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偷襲

吳玠的第一步計劃,要趁烏魯與折合初至和尚原、立足未穩之際,以輕騎掻擾、同時分兵斷其糧道。雖然兵法有雲,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但是若暫無斷指之力,能夠傷其十指,使金軍在進攻大營之前,便成疲師,也未嘗不可。

原來的地圖,因為這一年來開窯攻煤、到處挖得七零八落,已經不太管用,前些日子梁世佑他們已經吃過這苦頭了。是以得了烏金這個向導後,梁世佑多了個心眼,對外秘而不宣,到夜裏才帶着烏金到吳玠的大帳內,按了烏金的記憶,重畫和尚原的地圖。知曉此事的,只有馬上又要奉命去偷襲伏擊金兵的幾名将領。

當探子報稱,烏魯與折合的人馬已經深入到和尚原腹心地帶時,小溫侯率麾下精兵連夜出發,迂回截其糧道;梁家兄弟和吳玠那個族侄吳映以及另兩名從蜀中帶來的将領,則各率自己的親兵隊,在次日淩晨出發,悄然沒入了大營前的那一片荒野之中。至于吳玠收攏的殘兵,人心尚未能穩固不移,前段日子還有将士打算劫持吳玠投奔金人,幸得吳玠及時處置,幾名統兵将領又良知未泯,才未曾釀成大禍,不過經此一變,吳玠是不敢輕易派他們出戰,都被留了下來守營,又以吳氏親兵與呂長壽所統率的襄陽軍鎮守要害之處,以防萬一。至于那位戴公公屬下的一百禁軍,吳玠不敢擅自指揮,全派到後營去護衛戴公公,私心裏想着只要別給自己添亂就成。

烏金策馬跟在梁世佑身邊,四野漆黑,寒風刺骨,即便烏金熟知路徑,一行人也不能走得太快,更何況必得留有餘力,方能在遇敵時縱馬沖殺,因此這一路行來,烏金覺得綽有餘力,膽子也漸漸大了,中途休息時,低聲問梁世佑他們走得這麽慢,會不會錯過金人的隊伍。梁世佑咬着幹糧不耐煩地答道:“問這個做甚?你只管跟着便是了——”一語未完,總算及時記起烏金是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幾個兩眼放光的同僚手中搶下來的向導,這才耐着性子向他解釋:“咱們要能夠正好趕在黃昏時候突襲金營,路上還要留足休息的時間,所以,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太慢。”

距離和速度,都是經過他精心計算的。梁世佑偷襲金兵不下數十次,還從沒在這上面出過漏子,自是得意洋洋。

烏金不解地道:“為什麽要在黃昏時候,不是夜裏?”說書人說的,不都是半夜偷營嗎?

日出前的一片漆黑之中,看不清梁世佑的表情,但是他語氣裏的鄙夷還是聽得很清楚的:“人人都知道應該半夜偷營,還有個鳥營可偷?!也就是你這種什麽都不懂的笨蛋,才會幹這種傻事!”

換了是他,別說黃昏時候,就是大白天,也照

樣可以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烏金被他罵得多了,雖然每次難免要瑟縮一下,但是縮這一下之後,想問的問題,照問不誤。梁世佑只覺得他的這些問題都太簡單太無知太丢人,一邊罵一邊解釋,火氣一上來還要敲他的腦袋,好在記得烏金是向導,下手不能太重,免得敲壞了腦子沒人領路。

休息半個時辰後,他們再次上路。烏金以前從沒騎過馬,這幾天整天呆在馬上,大腿內側磨得紅腫了一大片,雖然梁世佑特意給了他一瓶藥讓他自己注意着經常敷用,走路騎馬時,也是磨得生疼。梁世佑見烏金略有些蹒跚的模樣,拍拍他的後背道:“不要緊,過幾天就習慣了。”

他那些從步卒到騎兵的屬下,無一例外,都經過了這一關。

烏金被他拍得踉跄了一下,差點撞上前面的人,梁世佑“哈”地一笑,捉住烏金的左臂,幾乎将他架了起來,一直送上馬去。

和尚原西南部靠近秦嶺的這一帶,尚有濕潤之氣,因此鄉民種了不少冬麥,枯黃的原野上時時可見一塊塊綠色,只是所過之處,幾個村莊都被劫掠一空,屍骸遍地,焦壁殘坦,寂無人聲。梁世佑一行人沒有進村,只讓烏金帶了兩個人去搜羅糧食與清水,藏在那些預計可能會在歸途中經過的小煤窯中——這些東西,哪怕現在帶不走,梁世佑也不打算留給別人尤其是金兵。至于搜出來的兩罐桐油和一壇烈酒,梁世佑則下令全都帶上,桐油可以縱火,烈酒可以澆洗傷口,這可都是好東西。

越往西北方向走,原野越是荒涼。

天色漸暗時,探報回來報稱已經望見了金人的前鋒,距此地大約十裏,對方正在紮營,也放出了探馬,所以他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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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金人的探馬發現他們。烏金領着一行人向西北繞行一裏來路,牽着馬躲進了一道被枯草層層遮掩的小溝,這麽一個地方,不走到跟前來是發現不了的。梁世佑派了烏金和另兩名親兵去放哨,其他人就地休息,可以略略進一點食物,但是只許吃個三分飽——梁世佑一向認為吃得太飽就會變成昏昏欲睡的豬,尤其是激戰之前,他寧可手下都是餓虎。

烏金知道馬上就要開戰。上一回他還只是遭遇金兵、遠遠地旁觀了一場交戰,這一次卻是由他指路的偷襲,雖然梁世佑仍然不會讓他上陣殺敵,心中仍舊是又激動又緊張,一時間吃不下東西,只能勉強喝一點兒清水。負責帶他的那名親兵唠唠叨叨地勸他一定得吃一點兒,以免呆會兒體力不夠,烏金很為難地咬了一口幹糧,在口中嚼來嚼去,只是不咽,兩眼亂轉,求助地望向梁世佑。梁世佑低笑着道:“行了行了,吃不下就算了。畢竟是第一次

上陣麽,能夠不兩腿發拌,已經挺難得了。”一邊說一邊順手将烏金的頭發揉成一團亂草。最近梁世佑很喜歡幹這種事情,感覺就像揉搓自己幼時養的那條對其他人兇悍無比、唯獨對自己馴服親密的獵狗一般,極是開心滿

足。

休息一會,哨探回報說金人前鋒已經紮營完畢,正在吃晚飯。梁世佑下令立刻出發。

梁世佑一行人從左側沖入金營時,正是金營中大多數士兵吃飽喝足、不自覺地松懈下來的時候。沖在最前面的是梁世佑和兩名梁氏家将,三杆長槍便如同整支隊伍的刀尖一般,透陣而入,所過之處,波開浪裂,緊随在後的親兵隊,揮動長刀一路沖殺過去,金兵猝不及防,轉眼間便被砍倒一大片。離得稍遠的金兵匆忙上馬之際,梁世佑已經拐了一個大彎,從左後側沖出營去。金兵出營追擊時,大營右側的馬廄忽報火起,卻是宋軍趁着同伴偷襲大營左翼之際的混亂,将幾個油罐抛入了馬廄,又射入火箭,立時便是一片大火。看守的士兵忙着解開缰繩牽出驚慌的馬匹,同時還要追擊放火的宋軍,整個金營都被擾亂。

烏金和五名弓弩手趴在一道淺溝中的枯草叢中,望着梁世佑一行人迎面飛奔而來,身後大約一箭之地,金兵緊追不舍,眼看便要逼近,心中大是焦急。梁世佑忽地一聲唿哨,屬下立時左右散開,沖過來的金兵,正迎上埋伏在淺溝中的弓弩手,十五張已經上好箭枝的弩弓,每次五張發射,每弩一發十箭,三輪過後,追上來的數十名金兵幾乎盡數被射下馬來,便是還有幾人僥幸未曾中箭,也被梁世佑一行人繞回來左右夾擊殺了個幹淨。

天黑時分,梁世佑和他的親兵隊,已經由烏金帶領着在一道有水源有煤窯的深溝裏歇了下來。點檢人馬,陣亡一人、重傷二人。陣亡的那人,烏金還記得他的樣子,只有十八九歲,笑起來很憨厚,讓烏金覺得十分親切,但是這一戰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烏金覺得心頭沉重。知道戰場上刀槍無眼、生死由天是一回事,親眼看到自己認識的人戰死沙場,又是另外一回事。梁世佑他們,看起來若無其事、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可是烏金覺得他心裏必定還是難過的,這些親兵,可都是跟了他好幾年的。

難怪得不許自己上戰場,只準在後面遠遠接應。

如果有一天回不來的是梁世佑……烏金忽地打了個冷戰,不許自己再想下去,同時又不自禁地挪近了梁世佑,心中隐約生出一個模糊的念頭,似乎靠得近一些,便能将這個人守得牢一些一般。

已是初冬,荒原寒涼,霜氣深重,好在煤窯中透出絲絲暖意,大家擠在一起也可取暖,這一夜倒也不算難

過。只是天亮時烏金發現自己的腦袋幾乎鑽到了梁世佑的腋下,難免漲紅了臉,輕輕挪出來,自行去小水窪邊喝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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