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離巢的小鳥
“各位夫人,宴席将開,請諸位移步到宴會廳吧。”陳氏笑意盈盈帶着一衆丫鬟來請上席。
溫雁菱今日态度冷淡沒跟舒夫人說幾句話,而這時候舒夫人以及舒婉心才看見今日溫雁菱母女倆的裝扮。
舒婉心死死地咬着唇,看着羅文茵那套仿佛閃着光的珊瑚頭面,再看看自己頭上僅有的兩只珠釵,心裏滿是不甘。
明明都是嫡女,為何羅文茵這個不得侯夫人喜歡的,竟然還能帶如此漂亮的頭面,今日來的這一衆貴女都被她給比下去了。舒婉心恨得咬牙切齒,可她只敢在心裏恨恨地想,不敢再去瞪羅文茵,她怕被侯夫人看見。
而舒夫人看見溫雁菱帶着那套玉石頭面,穿着也不似以往她建議那般是深重的顏色,溫雁菱本就長得好,這麽一穿在一衆夫人中更加出挑,讓舒夫人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她有種事情要脫離掌控的感覺,明明之前她花了很長時間和心思才讓溫雁菱取信于她,原本是因為夫君攀附榮昌侯而囑咐她要與侯夫人打好關系,誰知這位侯夫人意外的天真簡單好控制,相熟之後,侯夫人竟事事都會征求她的意見,俨然把她當軍師了。
送到手邊的任她擺布的木偶,她沒有道理放開,在她看來,溫雁菱這種除了長相只會吟詩作對沒有腦子的女人,憑什麽就能得了侯夫人的位置,掌管偌大一個侯府。
在此之前,她一度成為了溫雁菱的閨中好友。
可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不過幾日不見,溫雁菱對她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改變。
舒夫人默默咬牙,難道溫雁菱發現了什麽嗎?不會的,要真說起來她并沒有做什麽壞事,不過是給了侯夫人一些反向建議。
“舒夫人如此看着我,可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溫雁菱感覺到舒夫人的視線停在她身上,她順勢扶了下頭上的玉釵,手腕上的玉镯色澤溫潤。
溫雁菱知道,大概所有觊觎羅裕的女人,都覺得她礙眼,甚至嫉妒她,不論是觊觎羅裕這個人,或者是榮昌侯夫人這個位置的。
既然要嫉妒,那她就成全她們。
果然,舒夫人在看見溫雁菱這一套頭面時,臉色都扭曲了一瞬,她還記得那時候她跟溫雁菱說,這套頭面乃先皇賞賜,還是好好保存才是,若是磕磕碰碰的有個好歹,不僅心疼還大不敬。
舒夫人勉強笑了笑,“侯夫人今日怎的想到帶這套頭面了。”
溫雁菱疑惑的看了眼手腕上的镯子,反問道:“這套頭面舒夫人是覺得有什麽問題嗎?我倒是也覺得不太稱我,可這是禦賜之物,讓它束之高閣倒也不太合适,況且我家侯爺也說了,暫且先帶一帶,日後他若是尋了更好再買給我,我都說不用了,浪費這些銀子做什麽,侯爺卻道身在其位便要做符合身份之事。你知道的,我是拿侯爺沒辦法的,自然是只能随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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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夫人像是被打了一拳,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是宋昌侯與溫雁菱說的話,可溫雁菱卻如此自然的說出口來,若是假的她定然不敢這麽說,但若是真的,她卻又不相信。
顯然,認為榮昌侯能說出這的人不多,可溫雁菱的表情實在太過自然,連她身邊的夏連欣都狐疑的看着她,想要分辨真僞,然後她看見溫雁菱沖她眨了眨眼。
夏連欣抖了抖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她被溫雁菱這話給激起來的,這話真是味道很沖了。
溫雁菱神色自若,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有那麽點令人不舒服的話,睜着大眼睛看着舒夫人,舒夫人被她看得頭皮一麻。
她現在有點惡心想反胃,不太适宜跟溫雁菱繼續說下去。
溫雁菱依然笑得從容,夏連欣拉着她走在最後,她們前面的羅文茵和江沐晴捂着嘴笑。
江沐晴對羅文茵豎起大拇指,小聲道:“雁姨确實厲害,文茵你學會了教我一下,不知怎麽回事,我總覺得這次見雁姨感覺變了好多,但是我很喜歡。”
羅文茵抿了抿唇,低聲道:“我也很喜歡現在的母親。”
江沐晴知道好友在想什麽,挽緊了她的手臂,道:“那不是很好,我們都喜歡現在的雁姨。”
夏連欣拉着溫雁菱問:“你就不怕一會兒她們在羅裕面前拆穿你?”
“怕什麽。”溫雁菱揚唇笑道,“這話不是我編的,剛成親那會兒,羅裕親口說的。”
只不過她嘴角的笑帶着些許諷刺。
夏連欣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行了,不說他,我們趕緊入座吧。”
男女主賓席分布在兩側,羅裕的目光在人群裏晃了一圈,微微皺了下眉。
“韓棟,可有看見夫人和姑娘?”
韓棟站在他身側,微微擡眼掃了一圈,“沒……看見了。”
“嗯?”羅裕又再次看了一圈,并沒有看見溫雁菱,他側眸看向韓棟,“人呢?”
“那邊。”韓棟伸手指了一下。
溫雁菱正在跟一位與侯府相熟的大人打招呼,她臉上挂着得體大方的笑,一側頭便對上了羅裕震驚的眼神,她斂了嘴角的笑意,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招呼了。
與陌生人招呼也不過如此。
羅裕先是震驚于自家夫人今日的改變,又震驚于今日夫人的态度如此冷淡,一時間兩項相加,有點懵了。
“韓棟,你說剛剛那個是夫人?”
韓棟:“是。”
“你确定?”
“确定。”
羅裕蹙眉看了自家夫人背影良久,終于确認是自家夫人,在溫雁菱還沒有想四處展示她侯夫人尊榮,只會穿着顏色深重的衣服的時候,是上京盛名在外的美人。
羅裕一甩衣袍入了座,他本就是上京美男子,如今正值壯年更是有一股穩重氣質,是以不論同袍亦或是夫人們都會多看兩眼,宴會上更是諸多人來敬酒。
從小到大羅裕就是一個受人矚目的人,身為嫡長子的他受盡寵愛,長大後順順利利取了門當戶對喜歡的姑娘,又順利承襲爵位,他的一生都很順利,即便如今侯府不似曾經深受聖上器重,但羅裕并不是一個有遠大抱負的人,反而耽于享受。
他就是一個閑散侯爺,不管穿衣吃飯,只願吟詩作賦。
只不過今日潇灑的宋昌侯爺目光時不時的往女賓席那邊掃過,舒朗的眉宇間也始終帶着一絲疑惑。
溫雁菱跟羅裕對視一眼之後很平靜的點了點頭,随後帶着女兒落座。這是她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羅裕,原以為她再次看見羅裕內心會有起伏,沒想到卻意外的平靜,大概是因為自己對羅裕的那顆心徹底冷了吧。
宴席上的座位是原本就安排好了的,按照以往的位置,溫雁菱邊上便是夏連欣與舒夫人,她在中間,不過今日她特意跟夏連欣換了位置,右手邊便是文茵與沐晴。
舒夫人自覺尴尬,她身邊的舒婉心卻如坐針氈,沒了羅文茵打掩護,她實在不好離席,便是離席也定要被母親囑咐帶丫鬟,可手心裏的那張小紙條仿佛燙手般的讓手心不斷溢出汗水。
終究,舒婉心咬了咬牙,側過頭蹙着眉跟母親道:“母親我有些不舒服,要出去一下。”
舒夫人并沒有發現女兒異常,反而有些擔憂道:“那讓丫鬟跟着你一道去,可是那個快來了?”
舒婉心已經十四歲了,葵水早就來了,因此舒夫人也存着些其他心思,每次赴宴都帶着她,以便能物色一個好夫婿。
舒婉心垂下眼,小聲道:“還沒有,我去去就回,不用丫鬟跟着了,國公府裏有丫鬟指路的。”
舒夫人一想也是,便讓她快去快回。
舒婉心露出一個笑,宛若一只離巢的小鳥,歡快的起身就要往外走,忽然她停下來,側頭笑着問道:“文茵、沐晴,你們要跟我一起出去透透氣嗎?這裏面人多還挺悶的。”
羅文茵看向她,剛要說話,手腕被一把抓住,那抓住她的手死死用力,讓她有些輕微發痛。
溫雁菱輕笑着看向舒婉心,淡淡道:“文茵和沐晴一會兒再去,宴會剛開始不久,不便離席。”
舒婉心看着溫雁菱咬了咬唇,對上有些猶豫的母親,她立刻轉身就走,就怕被母親再叫回去。
溫雁菱看着走出去的女孩,輕輕嘆了口氣,垂下眼眸,輕輕松開了女兒的手腕。
作為一個同樣有女兒的長輩,她已經友好的提醒了一次,即便是舒家對她并沒有善意,她自覺已經仁至義盡。
只不過小姑娘年輕,容易行差踏錯,做母親的有責任幫助子女分辨善惡是非,幸好,這一世她還沒錯失機會。
夏連欣聽見她嘆息,側頭輕聲詢問。
溫雁菱彎了彎眼睛,“沒什麽,只不過想起一些陳年舊事,有些唏噓罷了。”
夏連欣并沒有多問,只不過語氣有些不善,側頭更加輕聲道:“舒家姑娘也太不知禮數了一些,而且如此多人,竟然也不帶自己的丫鬟。”
羅文茵有些疑惑的看向母親,剛才她能感覺到母親忽然很緊張,她抿了下唇,又看了眼已經看不見人影的舒婉心。
她怎麽覺得,婉心姐姐去的方向是國公府的花園,并不是去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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