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任飄搖2

既名壽筵,一應歌舞雜演,當然均是講求富貴圓滿,美則美矣,只是就如這案上的宮式佳肴一般,總是同一個精致綿軟的滋味,不敢逾矩半步,吳持初時還有些興致,看到後來,不免生了倦怠,看看一旁的溫奇,也是心不在焉地,幾乎要趴到桌上去了,不覺對這品味相投的小世子,大有好感,低聲與他聊了起來。無非是讀了些什麽書,幾歲習武,現在學到哪種程度了,襄陽可有趣之類。溫奇乖巧地一一答了,免不了也要回問幾句。吳持比他年長許多,見識過、學過的東西,自然也要多得多,溫奇一邊聽一邊贊嘆,目光真摯,表情熱切,滿臉佩服,正是尋常小男孩崇拜兄長的套路,偏生向來自負的吳持就吃這一套,不無得意地道,日後在臨安相處的日子多着呢,有空了盡管來找他。言外之意,便是罩定了這個小兄弟。

鄰桌的方攀龍,目不斜視,卻不知不覺之間,凝神屏息,将他們的問答聽得一清二楚,良久,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怔忡了一下,随即生出滋味莫名的酸軟之意來。

那個男孩,年紀小小,便已經學會如何讓身邊人對他生出親近信任之心、如何将周圍的力量化為己用了。

究竟是因為姬瑤花教得好,還是因為,這樣年幼,便孤身離家,父母親人,都遠在千裏之外,臨安城中,又有無數不善的目光在暗中窺伺,所以不能不盡快長大呢?

酒至半酣,樓下樂聲重起,格調已變了,雖然仍是喜慶之意,卻平添了一種肆意飛揚之氣,仿佛原野上漫天鋪展開去的花海,無拘無束,無邊無際。在座者多有常年賞玩樂舞者,這樣別開生面的樂聲一起,不覺停了杯箸,注目場中。

吳持只覺這樂聲似曾相識,探頭望了一望,訝異地道:“我認得,這是大理來的那班歌舞伎,在合州演過三場的!”他很是喜歡那種酣暢淋漓的張揚樂舞,還有那些樂人的五彩斑斓、銀光燦爛的衣飾,記憶深刻,所以即便這些新上來的樂人衣妝并不特別,他仍是一聽之下便認了出來。停一停,忍不住又說道:“今夜是長公主壽辰,蘇蘇姑娘應該會上臺的。”

對于吳持語氣中不知不覺透露出來的那點眷戀與傾慕,朱逢春等人恍若未覺,譚主事皺了皺眉,溫奇則很恰到好處地接上了一句:“大理的歌舞伎怎麽會到臨安來?”

朱逢春答道:“應該是跟随大理的國使來此。”宋金之間,無論是和是戰,于大理都禍福攸關,宋金和議将成之事,想必已經傳到了大理,所以大理最近特遣了一位國

使,以采買瓷器為國主賀壽為名,前來臨安,日前才剛入住驿館,國使的随行之人衆多,并非全是官身,不便住在驿館,故而都各尋去處,行商自有相熟的商號接待,游學士子去了翰林院,其他人則自尋了客棧安置,這班歌舞伎料來也在其中。

此時樂聲漸低漸微,一隊女伎自角門處徐徐走出,一色的淺碧色衣裳,長裙曳地,長發低挽,鬓邊斜插一枝粉芍藥,衣飾簡潔,粗看之下并不出奇,但是再細看一看,袖管腰身,都比尋常女子窄上一兩分,只這一兩分,便将這隊女伎柳條兒一般纖細柔韌的身形,襯托得幾乎令人驚心。

而那隊女伎,行動之間,悄無聲息,舉手投足之際,十八人竟如同一個人一般毫無二致,絕不會有一人擡手時高了一分,又或者屈身時低了一寸。

四面樓上,一時間盡皆屏息而待。

十八名女伎,歌聲甜蜜,舞姿如同那流淌的蜜糖一般舒緩,唱的是一位鮮花一般美麗的姑娘,她的面容如何明媚鮮豔,她的腰肢如何多情柔軟,五彩蝶兒見了她,都害羞地斂起了翅膀,百靈鳥聽了她的歌聲,也要羞愧得不敢開腔,蒼山洱海畔,多少英俊少年為她神傷,流連不去,只為得到她一點溫柔顧盼。

女伎咬字清晰,歌詞淺顯,又兼反複數遍,在座之人,自是都聽清楚聽明白了,也正因為此,臉上神情,多少有些尴尬。這樣坦白直接地向長公主獻媚,卻似乎絲毫不知,應該贊美的是長公主的賢淑文雅與皇家風範,而不是一味只宣揚姑娘有多麽美麗多情、有多少英俊少年為她傾倒。

長公主臉上微微有些紅,不太自在的別開了目光,心中卻歡喜得很,不忍責怪這些大理樂伎唱詞不妥,只向身邊的侍女道:“難得這些樂伎遠道而來,又不是咱們中土人氏,不太懂臨安的風俗,也是難免。好生打賞了罷,有什麽不妥,私下裏同她們說說便是,別折了她們的顏面。”

那侍女會意,吩咐下去,自有人去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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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唱罷,女伎與樂工相繼退場,卻獨獨留下一名吹笛女樂,那女樂方才坐在燈光不及的角落裏,又披着暗綠鬥篷,竟是無人注意,此時掀開鬥篷站到燈光明亮之處,方才見到她的真面目,妝扮與方才那十八名綠衣女伎,并無二致,只是眼波流轉處,水光潋滟;腰肢輕擺時,柔若無骨。

溫奇趕緊拖住吳持的衣袖:“這就是蘇蘇?”

吳持點一點頭,低聲說道:“聽說蘇蘇每次登臺

,都有新意。只不知這一回她要做什麽?”

眼看她拖着裙裾緩緩登臺,眉目生輝,含情帶笑,別有一種妖嬈恣肆,偏生又若不自知一般,顧盼自如,視線所到之處,那些定力不夠的看客,被逼得忍不住移開了目光。

方攀龍卻微微皺起了眉,心中警兆忽生。

沒有人注意到,蘇蘇走路的時候,看起來風擺荷葉似地,裙裾水波般起伏不定,實際上,蘇蘇的步子恍若在水面滑行一般輕盈缥缈。

蘇蘇在臺上站定,團團一揖,這個禮行得不倫不類,而且豪放得就如同男子一般,卻又毫不生硬忸怩,倒讓看不慣她那種妖嬈姿态的長公主和一衆命婦,都笑了起來。

蘇蘇也不言語,只随意踏着舞步,哼唱着方才的雙飛燕調,歌聲清揚明亮,帶着漫不經心、無憂無慮的歡喜,同時舉起手中短笛,停了一停,左手在短笛上輕輕一抹,随之一揚,數朵鮮花随手飛向空中。初時動作尚輕緩,惟恐衆人看不清楚,越到後來,手勢愈快,腳下舞步愈急。一時間臺上只見漫天飛花,似蘭非蘭似桂非桂的花香陣陣飄拂。

一曲将完時,蘇蘇雙手一合,随即拉開,手中短笛已化為一株碧綠的小樹,栽在小小玉盆之中。

蘇蘇略一曲膝,朗聲說道:“恭祝長公主身如藥樹,百病不侵;顏若鮮花,歲歲芳華!”

四下裏寂靜了片刻,随即一片叫好聲。

仔細論起來,蘇蘇這一手無中生有,并非獨一無二的絕技,只是她姿勢優雅,動作迅速,态度從容,更兼美貌如花,這就太難得了。

喝彩聲中,方攀龍手中銀箸彎折的輕響之聲,細不可聞。

身如藥樹,百病不侵;魂若鮮花,歲歲芳華。

這是藥王廟與巫女祠的送神曲。

現在卻被蘇蘇揉在一處,略改一改,用來為長公主祝壽。

而蘇蘇在說出這句話時,還若有意若無意地看了他一眼,明明白白揭示了她的身份來歷,也揭示了她對方攀龍真正身份的知曉。

曾經的藥王廟與巫女祠,世世為敵,代代相殺,姬瑤花曾經笑吟吟地對方攀龍感嘆道:巫醫本同源,相煎何太急。

終于,當閻羅王與韓起雲在姬瑤花的一手推動之下,相攜遠走南荒十餘年之後,一個可以輕松自在地将藥王廟與巫女祠的送神曲同時唱出的女郎,出現在世

人面前。

是誰将她送到臨安來?送她來究竟想做什麽?

方攀龍怔忡之間,眼角餘光,卻見溫奇正狡黠又得意地對着他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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