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解試開考
這一回, 裴雲潇真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徒留那兩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再說不出話來。
裴雲潇走着走着, 就走到了裴大姐的佛堂外, 想要進去,卻又躊躇,來回幾次, 終究是沒敢進屋。
卻不想,裏屋的人聽到動靜, 開門出來, 是裴大姑娘的貼身侍婢雀屏。
“小公子,我們姑娘知道你為什麽來, 只是到了誦經的時辰, 不便相見。姑娘讓奴婢轉告您一句話
姑娘知道, 您是整個府裏唯一記挂着一衆姐妹的兄弟。希望小公子科考順意, 平步青雲, 将來能做她們的倚仗。”
說完, 雀屏走上來,拿出一只精美的荷包:“這是我們姑娘為小公子親手做的荷包, 特意到寺裏求了高僧開光,小公子若不嫌棄, 便收下吧。”
裴雲潇雙手接過那藏青色繡着松柏的荷包,眼眶溫熱:“雀屏姑娘, 替我謝謝大姐。再幫我帶句話,日子若能過,便認真的過;若不能過,随時送信給我!”
雀屏應了, 轉身回去。一進屋,便看大姑娘背靠在門邊,眼淚嘩嘩地流。
“大姑娘,您別哭啊,小公子是真心惦記着您呢!”
“我知道。”裴大姑娘抹了淚:“我就是心疼。當年二堂妹出事時,若小七能長成,也不至于到最後,一屍兩命……”
解試之期,終于在有人忐忑,有人期盼之中如約而至。
一大清早,錦英和錦妙為裴雲潇備好了三場考試所需的紙筆、吃食與一幹物什,又是加油又是打氣,歡天喜地的将裴雲潇送出了府門。
剛出門,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至,裴雲潇循聲一望,只見兩匹雪白的駿馬奔馳而至,其中一匹之上,坐着一個衣袂飛揚的明朗少年。
兩匹馬在府門前停住,發出悅耳的嘶鳴,那少年從馬上一躍而下,一臉的春風得意。
“裴小七,再不走可就遲到咯!”
裴雲潇臉上立時綻出由衷的笑意,揚聲回了一句:“有韓五哥好馬相送,想遲到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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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韓少祯走過來湊到她臉前:“你倒挺不客氣,你怎麽知道我這就是送你的?這可是我才得的兩匹上等好馬,我就是拉出來溜溜。”
裴雲潇觑他一記,幾步上去,一躍坐上馬背:“那正好,見者有份兒!駕!”
韓少祯看着裴雲潇騎馬就走,朝門口的錦英、錦妙說了一句:“瞧瞧,我就知道這馬小七一定喜歡。”
說完,韓少祯也飛奔上馬,揚鞭追去,口裏還喊着:“小七,等等我!”
兩人到達考場門口時,參加考試的考生在門前已經整齊站好,等待驗身入內。
說是驗身,可本就不多的考生裏,九成都是京城世家子弟,誰也不敢在考場外對這些人做出扒衣、翻找的行為。那麽,真正會被驗身的,只有寥寥幾個寒門的學子。
裴雲潇看着幾個打扮一看便很是清貧的儒生被拽到一旁,驗身的士兵對他們吆五喝六,舉止粗暴。而那些儒生各個漲紅了臉,卻敢怒不敢言,被當衆羞辱一番,才總算進得考場。
“五哥怎麽會來科考?我記得你并無心仕途啊。”沒了被驗明正身的威脅,裴雲潇便放松地與韓少祯聊起了天。
“還不是我爹,非要我來。哼,到時候我的名次只在孫山前,看他的老臉往哪兒擱!”韓少祯撇嘴道。
裴雲潇才不信他的說辭。以韓少祯的學識,雖說不至于考中前三,但前十肯定是有了。
“倒是稀奇,五哥居然還能有一天聽了令尊的話?”裴雲潇戲谑他。
韓少祯這才神神秘秘地湊過來:“這是交換,懂嗎!”
“我爹答應我,只要我考了這次解試,就允我與你同去吳州宋大儒那裏求學。吳州乃江東最富庶之地,我手上的青樓、客棧、酒樓……一衆産業正等着擴大規模,等到了那裏,還不是財源滾滾來?”
好嘛!還是為了做生意!裴雲潇這才恍然大悟。
“到時五哥可別忘了我。”
“放心,你的股份,我都給你留好了!”
兩人一路笑談,終于進入考場,這才分別走進各自的考室之中。
大歷解試分三場,三天考完。
第一場乃是經義,選取經書之中的語句來闡述,與現代考試中的名詞解釋和簡答有些類似。
這一部分,裴雲潇單憑現代多年語文的學習背誦和理解經驗,就可以應付。
第二場則考詩賦,難度加深。好在裴雲潇現代喜好唐詩宋詞,穿越後為了适應世族教育,更是狠狠惡補了一番,也還在能力範圍。
對于裴雲潇來說,最難的該是第三場,子史論與時務策。
時務策還好,世家子弟想要憑科舉入仕的,都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對朝堂政治的看法也很多。
裴雲潇的優勢正在于她跟随裴瑫參與過許多朝中政事的讨論與決策,實用經驗豐富。
甚至有趣的是,這次時務策的三道題,居然有一個正好出在了裴雲潇知道的事情上,可謂出進了懷裏。
這也正是為什麽說科舉制很難真正公平的緣故。寒門學子是十年寒窗,懸梁刺股;可世家背景的考生從小便能浸淫在這般氛圍之內,兩者的差別不能同日而語。
但對于子史論,裴雲潇就有些抓瞎了。書裏的時空與現代不同。換句話說,這裏的歷史與現實中她學過的歷史是不一樣的。
為了備考,裴雲潇不得已推翻了自己背了十幾年,刻進基因裏的歷史,從新學習。
即便如此,當她看到考題中要求闡述前朝吏治利弊,水利及地方行政地理區劃問題時,還是頗有些頭疼。
第三天的晌午,裴雲潇答完了所有的題目,認真檢查了一遍後,放下了手中的筆。
從古至今,考場上都能見得人生百态。有的人喜,有的人悲。
裴雲潇的旁邊,是裴雲拓的考室。三天來,她無數次聽到隔壁傳來隐約的唉聲嘆氣。
作為裴家來講,能有更多的子弟入仕,便是裴氏的政治資源。但作為裴雲潇本人,她私心裏一點兒也不想讓裴雲拓考中。
以裴雲拓的學識,就算能通過省試,考中進士,也注定是要外放做官的。
像他這樣貪圖眼前小利而無視長遠大利的人,為官哪方,就是哪方百姓的不幸!
隔壁的嘆息聲又一次響起,裴雲潇隔着牆送去兩個白眼。
也不知道,唐桁考得如何。
原著中,唐桁考中州府解元後,本想一鼓作氣進京趕考,但卻被州府一位老先生建議再多學習積澱幾年。
而這一次,裴雲潇決定擔當起這個任務。她要帶着唐桁去吳州宋大儒那裏求學。
唐桁的學識與腦中的知識庫太難得了,既然他将來總是要當皇帝,那最好多沉下心來學習更多的東西,将來能更多的改變這個他不滿意的世道。
裴雲潇的思緒還是飄遠。她覺得在攻略男主這件事上,她現在越來越有一種養娃的感覺了。
随着陣陣鑼鼓的聲響,考試結束。考官收取個人的考卷,之後将考生放出考場。
一出去,錦年架着馬車等在外頭,見裴雲潇出來,立刻迎上前。
裴雲潇正要上車,韓少祯就活蹦亂跳的跑了過來:“小七,走,到萬玉閣玩他個三天三夜的!”
裴雲潇連忙擺手:“別,我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去哪兒睡不是睡啊!”韓少祯還想鼓動她。
“五哥啊,雖說萬玉閣的姐姐們人美聲甜會說好話,但還是少去為好。”裴雲潇側頭朝韓少祯耳語。
“五哥過幾年就要娶親了吧,到時候讓嫂子知道了,她會不高興的。”
裴雲潇說完,狡黠一笑,轉身上了馬車。
裴雲潇清楚,萬玉閣不是那種青樓,韓少祯也不是亂來的人,可誰讓他倆是損友呢?
韓少祯這兩年時常因為家族說親之事困擾,誰提跟誰急。裴雲潇若不提,豈不對不起他二人的感情?
果然,被晾在原地的韓少祯氣的跳腳:“我想幹什麽幹什麽,何必在意區區婦人之見!”
解試的放榜在考後的第七日,考場外重兵把守,考生聚集在門外,翹首以盼張貼榜單。
裴雲潇和韓少祯坐在臨近考場的酒樓中,觀看着街上的情景。
“小七胸有成竹,自信滿滿,想必對名次已有所估量了吧。”
裴雲潇偏頭一笑:“五哥總是懂我在想什麽。”
“我大致看了一下,這次與咱們同科的世家子都未有特別出衆的。就是不知道,寒門裏會不會沖出個黑馬。”
“別的地方會有,京城?不可能。”韓少祯搖搖杯中酒。
“不過省試倒是可能,如今大歷朝最年輕的禦史大夫秦子誠不就是嗎,寒門狀元,驚世揚名!”
裴雲潇點點頭,心中暗道,等以後,唐桁連中三元時,想必在天下,又是一場轟動!
“放榜了!放榜了!”
樓下喧鬧聲起,裴雲潇和韓少祯也站起身向外看去。
随着榜單由低到高依次貼出,歡呼聲與哀哭聲不絕于耳。
貼到第四至第十名時,裴雲潇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韓少祯的名字,正排在第八位。
裴雲潇舉杯慶祝道:“恭喜五哥,名次遠在孫山前!”
韓少祯卻一心盯着榜單,玩笑道:“哎呀呀,解元老爺可別介,我臊得慌!”
話音剛落,樓下前三名的榜子便逐個展出,第一名的紅榜之上,正寫着三個大字——裴雲潇!
韓少祯終于抓起酒杯,與裴雲潇相碰,一飲而盡。
“小七,早在你寫出江南三賦,于東林酒樓自薦時,我便知你他日絕非池中之物。”
“今日看來,我眼光不假。只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幹什麽,又想要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注:
①名次只在孫山前,就是倒數第二名。源自“名落孫山”,解名盡處是孫山,賢郎更在孫山外。
②科舉考試內容參考《宋史》:“其法以《六經》、《語》、《孟》義為一場,詩賦次之,子史論又次之,時務策又次之。”史包括史書地志,子包括諸子百家著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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