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楚汛到他身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問:“小藺啊,摔得疼不疼?要我扶你一把嗎?說好的你要教我滑雪呢?”
藺焰塵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沾着雪屑,不服氣地說:“你怎麽不說你原來很會滑雪?”
楚汛被他幽怨的小眼神逗得樂不可支:“誰讓你裝成專家?”
藺焰塵說:“又不是我主動的,你好好回想一下,我準備了器材,你誤以為我厲害,那……我怎麽開口說我其實不會啊?”
都是男人,楚汛懂的。
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麽?是面子!
楚汛趕緊說:“好,好,都怪我,怪我來着。其實我也不算很會,就是挺喜歡的……”
楚汛給他拍身上的碎雪,說:“不會沒關系,我來教你。”
藺焰塵被他一哄,不生氣了,點頭。
兩人的定位颠倒。
楚汛拉着藺焰塵,讓藺焰塵跟着他滑,手把手教。
但是,藺焰塵體型大重量大,他有點兒拖不動。
一般來說,“教練”會對那種大驚小怪的“學員”感到頭疼,但楚汛教藺焰塵的困擾卻完全不一樣,藺焰塵完全沒有驚呼或是大叫,他只苦大仇深、一臉認真地“嗯”“好”“我知道了”,就算摔跤了也頂多悶哼一聲,等閑不開口求助,也不說哪裏不會。
楚汛後知後覺地想,啊,才發現小藺自尊心這麽高……
藺焰塵正是這個性格,他滿腦子想着之前熬夜看得各種技術總結,明明他都記得,但身體卻沒辦法做到,讓他很郁悶,他并不是個體育白癡,按理來說,不應該學不會……他已經在楚汛面前丢了一次臉,必須快點學會才能挽回面子。
但他越是着急,就越是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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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汛忽然停下來,藺焰塵跟着停下,疑惑地看他:“怎麽了?”
楚汛真誠地說:“平時不是很能說嗎?怎麽突然變成悶嘴葫蘆?有哪裏不懂你就問我啊。”
藺焰塵憋了一會兒,點頭:“嗯……”
“看你的表情,完全沒有聽進去嘛……”楚汛無奈,他拉着藺焰塵的手,“我大概知道你包袱重,但每個人都不是萬能的,你會那麽多東西已經很厲害了,出來玩就是玩個開心,又不是要當職業選手。我就想看到你和之前一樣能玩得笑起來。我知道小藺是個很厲害很值得依靠的男人,不過,我覺得我也還算靠譜,你也可以試着依賴我一下。”
藺焰塵被他說得慢慢放松下來,終于慢慢開始開口提問了。
他的心底有種微妙的感覺,很難形容,像是有一顆小石頭投擲在水面,蕩漾起溫柔的漣漪。
他從小就好強又執拗。
小時候,媽媽生病卧床,爸爸忙工作,他非要在媽媽的房間裏讓人給他搭張小床,晚上要睡在媽媽旁邊,有時媽媽會半夜難受地呻吟喘息,他馬上爬起來,擰毛巾給媽媽擦臉。媽媽疼得神志不清,喃喃地喊“爸爸”的名字。
藺焰塵太生氣了,等媽媽睡下,他就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很想你,你快回來!”
爸爸敷衍他:“寶寶乖,爸爸現在在工作,暫時回不去,過兩天爸爸就回家。”
他每聽爸爸這樣說一次,就更讨厭爸爸一分,爸爸有時候會回來,待不了多久就又離開。
那一天,媽媽突然病發,醫生搶救了十個小時,奇跡沒有發生,媽媽還是咽了氣。
他握着媽媽的手哭了五分鐘,爸爸才氣喘籲籲地趕到,他噙着淚仇恨地看着這個男人,爸爸是真的愛媽媽嗎?如果是真的愛她,為什麽媽媽都這樣了,還不陪在媽媽身邊呢?
葬禮那天,爸爸想牽着他,他擡頭看了爸爸一眼,突然伸手,很不給面子推了爸爸一下,爸爸差點當衆跌倒。
也是從那時開始,兩父子的關系開始變得越來越糟糕,他們難得見一面,見了面也說不了幾句話,即便搭話,也像是公事公辦,除了面孔瞧不出是一對父子。
爸爸不讨好他,也不虧待他,他想學什麽想做什麽,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都由着他去。
藺焰塵痛恨這老家夥,但他沒有自我堕落,而是立志要長成一個比爸爸更出色的男人,遲早有一天他要贏過爸爸,掌握話語權,讓爸爸聽他的話。
他一層一層往心上砌上硬殼,一日一日,煉成一塊堅硬頑石。
直到現在,終于有個人輕柔叩他心扉。
藺焰塵沒辦法,只能在楚汛面前放下過高的無用的自尊心:“是這樣嗎?對嗎?”
楚汛循循善誘地說:“是的,是的,你做得很好。”
楚汛的聲音如此悅耳,藺焰塵覺得心情像是陽光映在白雪上,一片敞亮,他畢竟是有運動基礎的,也很聰明,願意聽從指點又放開緊張之後,逐漸掌握了技巧,身形動作變得靈活起來。
楚汛毫不吝啬地誇獎他:“小藺果然很厲害!學得真快!”
藺焰塵立即翹起尾巴:“那是自然!我學什麽都很快的。”
楚汛就喜歡他這股天之驕子般的勁兒,清清爽爽,痛快的性格,叫他見了開心:“來,那我們來個難度高點的,我們拉着手,一起從這個坡往下滑,我帶着你滑。”
藺焰塵握住楚汛的手:“好。”他把自己交托給楚汛。
楚汛:“準備好……走。”
這個坡有點陡。
在重力的作用下,兩個人順着雪坡一起疾速下滑。
楚汛得心應手,藺焰塵被他引導着,漸入佳境。
藺焰塵發現了滑雪的有趣之處,滑下時真的讓人覺得心情開闊,疏解壓力。
這次是楚汛不小心被絆了一下,重心不穩,連帶着把藺焰塵拉得摔跤。
藺焰塵沒有松手,于是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滾了幾圈,藺焰塵還知道要墊在下面。
白雪松軟,摔得不疼。
雪塵落定。
楚汛倒在他身上,開懷大笑:“哈哈哈哈哈。”
藺焰塵聽到他笑,被楚汛的快樂感染,跟着笑起來。
楚汛在他懷裏擡起頭,把護目鏡往上推,露出滿是笑意的眼睛,問他:“小藺,開心了嗎?”
藺焰塵一把熊抱住他,又滾了一圈,翻身在上面,吻了下楚汛的嘴唇:“開心。”
楚汛喜歡這個氛圍,他并未羞澀,反而伸手圈住藺焰塵的脖子,舔了下嘴唇,深深望着他,扇惑人心地柔聲說:“小藺,你再親一下……”
藺焰塵覺得,楚汛越來越有魔力,只要楚汛一開口,他的意志就盡數崩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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