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藺焰塵找到楚汛的住處,去問物業、保安、楚汛的鄰居, 尋找楚汛的動向。

物業覺得這戶的戶主事兒真多, 怎麽老是有人去找他?鑒于之前有個神經病騙他們進門,這次他警惕了許多, 起初咬死了不肯說。

這事好解決,藺焰塵塞了個紅包, 對方就慢慢松口了,願意吐露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他之前回來過一次。”

藺焰塵問:“幾號?”

回答:“大年初二還是初三吧, 回來待了一天, 就又走了。”

時間正好對的上,藺焰塵接着問:“那後來呢?他去了哪?”

“我不知道啊。”對方回答,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楚先生這次回來辦了些手續,說準備把房子賣了還是怎樣的,具體的我暫時不太清楚……”

藺焰塵心都涼了,賣房子……好端端地賣什麽房子,這就是在置辦後事吧?

他一路找過去,反倒一步一步确認了楚汛生重病。

藺焰塵想了想,以楚汛的性格, 多半連自己的墓地都會提前買好。

他拿不準楚汛會不會回去找父母,楚汛說和父母斷絕關系五年了, 還會回去嗎?但如果不找父母的話,他總得找個人幫他處理後事吧?一般如果不是父母,就是朋友幫忙, 楚汛會不會拜托他的女徒弟?不過聽說現在也有請專司此職的陌生人的。

總之,還是都查一查吧。

藺焰塵找了幾個助理一起查,但他真的沒辦法舒舒服服地坐着就等着別人來報告消息,他每天都要讓自己為了找楚汛四處奔波,累得耗光力氣、倒頭大睡,這是最近唯一能讓他睡得着的方法。

在楚汛的高中老師和大學老師那裏,藺焰塵見到了楚汛以前讀書時的班級合照。

楚汛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藺焰塵看着就喜歡,但他發現兩張合照裏都出現了另一個男人,而且都挨着楚汛站着,甚至高中那張畢業照裏,那個男生的手還搭着楚汛的肩膀,比出一個v字,楚汛臉上帶笑,眸中蘊着光。

藺焰塵問:“這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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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汛的高中老師告訴他:“哦,他是楚汛的好朋友,叫……我看看,照片背後有寫名字的。季天澤,對,叫季天澤。上學的時候他倆可要好了,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後來還考去了同一所大學。”

藺焰塵想,不出意外,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楚汛喜歡過的那個人。

他……他還是有點嫉妒。

但現在可沒時間讓他去計較這個姓季的男人,藺焰塵只默默地把名字記了下來。

幸運的是,楚汛的高中資料上填了家庭住址,而且過去這麽多年,楚汛的父母并沒有搬家,還住在老房子。

不幸的是,楚汛的父母都不在家。

藺焰塵直接問楚汛老家旁的鄰居打聽,問這家人去哪了。

一群大媽大嬸搬張小板凳,坐在小區花園的樹下團團坐着聊天,藺焰塵就起了個話引子,她們就滔滔不覺地把八卦都講出來了。

“剛過完年那幾天,老楚家的兒子回來過。”

“對對,我看到了,開着寶馬的,他兒子以前念書就好,工作了也有出息,不像我家那個不争氣的……”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沒見他好幾年沒回家了嗎?他前些年和家裏鬧翻了……我聽說,他是同性戀。”

“啊?我都不知道……”

“我也是住他們隔壁,聽到他們吵架才知道的,老楚那麽要面子的一個人,我就沒給他說出去。”

“那你現在怎麽告訴我們了?”

“老楚把學校的工作辭了,房子都挂出去賣了。”

“哎?怎麽又要賣房子?”

“我就告訴你啊……我聽說,他兒子得病了,活不了多久了,老兩口為了給他治病,準備把房子賣了。帶着他去看病,估計是直接住院治病了,所以沒回來。”

“哎喲,這遭罪的。他是生什麽病啊?要花那麽多錢?”

“我不太清楚,但是吧……搞同性戀的不是很容易得那種病嗎?”

“哪種?”

“就是……”她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艾滋。”

一片低低的嘩然聲,這可真髒。

“這病,治不好的。”

藺焰塵實在聽不下去了:“楚汛不是得艾滋!他是個潔身自好的人,為什麽只是因為他喜歡男人就覺得……”

大媽們終于注意到他:“小夥子,我記起來你剛才就是來問楚汛的吧?你和他是什麽關系啊?”

大家默默地遠離他,仿佛他身上存在什麽傳染病菌。

藺焰塵想,楚汛曾經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難怪活得那麽不痛快。

他為楚汛感到難過。

藺焰塵弄到了楚汛爸爸的電話號碼,鼓起勇氣,致電:“喂?您好。”

楚爸爸看到時陌生的號碼,問:“你是誰?”

藺焰塵說:“您好……我是楚汛的朋友,我聽說他生病,想去探望他一下,能告訴我現在他在哪個醫院嗎?”

楚爸爸很忌諱這件事,楚汛臉皮薄,特地交代了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懷孕的事,不管誰來問,都說他沒有在生病。他自然要守口如瓶,更不用說告訴別人楚汛的地點了,他說:“我都不知道他生病,你從哪知道他生病的?楚汛生病了嗎?”

楚爸爸說的言之鑿鑿,他們連楚汛生病都不知道嗎?藺焰塵被唬住了:“可是,我聽說你們帶着楚汛去看病了……那不然你們為什麽會出遠門?”

楚爸爸說:“我和我老伴出去旅游關你什麽事。”

藺焰塵問:“可你們把房子都賣了?”

楚爸爸說:“我想搬家去鄉下養老而已,你神經病嗎?忽然莫名其妙來咒我兒子。”

藺焰塵慌張地說:“我沒有……”

楚爸爸挂了他的電話,藺焰塵聽到糟心的空鈴。

再打過去,發現自己大概是被拉黑了。

難道那些大媽說的是假的?但以她們以訛傳訛的對話來說,似乎也沒什麽不可能。

或許楚汛确實回來過一趟,可是并沒有告訴父母自己生病的事情,也是了,在楚汛的描述中,他們父子關系那麽惡劣,所以,楚汛是自己去醫院了嗎?

藺焰塵覺得自己再次失去線索。

沒辦法從楚汛的父母那裏入手找到楚汛的話,那他該怎麽找呢?每個三甲醫院的科室問過去?他連楚汛具體得的是什麽病都不知道啊。

藺焰塵毫無頭緒地又找了大半個月。

莊瀚學告訴他:“我今天去x省一院,忽然記起來了,我在楚汛家裏見到過印着這個醫院名字的塑料袋,他應該是在這個醫院确診的,你或許可以去這個醫院找找看。”

藺焰塵趕緊趕去調查,但護士醫生哪會随便告訴他,得保證病人的隐私。

藺焰塵想了個辦法,曲線救國,詢問了醫院的護工們,是否記得一個姓楚的病人。

他一個人來不及問,幾個助理一起查。

有個助理向他反饋:“老板,查是查到了……但是……”

藺焰塵忽然膽怯起來,反複給自己做心理準備,才說:“你說吧,說實話就行。”

助理說:“有個姓張的護工說之前腫瘤科确實有個姓楚的男病人,三十歲,高高瘦瘦,相貌白淨,戴眼鏡……月初去世了。”

藺焰塵像是在聽,又像是沒在聽,過了很久,問:“他去世的時候,有人陪着他嗎?”

“說是沒有……他無父無母,也沒有親朋好友。他自己找了喪葬公司辦理後事。”

藺焰塵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連呼吸都在發抖。

藺焰塵覺得自己該去找楚汛的墳墓,卻忽然失去勇氣。

他在找楚汛的路上被人問了無數次:“你是什麽人呢?”

是啊,他根本不是楚汛的任何人。

楚汛為什麽這樣狠心呢,到死了都不肯見他一面。

“老板,你還好嗎?”

藺焰塵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他想回和楚汛認識的地方看看,走了幾步,突然感到胸前肚腹被難過的情緒灼燒,他想嘔吐,又什麽都吐不出來。

藺焰塵一夜沒睡。

助理問他:“老板,還繼續找楚先生的墓地嗎?”

藺焰塵說:“不了……他本來就說了讓我別去找他。我給你放個假吧,你好好休息……我也想一個人靜一靜。”

助理悄悄看他的頭發,有些困惑,以前小老板頭上有白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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