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師父出馬
半個月後,薛一娘終于繡好送子觀音像,在顧太太生出疑心催促她之前,搬回了她與顧三公子的小院。不過薛一娘當天晚飯時便一臉賢惠地對顧太太說,她入門以來,多蒙太太照顧,感佩于心,打算為顧太太繡一幅流雲百蝠的帔子,趕在過年時穿戴,以表孝心。顧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将那座小樓指定給了薛一娘,叮囑她千萬不要太辛苦了,哪裏還注意得到兒子的郁悶?
時近年關,顧三公子的功課暫時停了下來,各家都在忙着準備過年,一幫同窗也少有來往,顧三公子整天呆在家中,卻進不了繡樓、瞧不見薛一娘的人影。而到了晚上,蕭娘子和秦娘子一唱一和,說是說不過的,真要動起手來,不用薛一娘出手,僅僅一個蕭娘子便能夠整得他狼狽逃蹿——至此顧三公子才想起來,這蕭娘子與秦娘子,想必便是薛一娘的師傅送給她的得力手下,無怪乎這般難惹。
這麽一來,顧三公子被擠兌得只能和衣而卧,半點也不敢碰嘴角總是隐帶譏笑的薛一娘,只能在心中暗自念叨:不要緊不要緊,來日方長,無論如何,薛一娘總是自己同床共枕的娘子。
顧三公子這麽忍氣吞聲地過了一個新年,眼看着蕭娘子和秦娘子見他連日來委曲求全、作低伏小,已經隐約起了憐憫之意,口頭雖不肯饒過,下手卻已略緩,出腳也輕了一些,心中暗喜,想着今晚一定可以越過這兩尊門神,涎着臉與薛一娘親近一下。
到了晚間,顧三公子特意将薛一娘從前繡的白衣觀音翻了出來,有意無意地在薛一娘面前細細觀覽。這可是他借口為顧太太祝壽而求來的,現在卻還在自己手中,薛一娘應該會覺得奇怪吧?
薛一娘冷眼看着顧三公子支着耳朵、時刻準備着聽她發問、好接過話頭的模樣,不覺暗自嘆了一聲,一顆心沒來由地軟了下來。這個笨蛋,讓人生氣的同時,卻又覺得可笑可憐。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薛一娘心氣漸平,慢慢也想明白,顧三公子待她,的确是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個女子,在外人看來,足稱得上“情深意重”四字。
只不過,每次這麽想的時候,都會在同一個問題上糾結不休:顧三公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請媒提親,若不是逼到無路可退,只怕他還會這樣似近實遠地糾纏追逐下去。
薛一娘心思搖動,忽喜忽怒,面上神情也随之變幻不定,令得顧三公子心中忐忑,左等右等,不見薛一娘搭話,于是咳了一聲,打算再一次厚着臉皮去搭個讪。
但是顧三公子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外間守夜的蕭娘子低聲喝斥:“是誰?滾出來!”
随即聽到兩名值夜的小環縱身而出、卻被人在一個照面間打翻在地的驚呼聲,來人嘿嘿笑道:“多年不見,蕭娘子何必一上來便喊打喊殺?多傷和氣!”
顧三公子心中哀嚎一聲:壞了,陳道士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
蕭娘子顯然知道陳道士的身份,只冷哼了一聲,卻未阻止他光明正大地自房門進來。顧三公子與薛一娘迎了出去。陳道士笑嘻嘻地道:“三郎啊,這些日子可被錦娘子的弟子門人欺負慘了吧?好在貧道及時趕到,這就來替你撐腰,管保她錦娘子再神氣不了!”
他的弟子,可不能任憑那錦娘子欺負,要教訓也只能由他動手。
蕭娘子面色微變。這些日子她們與顧三公子頻頻交手,雖然覺得顧三公子慣能挨打,閃躲起來也靈活得很,但是大多時候顧三公子只是招架、很少還手,竟是未曾看出他的師承來歷,還當是顧清敏找人教的,卻未料到……這可麻煩了,居然将陳道士招惹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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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娘子不敢當面得罪陳道士,因此轉過頭狠狠瞪了顧三公子一眼,若是顧三公子早日告知此事,她一定會将整治顧三公子的事情做得更隐秘更無懈可擊,也免了這許多麻煩。
陳道士毫不客氣地在上位坐下,顧三公子和薛一娘未得他吩咐,不敢就座,一左一右站在旁邊,蕭娘子借口奉茶,讓慣能哄人的秦娘子換了上來,自己将那兩個被撂倒的小環救起,自去看守門戶——雖然小院之中顧家的兩個守夜仆婦早被陳道士弄昏,顧家應該不會察覺這邊的動靜,但還是小心為妙。
端起茶盞,陳道士開始訓話了,洋洋灑灑長篇大論,歸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少年人血氣方剛,知好色而慕少艾,此乃陰陽之道、人之常情,為□者,怎可斤斤計較夫君年少時的往事?
顧三公子越聽越覺得陳道士這話很有道理,薛一娘這般計較,大是不該,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地看向對面的薛一娘,卻見薛一娘嘴角含笑,眼中卻全無笑意,眉梢輕揚,方才隐約可見的軟和之意,蕩然無存。顧三公子心中“咯登”一下,暗叫不妙。俗話說“當面教子,背後教妻”,以他和各家太太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這些太太們,無論年長年輕,對這人前的臉面,都看得極重,薛一娘又是個心氣高傲的,當着他和秦娘子的面
被陳道士一通教訓,而且這陳道士還偏心得很,哪有不惱火的?自己這一個多月來的小心翼翼,可就全白做了。
這麽一想,方才的得意,翻變為沮喪。
陳道士越說越得意,口沫飛濺,竟是說到了錦娘子身上,什麽有其師必有其徒,上梁下梁之類的。顧三公子暗暗叫苦,薛一娘卻是趁着陳道士喝茶歇氣的機會,不緊不慢地開了口:“陳道長,家師不日便要前來臨安,若有指教,不妨與家師親自商談。”
陳道士端着茶盞的手停住了,眼珠轉了一轉,尚未說話,門外已有人冷冷說道:“陳列子,這顧三還沒正式拜師呢,就護着他欺到我師徒頭上了?”
陳道士讪笑着站起身來。
随着一股冷風,錦娘子翩然而入。看她年紀相貌,易地而處,不過一個溫和慈善的中年婦人,但是此時此刻,僞飾盡去,整個人如箭在弦,如劍出鞘,冰寒淩厲之氣,透骨而入,直刺髒腑。顧三公子本就畏寒,至此難免本能地向陳道士靠了靠。錦娘子鄙夷地看他一眼,這點兒氣勢都受不了,真不知一娘看中他哪一點?
錦娘子與陳道士并肩而坐,中間隔了一張幾案,顧三公子規規矩矩地上前行禮,錦娘子揮手令他自去:“你并未入陳列子之門,無須拜見我。”
顧三公子含笑說道:“前輩是一娘的師傅,晚輩是一娘的夫君,怎可不以禮相見?只是倉促之間,未能備得拜見之禮,只能奉上一杯清茶,還請前輩見諒。”一邊說一邊将秦娘子手中的茶盞端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跪下,雙手奉上。
這樣大禮,可比方才拜見陳道士時隆重多了,錦娘子心頭大是快意,斜了一臉憋屈的陳道士一眼,方才接了茶,慢慢喝上一口,便交給了站在身邊的薛一娘,看看仍舊跪在面前的顧三公子,臉色稍稍和緩,轉向陳道士說道:“這小子雖然不成器,總還是一娘的夫君,道兄若不介意,我今晚就替道兄考較他一番,也好盡早過關入門。”
陳道士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顯然正在艱難地權衡,要不要今晚就将自己精心栽培的弟子人選送給錦娘子考較。面前這小子在蕭娘子這些人面前都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落到了錦娘子手中,只怕會被整治得更慘。但若是不答應……
他看向顧三公子:“你意下如何?”
也不知這小子究竟練到何等程度了,還是讓這小子自行決斷好了,若是抗不住被打成重傷,薛一娘
也不會怪到自己身上、然後慫恿錦娘子來找麻煩。
顧三公子趕緊磕了個頭:“前輩有意指教,晚輩敢不從命?”
剛才只一照面間,顧三公子已經想好了對付錦娘子的辦法,無非“順勢而為”四個字——這可是他與各家太太打交道這麽多年,得出來的經驗之談,面對着錦娘子這等睥睨衆生的人物,更是要乖巧聽話。
錦娘子果然滿意,微微一笑,說了一聲“跟我走”,一把揪住顧三公子衣領,将他拎了起來,顧三公子急忙提氣輕身,只覺眼前景物一掠而過,耳邊夜風呼嘯,翩翩然如淩雲氣,大有飄飄欲仙之感。
錦娘子忽地将他望空一抛,顧三公子連翻了幾個跟頭才消掉去勢,穩穩落下,正打算笑着拱手說一聲“請前輩指教”,笑容未斂,卻見三枚繡花針帶着幾近透明的三條絲線,挾着冰寒之氣迎面射來,駭得他即刻向後仰倒在地上,繡花針射空之後,被錦娘子輕輕壓低了一帶,收回指間時堪堪自他胸前劃過,衣襟盡裂,寒氣刺骨,顧三公子倒抽了一口冷氣,急忙滾了開去。
這是顧三公子整整一年悲慘挨打生涯的開端,錦娘子每個月考他一次,與他過招時的繡花針從三枚慢慢加到十二枚,最後加到三十六枚;顧三公子則從最初半個時辰便被捆成一團,直到最後兩個時辰才被錦娘子捆倒。陳道士除了找來上好傷藥之外,只會嘿嘿幹笑,然後很同情地告訴顧三公子,當年錦娘子的師傅考較他時用的可不是繡花針,而是雷神錐,一個不好便會透骨破筋,與他一同習練玄武十三式的另外四個人,便是被這雷神錐廢掉的,你小子已經很幸運了,就知足吧。
顧三公子很是悲憤,陳道士這是典型的站着說話不腰疼,讓他試試被錦娘子捆個牢實吊在樹上三個時辰試試看!這什麽變态的入門關啊,居然不是本門師長來考較,而且考較也盡考的怎麽挨打!
惟一的收獲是,薛一娘對他心疼心軟了。既然師傅已經替她大大出了氣,顧三公子看起來早就沒有那麽可惡,無奈師傅難得碰上這麽一個在她手下支撐的時間越來越長的後輩弟子,興致更高,自己也沒有辦法求情,只能對顧三公子好一點兒,以免自己心中太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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