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瘟疫女巫
◎瘟疫的解藥交給死神守護。◎
穆夏沒有發現莳蘿的異常,他将香包配戴在腰間,連同騎士最重要的配劍。
湖畔吹來冰冷冷的濕氣,莳蘿猛地回神,擡頭就對上少年燦若朝陽的微笑。很好,他打起精神了,少女勉強回給他一絲虛弱微笑,手下的望眼鏡收拾得叫一個爽快。
莳蘿阿,莳蘿阿,收起妳那多餘的同情心,妳應該先管好自己。
她打算先行告辭:“我一會還有事要找鎮長……”
“鎮長可能沒辦法見妳,他一早就去艾爾德爵士那裏了。”
莳蘿想起前天聖堂的争執,不禁好奇問:“他們真的打算要燒掉森林?”
穆夏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艾爾德大人昨晚半夜沒有回去森倫堡,我們有很多事要問他。”
何賽會很高興這個消息的。莳蘿心底默默想。
穆夏突然向前一步,他背對太陽,陰影遮住他大部分的表情。“鎮長擔心狼人會像以前那樣開始散播瘟疫和混亂,今天的黃昏祈禱他們勢必會要一個結果。”
“結果?”莳蘿又聽到那股擾人的蠅叫聲了,但她現在連伸手揉耳朵的想法也沒有,任由那股不安的預感帶她看清楚厄運的輪廓。
穆夏似乎很不願意說出口,但在少女不肯移開的目光下,還是屈從了。
“随便一個替罪羔羊,一個所有人都願意接受的結果,起碼先暫時撫平昨晚帶來的騷亂。”
替罪羔羊。莳蘿腦中閃過早上科爾太太心不在焉的臉孔。
她看向面前騎士,下意識問:“你會同意嗎?”
穆夏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莳蘿。
莳蘿勉強扯出一笑,她裝模作樣調了調背上的藥櫃,就要轉身告辭。
“我不會。”
背後傳來的聲音輕得像陣風,但莳蘿還是忍不住回頭。
陽光傾射在他的臉龐上,少年的眼眸綠得純粹,逼近一種灼金色,雖然和安柏不太一樣,但莳蘿覺得它們一樣都閃閃發亮,耀眼得難以直視,都蘊含着力量。
“我不會再讓任何一個無辜的人犧牲,我對妳發誓。”
莳蘿忘了自己回答什麽,她只記得陽光在臉上的溫度。
她必須在太陽下山前趕回科爾家,倏忽而過的風聲在耳邊輕聲碎語,莳蘿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
隐約間,那些雜音似乎組成了清晰的句子,她聽到了輕快的兒歌:
“……叮叮當當、黑帽子叮叮當當,紅帽的孩子要在太陽下山前回家……”
門前有一群孩子們圍着莉莉玩耍,唱歌跳舞好不和諧,但莳蘿遠遠就聽到其中有老獵犬在低吼咆哮,
她用望眼鏡認出其中一個砸窗戶的孩子,也不廢話直接放鵝咬人。
孩子們笑多久就變成尖叫聲,在有力的搧翅聲中一下就化作鳥獸散。莳蘿趕忙上去查看莉莉。
慶幸的是女孩看上去沒受傷,只是臉上的胎記被顏料塗抹得亂七八髒,水汪汪的眼眸彷佛随時就要掉下淚。莉莉帶着一頂莳蘿之前沒見過的紅色兜帽,一看到莳蘿,她立刻丢掉帽子撲進少女懷裏。
“……莉莉、沒事了……”
“不要把我送給野狼先生!”
莳蘿想起穆夏說的話,不由得緊緊抱住莉莉。
“沒人會把妳送過去,他們鬧着玩的,現在是早上,哪裏來的野狼?”
莳蘿感覺懷裏一重,女孩的小腦袋用力搖了搖。
“鈴聲響起來時,野狼就會來了……”
莳蘿想到女孩昨晚的夢魇,心存愧疚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試着轉移她的注意:“妳看山上好多羊咩咩在吃草,根本沒有野狼阿。”
老獵犬搖搖尾巴湊過來,牠舔了幾口莉莉,好不容易才哄得姑娘笑逐顏開。
“我……我有聽過野狼先生說話。”
孩子戲言就像撫過青草的微風,但莳蘿卻感覺到空氣有那麽一刻的窒息。
她能聽到一股刺耳異常的尖叫,厄運的蟲蠅似乎嗅到了腐肉的氣息,而莳蘿選擇捉住那一閃而過的靈光。
回憶迅速倒轉,她想到第一晚莉莉突然大聲說着大野狼,以及昨晚女孩詭異的夢魇,那正好是在鈴聲響起來之後。
她不禁急切問:“野狼先生說了什麽?”
“…不能說”懷中的腦袋急切地搖頭。
少女放輕聲音,換個問法,像是閑話家常問:“那莉莉妳看到野狼先生了嗎?”
“恩………”
“妳有告訴其他人野狼先生的事嗎?”
懷中的女孩猛地一抖,莳蘿感覺到胸前微微濕潤:她在哭
就在莳蘿後悔想放棄時,女孩擡起臉,兩只眼睛紅得像花貓,她聲音顫顫地回答:“我告訴爸爸了,所以爸爸才會一直睡覺,我不想姐姐也一直睡着不醒來。”
莳蘿腦中閃過千頭萬緒,但最後都化作一聲安撫:“爸爸只是生病了。”
“他一直在這裏不是嗎?”她用手帕擦了擦女孩臉上的顏料。
黑色的胎記大片如潑墨般從鼻梁蔓延至到右眼眶,在女孩臉上留下所謂的惡魔烙印,但在莳蘿看起來,那像是一塊蒙着黑紗的面具,襯得女孩那雙綠眼睛更加神秘美麗。
莉莉果然笑了,她珍惜地摸了摸那胎記,随後想起什麽,小心翼翼道:“爸爸說過不要把野狼的事告訴任何人。”
柯爾先生知道?
莳蘿用眼神快速掃了一圈附近,廣闊的草地沒有任何屏障,就算有人遠遠瞥見,也只會以為是少女在安慰年幼的孩子。
“那爸爸還說了什麽嗎?”
她避開了狼人這個敏感的問題,旁敲側擊。
“他在睡着前有沒有說其他的事?”
果然莉莉猶豫了下,點點頭:“爸爸睡着前說,他把瘟疫的解藥交給死神守護。”
瘟疫的解藥?死神?
莳蘿不禁皺眉。
柯爾先生是一名救人無數的瘟疫醫生,鎮上的人正因如此才認定害死他的疾病定是來自狼人的詛咒。
但現在莉莉卻說柯爾先生在死前發現詛咒的解藥?詛咒不可能有解藥,除非……
莳蘿松開眉頭。
那根本不是詛咒。
柯爾先生發現的也許不是什麽解藥。
莳蘿将老獵犬交給莉莉,讓女孩抱着狗狗。她自己則站起身一步步往柯爾家走去。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
每走一步,莳蘿心跳就快了一分,原先無頭蒼蠅般的碎語現在聽起來就像一整群磨刀霍霍的蜂群。它們越是低語,越是恐吓,莳蘿就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
危機就是轉機,前方也許是災厄的獠牙,卻也可能是出口閃過的亮光。
她來到柯爾先生的書房,小小的祈禱窗此時鑲着藍天白雲,如一幅精致的油畫,唯一可以窺見昨晚噩夢的痕跡就只有窗戶旁邊;一張畸形的鳥嘴面具投下彎刀似的陰影,空洞的玻璃眼眶沉默地與少女對視。
瘟疫的解藥交給死神守護。
莳蘿取下那副面具,牛皮塗以蜂蠟緊密縫制,鳥嘴尖端鍍上一層驗毒的白銀,彎窄的鳥嘴裏面則塞滿各種淨化空氣的芳香草藥,每用過一次都要用沸水消毒。曾經的柯爾先生就是帶着這副面具行走在生死之間救濟世人。
瘟疫醫生出現的地方就是死亡蔓延之地,他們用古怪的鳥嘴面具隐藏真容,漆黑的外衣宛如報喪的鳥鴉,人們敬畏他們,害怕他們,就猶如死神。
大白鵝好奇地用鳥喙去啄面具,雪白紅喙和漆黑鴉嘴呈現強烈的對比。
莳蘿只能對天祈禱柯爾先生最後一次用完面具後有用沸水消毒。
她深吸一口氣,将手掏進了鳥嘴裏。
慶幸的是裏面沒有用過的草藥,只有一卷薄薄、似乎紙張的東西,莳蘿試探性地碰了碰,最後用手指将它夾了出來。
是一張紙沒錯,不整齊的邊緣像是從書上急忙撕下造成的。
莳蘿吞了吞口水,她展開紙張……
“孩子,妳在這做什麽?”
剛牧完牛的柯爾太太循着莉莉的話找過來,就看到站在房內一動也不動的少女,空氣中是有人沉重的呼吸聲。
她呼喚了幾聲,那背影終于轉過來。
“柯爾太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妳說。”
當夕陽開始傾斜,教堂的玻璃窗鍍上一層灼灼的銅紅,無論天使還是女巫都宛如在赤焰中接受拷問和刑罰。
聖堂內幾乎所有人齊聚一堂;從傲慢的艾爾德爵士、驚恐不安的平民夫婦、再到面容深邃的異國人,甚至是那些身着黑袍的警鈴人。
他們在芳芬的蜜蠟和熏香中虔誠地向至高神禱告,同時形成一圈不容許任何人逃脫的圍牆,
空氣異常寧靜,正是暴風雨前的烏雲彙聚,沉重的氣氛彷佛随時會凝露而出。
鎮長惴惴不安,連坐下的心情都沒有。
“還少了一位。”
話音剛落,聖堂的大門重新被人推開,白銀的騎士鍍着一層銅金色的夕陽,姍姍來遲這場晚宴。
莳蘿擡起頭,幾乎同時間與穆夏對視。
“那我們開始吧。”
其中一個身形高大、聲音宏亮的警鈴人迫不及待,甚至不顧鎮長驚怒的面容。莳蘿記得對方叫舒克,是警鈴人的領頭,算是警備隊長一類。
“昨晚有我們的成員受害,我要求立刻在至高神的見證下,立刻舉行瓊斯鎮上的古老儀式,任命一位“引路人”進入森林尋找狼人的蹤跡。”
來了!
莳蘿餐桌下的雙手不禁握緊。
““引路人”必須是一位與狼人結有因緣的鎮民,他将戴上紅色的鬥篷進入森林流浪一晚,用自己的鮮血平息狼人的怒火。”
作者有話說:
明天周日入V,到時三更~~該結束這個副本,接露狼人的身分拉!!
PS:奶茶覺得鳥嘴面具比小醜可怕,如果黎明殺機出一個鳥嘴面具屠夫,我會吓到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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