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四天後,他們抵達班夫國家公園。
雖然依然是在落基山脈,但是入境加拿大又饒了一大圈。
楚汛打算觀賞幾處美景,一路北上,最後抵達黃刀鎮,現在是深冬,正是看極光的好季節。楚汛向來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他深刻明白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即便得了絕症也不會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夢想,現在是冬天,那就去極北之地看極光,假如他是在春天得知自己要死去,大抵會改成去個溫暖的地方看花海。
時日無多,能遇見什麽都是好的。
他們乘越野車上山路,颠簸搖晃。
楚汛輕聲哼歌:“He was a friend of mine,every time I think of him,I just can't keep from cryin'…He died on the road,He just kept on moving,Never reaped what he could sow…He never done no wrong,A thousan miles from home,And He never harmed no one…”
藺焰塵側耳安靜聽他唱,微微笑了一下:“He was a friend of mine……這是你為什麽要去懷俄明和落基山脈的原因嗎?”這首歌是電影《斷背山》的插曲,電影的故事發生在懷俄明州,但實際上在落基山脈拍攝。
楚汛搖搖頭:“也不是專門,就是湊巧。”
傑克和恩尼斯在斷背山相愛,但事實上世上并沒有斷背山這個地方,它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鄉。
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去看看這不切實際的蜃影。
他們抵達夢蓮湖,這是一灣美到被印在紙幣上的冰川湖泊,現在其實并不是他最美的季節,但站在湖邊,眺望十峰雪景,還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在靜谧的山水之間,心靈也跟着寧靜下來。
楚汛坐在湖邊,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忙忙碌碌小半輩子,都幹了些什麽呢?不管是對社會還是對自己都一無所成。
楚汛在湖邊遇見一個有着毛躁大胡子的攝影師,生得像一只未進化好的猩猩,随手拍了一張他的照片,楚汛自然要去理論一下,哪能不經過同意随便拍別人呢?
攝影師展示他拍的照片,舍不得删掉,自誇構圖和光線,還有楚汛當時的神情,他說:“你有一張很美的側臉,我喜歡你的頭、脖子到肩膀的線條,非常優雅。”
還表示可以把照片分享給楚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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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胡子嘴還挺甜。楚汛禮貌地感謝了他的稱贊,然後說:“删掉。”
大胡子攝影師只好苦着臉删了照片,他很少見到楚汛這樣的人,一般來說他拍到一張美麗的照片,即便事先沒有得到允許,照片的主人都會願意讓他留下照片。讓他有靈感的時刻轉瞬即逝,他看到就先按快門了,還有空先去要許可,要到許可以後靈感就跑掉了。
楚汛揶揄他:“我聽人說你在這裏有幾天了,一直在湖邊偷拍別人嗎?”
攝影師辯解,自稱在夢蓮湖邊等了快一周,想要拍到極光下的夢蓮湖,但一直沒有等到。
在班夫公園看到極光沒有那麽容易,概率比較低,一個月能見到一次就算非常幸運。
既然楚汛也是打算去看極光的,攝影師十分熱心,給楚汛推薦了兩個網站,觀察太陽活動,推測極光可能會什麽時候出現在什麽地區上空,這樣不至于在外面白凍一晚上只看到黑魆魆的夜空。
但他苦惱地說:“但按理來說最近在夢蓮湖上空會有極光出現,可我遲遲沒見着。”
楚汛笑了:“那并不準确啊。”
藺焰塵看他們眉來眼去,實在聽不下去。
但很有禮貌地沒有插嘴,只不動聲色地把兩個人隔開。
楚汛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藺焰塵不太對勁:“怎麽了?”
上次雪谷遇險,他大致知道,因為楚汛依然只是把他當成陪游,并且不想被人知道這件事。他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假如他一開始沒有騙人,連開始都不會有,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坦白了。
楚汛見他生悶氣的樣子,拉拉他的手:“我只是和別人多說幾句話你就不高興,你可真愛嫉妒,連只毛茸茸的大猩猩你都能吃醋,我真是服了你了。”
聽到前半段藺焰塵還挺氣,再聽到楚汛把那個攝影師稱為猩猩,轉怒為笑:“你可真沒禮貌。”
楚汛可不是什麽真老好人,他在場面上慣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轉過頭也沒少在肚子裏編排難搞的合作方,只是他以前并不敢把這些得罪人的話真的說出來。
楚汛無所謂:“我又不認識他。他偷拍我照片也很沒禮貌。”
傍晚他們回了旅館。
夜裏被吵醒。
楚汛睡得淺,先醒了,走到窗邊,一眼就眺望見萦繞在天邊的瑰麗極光。
楚汛被這難以形容的光所震撼,過了片刻才回過神,去喊藺焰塵起來:“小藺,快起來!”
他們趕緊換好衣服,和其他被叫醒的旅客一起熱熱鬧鬧地出門去看。
胭紅煙紫的光帶像是發亮的輕紗,蒙在燦爛的星河上,倒映在猶如明鏡般的湖面上。
美到叫人屏息。
深夜是真的冷。
楚汛仰着頭,看着看着,笑了,呵出一口白霧。
他制定好的計劃總是出現變數,他以為自己會在別處看到極光,結果提前幾天,在更美的地方和極光不期而遇了。
多巧,就像他和藺焰塵的相遇。
楚汛為奇跡所感動。
“很冷嗎?”藺焰塵說着,握住楚汛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走得太急,手套都忘記帶了。”
又問:“你的腳疼嗎?石頭路不好走,等下我背你回去吧,要是不小心又崴到腳,還得進醫院。”
楚汛沒拒絕,趴到他背上,問:“小藺,那天你背着我在雪地裏走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
藺焰塵側過臉,認真地望着他,眸中的神采比星穹的光更加明亮:“我說了好幾次了,我是真的喜歡你,你還是不信?”
楚汛被他看得心漏跳了半拍,說:“……我信的。”
藺焰塵分辨不出他是不是真話,有生以來從未有哪個人能像楚汛一樣,只是幾個字,就能讓他躊躇不定。但不管楚汛信不信,和楚汛喜不喜歡他又是兩碼子事。
唉。
藺焰塵問:“那我們還去黃刀鎮看極光嗎?”
楚汛說:“在這裏看過了,不去了。”
藺焰塵點頭:“那我取消掉預訂,接下來去哪?”
楚汛抱着他的脖子:“我想不到,你來定吧。你帶我去哪,我就去哪。”
沒剩下多少天了,回國也行。
藺焰塵忽然停在原地。
楚汛問:“怎麽了?”
藺焰塵傻氣地說:“你這話說的,像要和我私奔,讓我想親你,我都要…了……”
楚汛嗤笑:“我們頭一天出來玩我不就和你說過差不多的話嗎?”
藺焰塵說:“那不一樣。”
楚汛嫌棄說:“雖然我們都是男人,但你也太容易精*上腦了。”
藺焰塵老老實實、臭不要臉地說:“我不是精*上腦,是你在身邊時,我就滿腦子精*,多到要溢出來了……”
楚汛:“……”
他從沒見過藺焰塵這樣年紀輕輕就這麽厚顏無恥的人,真的甘拜下風。
藺焰塵忽然想到了,興致勃勃說:“阿汛,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楚汛問:“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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