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高氏夫婦拜容府

江面有着蒙蒙的晨霧,隔得遠了看着只是白茫茫的一色,什麽也看不見,只能隐隐約約的看到一些黑色的影子,似乎是船的桅杆,走得近了,方看清那是一艘很氣派的大船泊在江陵的碼頭。

船頭有一塊極為醒目的牌匾,上邊書着一行大字:湖廣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高,可兩個月前,這艘船上京時,船頭的牌子上邊可是“承宣布政使司左參議高”,而且字也沒有現在這麽大,這樣醒目。左參議是從四品,這指揮同知卻是從三品,高良等于連升了兩級,心中自然高興,所以特地叫人用黑漆打底子,刷了一行醒目的金色字體。

這次進京頗有收獲,憑着妻子娘家陳國公府的關系和自己撒出的銀子,連升兩級不算,還加封了一個懷遠将軍的散階,這可是一個好的開始,接下來該是定遠将軍,安遠将軍,高良興奮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感覺眼前一片光亮,他從三十出頭呢便已經做到了從三品,再熬上十多年,不愁做不到一品大員。

高夫人卻沒有高良這般快活,見着仆人将陳國公府打發的東西搬下車,她撇了撇嘴,家裏那個繼母真是小氣,每年高良都會大把銀子送回陳國公府,而她卻只打發一點不值錢的回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看着那一袋袋的米面和壇子菜,高夫人心裏跟明鏡兒似的,這大抵都是陳國公府的族田裏出産的,還不知道是哪個旮旯裏邊掃了出來,随便拿個袋子裝着打發了高良呢。看着仆人們搬着那些袋子,額頭上邊都冒汗了,一顆顆汗珠子映着陽光不住的閃亮,高夫人心裏只想笑,可那笑容到了嘴邊卻是往下拉,成了一條苦瓜的模樣。

高良站在高夫人的旁邊,臉上一副滿足的神色,只要自己的官職升了,陳國公府哪怕是打發幾袋茅草他也會當寶貝。他看了一眼高夫人那嘴邊異樣的笑容,知道她心裏不快活,好言勸慰她:“這可都是自家田莊裏産的東西,很是難得。”

“你信不信,給我一百兩銀子,我便能将這一船東西買齊整了。”高夫人憋着心裏的氣恨恨的看了高良一眼,年輕的時候只覺得他虎背熊腰,長得英武,心裏很是喜歡,怎麽過了這麽十來年,看着竟然沒有以前那種感覺了,或許是忙着內宅裏邊的事情,将她一份少女情懷全給消磨殆盡。

“高祥呢?怎麽沒有跟你一道回來?”見着高良不接口,高夫人心中有些煩惱,打定主意要好好的和他吵上一架,發洩下心裏的火氣才行。

“他……”高良呆了呆,因着對錢氏心有愧疚,害怕陳氏對她的兩個孩子下手,所以特地将他們養在外院,這次自己回京述職,不便帶着高祥到處跑,這才托付給了容家。聽着高夫人這般問,他立刻便明白她已經知道了高祥的下落,不由得尴尬的一笑:“我存了主意要巴結容家,所以将他送去容家小住。”

高夫人鼻子裏邊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說:“容家又怎麽了?也值得你去巴結?怪不得我那日分明在東大街瞥見了高祥,和一群小孩在一起,心想自己看花了眼,這高祥可不是你的心肝寶貝,怎麽會撒手随他去了,沒想竟然是真的。”

高良瞥了夫人一眼,心裏想着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容家可不是像她口裏那般的簡單呢,皇後娘娘薨逝了以後,幾位得寵的妃子都在熱衷于皇後寶座的角逐,雖然容妃的家世看起來似乎還排不上號,魏貴妃和陳貴妃乃都是出身于國公府,可恰恰是她們的出身決定了她們的不可能。

魏國公府和陳國公府都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在朝廷裏都有自己不少的勢力,立了一個,另外一個自然不會心甘,而皇上生性多疑,最不喜的是外戚掌權,容家乃是清流世家,在朝堂上為官的不多,但在民間卻極有聲望,這是比兩位國公府更有優勢的地方,再說現在的這幾位皇子裏邊,容妃的兒子許胤壥親钍芑噬舷舶的,所以他心裏才打定了想和容家結交的主意

偏生深閨婦人不識好歹,沒有将容家放在眼裏,高良搖了搖頭對夫人低聲道:“你千萬別小看了容家,指不定皇後這頂鳳冠便落在了容妃頭上呢。”

“怎麽可能,再怎麽着也該是陳貴妃罷?”高夫人臉孔朝天,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江陵容家,說是說清流世家,可怎比得上我陳家鐘鳴鼎食,中堂供着丹書鐵劵,皇上絕不會立那容妃為後的。”

高良側着眼睛看了夫人一眼,見她十分傲慢,苦笑一聲:“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這麽說自然有一定的把握,你便睜眼看着天怎麽變罷。這次我将祥兒放到容家,便是存了想和他們親厚的心理,等到容妃為後,再去登門拜訪便更容易些。”

高夫人雖然心裏不贊同夫君所說的話,可畢竟走先手也很重要,反正沒有将她的孩子舍出去,她也不在乎了,冷冷一笑,她望向了高良:“你莫非還想和容家結親?”

高良點了點頭,不急不緩的說道:“若是容家願意,能結親是最好的。當然,也得等着容妃當了皇後娘娘再說,過兩日我們一起去容家拜府,順便将祥兒接回來罷。”

高夫人扭了扭身子,一臉不耐煩的神色:“要去你一個人去,我才懶得去奉承容家。”說到這裏,她眼睛轉了轉,心裏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萬一容妃真的成了皇後,高祥和容家結了親,那可是高攀了,無論如何自己先要去打探下,看看容家哪個丫頭最不好,到時候就給他定了那個,讓他一輩子過得不順心。

想到此處,高夫人又換上了一副笑臉來:“既然你想要我跟你一起去,那便一道去罷。”心裏恨恨的想着,要不是高良防她防得嚴密,竟然将高祥放到外院去養了,自己怎麽樣也得将那jian人的孩子給害了,誰叫她對自己的瑞兒下狠手呢!現在瑞兒身子孱弱,每日裏躺在床上直喘氣兒,咳嗽起來讓她聽了腸子都絞到一處,高夫人閉了閉眼睛,無論如何,即算是不能害了高祥,也不能讓他過得稱心如意。

出了上元節又過了幾日,高良便偕同高夫人,帶了長子高安去了容家。踏入高家的內院,高夫人眉毛挑了挑,沒想到容家的園子修得真是精致,不會比陳國公府要差,處處精心布置都能顯現出主人家的巧心來。

容老爺和容夫人在主院與高良夫婦見了面,誇獎了高安幾句,說他長得英武,以後定然是國之棟梁。高夫人聽了這話才有些笑影兒,裝出一副很關心高祥的模樣來問起他在容家的情況。

容夫人沒有弄清楚高夫人乃是高良的第二個夫人,只知道高祥是高良嫡出的兒子,為了讨好高夫人,着實将高祥誇贊了一番,聽得高夫人心裏頗不是滋味。容夫人又湊着熱鬧,建議丫鬟将高安帶去随雲苑和高祥見面:“兩兄弟這麽久不見了,肯定心裏想念得厲害,快些帶去讓他們一起去玩。”

高夫人也正想看看容家的幾位小姐,于是笑着說道:“我也跟去看看,許久不見祥兒了,也怪想他的。”

高良哪敢放了夫人單獨去見兒子,自然也要跟着去,作為主人的容老爺和容夫人自然也得作陪,于是一大群人挨挨擦擦的朝随雲苑走了過去。這邊主子剛伸腳出了主院,後邊早有丫鬟一溜小跑着去向碧芳院送信了,賈安柔聽說那高參議升了三品的官兒回來,帶着夫人和長子來接高祥,眼睛轉了轉,趕緊打發夏蟬帶着淑華去随雲苑找秋華和高祥玩,看看能不能讓高大人和夫人留下個印象,長大以後議親時也順當些。

淑華聽說要她去随雲苑,心裏老大不樂意,這些天裏她巴巴的去了随雲苑好幾次,可那高祥竟然是話兒都和她說不了幾句,只顧着和秋華一起念書打算盤,或者就由季書娘指點着畫畫兒,她站在旁邊自然覺得沒趣,還不如在碧芳院逗弄妹妹呢。

賈安柔聽了淑華的話沉下臉來,對着夏蟬道:“你快些将姑娘抱去随雲苑那邊。”然後又軟聲叮囑淑華:“淑華,你聽娘的準沒錯,你今日便呆在那裏,也不用說什麽話兒,就帶着笑在旁邊站着便是了。”

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要長得美貌,自然能招人喜歡,見着夏蟬抱着淑華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賈安柔扶住門檻,心中不住的在琢磨,為何高大人和夫人對容家這般熱絡,現在還把長子也帶了過來,莫非是想要容家看看他兩個兒子,想結兒女親家不成?

只可惜自己的淑華現在還不是嫡女,賈安柔恨恨的咬着牙齒,心裏一陣疼痛,若姨父思想開通些,把她聘了過來做平妻,自己的淑華也該嫡出的身份,誰家兒郎配不上?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賈安柔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衫,無論如何,總要把淑華變成嫡女才行,這是她此生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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