步,将裴雲潇擋在身後,抱拳道:“幾位好漢,我兄弟二人途經此地,只是停下問路。至于那女子又往何處去,我們實在不知啊!”

“你當我瞎啊!這前前後後連個鬼影都沒有,你沒把她藏起來,她還能鑽地裏不成?”

裴雲潇故作懵懂地反問:“既然連鬼影也沒有,你又何至于說是我和我大哥把人藏了起來?我也可以說你們是血口噴人嘛!”

“你!”矮胖子一怒:“你這小子不知好歹,怕是不知許家是什麽人吧!”

“确實不知,我們從外地來的,不如你給我們解釋解釋?”裴雲潇戲谑道。

矮胖子頭一揚:“知道什麽是鴻胪寺丞嗎?我們老爺許大人,就是當今的鴻胪寺丞,皇上身邊的人!知道嗎你!”

“哇哦。”裴雲潇捧場地做出個害怕的表情。

鴻胪寺丞,從六品,好大的官喲!她祖父裴瑫,當朝太傅是幾品來着?

正一品啊?那沒事了。

唐桁在一旁勉強壓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雖說裴雲潇是故意激怒這幾人,但未免也有點太好笑了。

“哼哼,知道怕了吧!”矮胖子洋洋得意:“前面就是我們家大公子的莊園,我勸你們識相點,趕緊把人交出來,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裴雲潇趕忙抱拳求教:“不知貴府大公子姓甚名誰,又是何官職?”

矮胖子一仰臉:“我家大公子許牧乃是江南才子,寄情山水,不流世俗,你便是給他提鞋也不配。”

許牧啊。裴雲潇在心裏回想着許家的人物關系。

許牧是鴻胪寺丞許大人的嫡長子,下面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許榮。許榮的母親是許大人的繼室,所以兄弟二人皆是嫡出。

去年出嫁的何氏女,嫁的正是許榮。

何、許兩家利益聯姻,卻沒有選擇嫡長子,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裴雲潇若有所思,那邊矮胖子早便等不及的,又要他們交人出來。

唐桁則依舊一臉無辜:“我們兄弟兩人确實只是路過,你若不信,只管搜便是。”

這個時候,比的就是睜眼說瞎話也不臉紅心跳的本事。

別說剛剛這群人離得遠,未曾看到錦年、錦和帶走那姑娘。便是真的看到了,他們打死不認,誰也奈何不了。

那矮胖子氣急敗壞,一揮手,身後的幾個家丁便沖了上來。可哪怕他們把馬車上上下下翻了個遍,也沒找出什麽,只能垂頭喪氣地搖搖頭,又站了回去。

矮胖子這下終于惱羞成怒了:“你們幾個,繼續去找!剩下的,把這倆給我綁了,回去給公子出氣!”

唐桁聞言,雙拳瞬時緊握,身體一緊,做出應戰的條件反射。

裴雲潇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別出手,跟他們回去。”

唐桁身子這才一松,由着幾個家丁給二人套上繩索,推搡着朝前走去。

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一行人終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處莊園門前。只見那莊園的大門雕龍畫鳳,朱漆綠瓦,恍惚間還以為是那個宗親王孫的府邸。

進得莊園裏,所見盡是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美不勝收。

偶爾有幾個婢女穿行于玉石鋪就的小徑之上,各個姿容嬌媚,楊柳細腰。

再看她們手上端着的鑲金邊的瓷碟,上面盡是精致可口的小點,一看便讓人食指大動。

一路行來,移步換景,花團錦簇,草木宜人。

裴雲潇心下暗想,這般滿庭芳華的莊園,若是在現實世界,怕不得是個5A級景區。

轉過一條小路,一個瘦高的男子迎面走來,見到一夥人一時有些驚訝:“喲,這不是土總管嗎?”

裴雲潇看過去,瘦高男人身上穿的也是許家家仆的統一服裝,可眉眼間卻盡是戲谑。

矮胖的土總管臉上劃過不快,卻是敢怒不敢言,賠了句笑:“原來是木總管。我有要事禀報大公子,先告辭了。”

木總管不屑地瞥他一眼,嘲諷一笑,揚着下巴,趾高氣揚的走了。

跟在土總管身後的家仆們便不樂意了:“五管事,這二管事也太過分了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都是伺候人的,誰比誰高貴啊!”

五管事是“土”,二管事是“木”?金、木、水、火、土?

裴雲潇和唐桁悄悄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讀出些笑意——這許家大公子,真會起名字。

不知在莊中彎彎繞繞了幾回,土總管終于把二人帶到了一個緊閉的屋門前。

門口正站着個小厮,見到土總管,點了下頭,轉身推開門進去通報。

又過了一會兒,小厮走出來,朝土總管做了個請的手勢:“五管事辛苦了,大公子讓您進去。”

土總管道了聲謝,便把裴雲潇和唐桁帶進了屋中。

一進屋,裴雲潇和唐桁差點就被滿屋的金碧輝煌給晃瞎了眼。屋中陳設,各種器具,居然全都是金的!

再看那正首處坐着的年輕男子,約莫弱冠之年,形容萎靡,眼底泛青,一看就是縱.欲.過度之相。

此時的他身子兩旁圍着幾個俏麗的美婢,替他捏腿、揉肩、喂食……這男子也極盡享受,動作更是放.蕩。

就這?許牧?江南才子?不流世俗?

“阿土,本公子的麗姬呢?怎麽不見你帶回來啊?”看見他們進來,許牧旁若無人地調戲着懷裏的婢女,懶洋洋地問道。

“本公子的群芳苑差她一個就湊足三百了。啧,這年頭,美人難尋,她跑了,我上哪兒再找個美人去啊!”

好家夥,這是在山溝溝裏當皇帝呢?還麗姬,還湊夠三百美女!裴雲潇聽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土總管聽罷,戰戰兢兢地回道:“回、回大公子,她,她跑了。”

許牧動作一頓,擡起眼,目光如冰刀般射向土總管,幽幽地開口:“跑了?跑哪兒了?本公子這裏富貴榮華,享用不盡,她怎麽就跑了呢?”

說着,他手指擡起身旁婢女的下巴:“美人,你說,這富貴給你要不要啊?”

那美婢嬌柔地倚向許牧懷中,玉手撫上他的胸膛,細聲細氣道:“公子給什麽,奴婢就要什麽。”

許牧摟過婢女在她臉蛋上親了一記,随即臉色一變,将婢女一把推到地上,又将身邊侍奉地婢女全都踹倒在地。

“一群庸脂俗粉,真晦氣!”

???裴雲潇瞳孔地震。

這是要鬧哪兒樣?合着許牧這瘋批不喜歡乖順聽話的,倒喜歡強取豪奪的!

發完了一通脾氣,許牧這才又說道:“阿土,我的麗姬跑了,你說,我該怎麽懲罰你呢?”

土總管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小人已經派人去找了!就是這兄弟二人,就是他們放走了麗姬,小人也給抓回來了!求公子饒小的一命!”

許牧聽也不聽,傾身從桌上拿起一只匕首,猛地擲出,刀尖穩穩紮在土總管的手背上。

土總管悶哼一聲,連痛都不敢叫,大汗淋漓地還在求饒。

“美人跑了,你給我抓回來兩個大男人?有屁用!滾,到庭院裏去領四十鞭子,讓人看看,耽誤我的好事是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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