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唐桁重傷
裴雲潇一向自诩千杯不醉, 從小到大,從未在喝酒應酬上有過遲疑。
她有時在想,這或許是對她穿越的補償, 畢竟一個女扮男裝之人,飲酒在所難免, 若是随意便醉了,豈不危險?
因此裴雲潇從來沒将喝酒當回事, 甚至如應酬需要, 她也不會刻意節制。
可今天, 不知道為什麽,她喝着喝着, 就醉了。
眼前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腦子昏昏沉沉, 迷迷蒙蒙,即便她一遍又一遍地使勁兒睜着眼, 試圖保持清醒,依然無法阻止,洶湧而來的睡意……
裴雲潇感覺自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她怕黑, 所以有些着急,腳步跌撞地, 到處找尋着出路。
突然, 她看到遠處隐隐約約顯現出一個光點,心中大喜過望,急忙朝前奔去。
光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全部鋪陳在裴雲潇的眼前。
一個人影從最亮處走來, 穿着一身威風的铠甲,披風在身後飛舞飄揚……
“兄長!”裴雲潇驚喜地喚了一聲。
她好激動,他們已經半年多未見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如今乍一見面,才知心中的想念竟已如此深了。
“兄長?”裴雲潇朝唐桁歡喜地跑過去,想近距離地看到他。
可不管她怎麽跑,唐桁與她的距離都是不會改變的,無論她怎麽費勁兒,根本不能觸碰他!
就在裴雲潇心下發急的時候,一柄□□從黑暗裏猛地刺處,正中唐桁的心髒。
唐桁臉上的笑意僵住,血色迅速地褪去,只有那雙眼睛,還在目不轉睛地望着她,好像在看着什麽難以割舍的東西……
“兄長!”裴雲潇目眦欲裂,大聲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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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了瘋地朝前奔跑,伸長了手臂,妄圖抓住哪怕一個衣角。
可唐桁後退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直到再次變成一個光點……
“兄長!”裴雲潇大吼一聲,身子猛地坐起。
眼前,沒有不見五指的黑暗,也沒有亮得驚人的光點,只有……昏暗的油燈,樸素的陳設,還有——一個人。
“趙、趙大人?”裴雲潇震驚地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趙希哲。
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她不在自己的房中,而在一張床上,趙希哲正坐在她的床邊。
“沒想到,你連醉了,叫的都是唐桁……”趙希哲似笑非笑。
裴雲潇不由得縮了縮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趙希哲輕笑一聲:“逸飛你喝醉了,便在我這裏睡下了。”
裴雲潇腦子仍舊有些混沌,但理智告訴她,她絕不能在這裏再待下去。
她跳下床,故作鎮定:“對不住,酒後無狀,失禮了!”
說完,她逃也似地沖出了房門。
回到自己屋中,裴雲潇屏住呼吸,将整張臉浸入水盆中的涼水之中,才勉強得到了一絲的清醒。
看着鏡中發絲微濕的自己,她甩了甩頭,來不及想別的,一整顆心中全都是
兄長,還好嗎?
“潇弟!潇弟!”
随州客棧,郭世憲和池淵盯着床上意識不醒,像個血人一般,呼喊着什麽,身體卻不時痛苦顫動的唐桁,眉頭皺得死緊。
“郎中,他到底怎麽樣了?”池淵心急如焚。
“毒箭已拔,但傷在心口,血流不止。能不能活,要看命了。”郎中搖搖頭。
池淵一趔趄,不敢置信。
“周必!”愣了一會兒,池淵反應過來,沖向一旁一直按着唐桁身體的周必。
“說!到底怎麽回事!唐桁武功高強,不可能随便暴露命門!”
周必嚎啕大哭:“……是我!都怪我!唐大哥是為了保護我!”
“我要不是為了回去看熱鬧,我要不是這麽沒用……都是我!我對不住唐大哥!”
郭世憲見兩人情緒都很激動,只得上前将兩人強行分開。
“池淵!你冷靜點!傷唐桁的兇手還在逃,你先發什麽瘋!要想發瘋,就去把那畜.生給老子抓來千刀萬剮!”
池淵終于克制下來。
“大将軍,這毒箭,我以前見過!”池淵定了定神:“将軍可還記得曾經羯颉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那支天狼軍嗎?”
郭世憲面色一凜。
他如何不知?就是因為這天狼軍,大歷慘敗于羯颉,恥辱地丢失了邊塞九城,至今未曾收複!
可這天狼軍,不是早就銷聲匿跡了嗎?
“你的意思是……?”
池淵凝重地點點頭:“當初天狼軍消失時,就有人傳言只是被隐匿起來了。如今唐兄弟剛剛破了他們開戰的陰謀,他們便不惜啓動這樣的秘密軍隊來刺殺他,可見是急了。”
郭世憲沉思:“當年我也聽過些傳言,不是說那天狼軍掌握在羯颉老國王手中嗎?難道政權交接,主和的新王未曾接管?”
池淵握緊拳頭:“潛入我大歷,當街就敢行兇,連唐兄弟如此身手都身負重傷,不是天狼軍,還能是誰?”
“大将軍,以天狼軍的本事,現在怕是封了随州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了……”
郭世憲頭上的青筋一個勁兒的突突。
天狼軍重現世間,意味着一場血雨腥風的大戰,就要來臨了!
池淵和周必在客棧守了唐桁整整七天七夜。
池淵在懊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派出采買物資,若身在随州軍營,天狼軍也不敢貿然擅闖。
周必在愧悔,若唐桁不是被自己強行拉着去看吵架的熱鬧,也不會對人群中的殺手全無防備。
就在兩人心力交瘁,心神不寧的第八天,唐桁悠悠轉醒。
郎中說,人能醒,就能活;人不醒,就埋了。
“唐大哥!”
“唐兄弟!”
唐桁剛一睜開眼,面前就是兩張放大的,擔憂的臉。
他分明剛剛看到了潇弟啊?那張記憶裏豐神俊秀的白淨面龐,怎麽變成這兩個糙漢子了?
“你……,我……”唐桁張開嘴,才發現嗓子幹啞的發疼。
不等唐桁說什麽,周必便将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又是道歉,又是自己罵自己的,唱念俱佳,熱鬧得很。
要不是郎中進來把他趕出去,唐桁覺得自己的腦殼都要被吵裂了。
他受傷了,還是傷在心髒下方不到一寸的地方?
可真是命大啊!唐桁暗笑。
他可不能死,他答應裴雲潇要回去的。
……
唐桁的傷情穩定後,池淵把他接回了軍營,派專人輪流看。其中,就數周必來的最勤。
今天,又是周必來送藥。
“唐大哥。”看着唐桁喝空藥碗,周必有些猶豫地張口:“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只要是這麽說的,那就肯定是不能問的!
唐桁腦中霎時浮現出裴雲潇說過的這句話。
他當即就想拒絕,可看着周必那亮晶晶的眼睛,卻又偏偏說不出口。
“你……那你問吧。”
周必眼神立刻變得好奇和期冀:“唐大哥,‘潇弟’,是誰啊?”
“他就是我與你們說過的,我的義弟。問這個做什麽?”
周必眼神變得古怪:“唐大哥,你……你在昏迷時,叫了上百次這個名字,就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胡扯!”唐桁心裏一慌。
“什麽相思病?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周必,你小子又皮癢了是不是?等我傷好,看我怎麽練你!”
周必跟唐桁相處久了,深知他面冷心不冷,兩人又極為熟悉,說起話來便沒了顧忌。
“好哇,唐大哥敢跟我打賭不?”
“等你好了,咱們去城裏的萬紅樓裏試試,你要是能忍得女人近你的身,你讓我練啥我練啥!”
唐桁笑罵一句:“你小小年紀,懂得倒不少,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我才不去,你也給我少去!”
他除了當年賺錢不得已,一向不太喜歡這些地方。因為他似乎,對女人的脂粉過敏,聞不得那種香氣……
周必像是跟他杠上了:“就去聽曲兒,別的什麽都不幹,你敢不敢?”
唐桁心裏着實有點虛。因為只有他清楚,這次受傷後,他夢見了裴雲潇多少次!
甚至就在昨夜,他居然還夢見了潇弟變成了一個絕色的姑娘,一個勁兒的朝他懷裏鑽。
唐桁覺得,他快瘋了!
“去就去!等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狠話出口,落地無悔。
半個月後,當唐桁被幾個兄弟拉進萬紅樓時,都恨不得給自己嘴上兩個巴掌——真是嘴欠!
一進門,熱情的老鸨看見熟客,扭着腰肢就迎了上來。
周必難得在唐桁面前充回大爺,纨绔公子範兒端得十足,吩咐了幾句,便進了包廂。
不一會兒,各色的歌舞姬就魚貫而入,濃重的香粉味道瞬間充斥滿屋。
唐桁下意識就皺了眉頭。
歌舞開始,可唐桁的腦袋裏卻想的全都是兩年前他和裴雲潇重逢時,一起到青樓打探消息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還對裴雲潇,抱有着些許功利心。
如今想來,竟不知何時,這份心思已是全然不再,只剩彼此的情誼與扶持。
真是恍如隔世……
一個漂亮的女子倚過來,身姿嬌媚婀娜:“公子,奴家繡繡,怎麽不喝酒啊?”
唐桁感受到周必瞬間轉過來的眼神。
想到那鬼扯的賭注,唐桁硬着頭皮,強迫自己忍受繡繡的親近,被迫聞着她身上脂粉堆出的香氣。
繡繡……
似乎那次與潇弟,也遇到了個叫繡繡的姑娘。
當時裴雲潇還笑言,世間何人不是俗人,見錢眼開,誰都跑不了。
“公子……”
繡繡向來是侍奉客人比較盡心的,見今日的客人裏,就數這位看着出身不俗,一只纖纖玉手便柔媚地撫上唐桁的胸口。
唐桁低頭,看向那瑩白的皓腕,驀然想起在京城何府發生的事。
那夜,他攥着裴雲潇的手腕,那麽纖細,柔軟,讓本就烈火焚身的他,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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