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緩和
這一日市集剛開,接上人來人往,東市的茶肆更是七嘴八舌,熱鬧非煩。
“你們聽說了沒,據說今日朝會上,有折子上奏皇上,參了大皇子和賢妃娘娘,聽說皇上大發雷霆,斥責了大皇子不說,還罰了賢妃娘娘的俸祿并且駁了賢妃後宮的管事權。”
“哎,這事兒我也聽說了,據說證據确鑿,是榮昌侯上奏的。”
“這位侯爺不是挂了閑職嗎,怎麽的如今這是要在聖上面前露臉了。”
“那誰知道,說不準啊,就是那位的意思,否則榮昌侯爺出這個頭說不過去。”
這位是個明白人,卻也不知自己一語中的,就這麽猜中了。
此刻,賢妃宮裏,瓷器碎了一地,而大皇子還不解氣,繼續把一旁立着的大花瓶給摔了。
“這個羅裕,他怎麽敢!”
大皇子胸口不停起伏,對着自己母妃低吼,“我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做出點成績,現下不僅被父皇給駁了權,差事也給了二弟,甚至母妃你都被牽連,還把我們的人給免了職!他羅裕是公然與我對立!”
賢妃等他說完,才怒瞪着他道:“羅裕是你父皇的人,若是沒有你父皇的示意他不會如此,你告訴我,那日去長公主的春日宴,你是不是惹了事!”
大皇子驀地僵住,他轉頭問:“榮昌侯是父皇的人?我……”
賢妃對自己兒子的德行十分清楚,當即變了臉色,一掌拍在了桌上,“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大皇子不敢隐瞞,猶猶豫豫說完了經過,末了辯解道:“我不過是說了兩句,這侯夫人便下了我的臉,我不知道榮昌侯是父皇的人。”
賢妃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半晌狠狠罵道:“你個蠢貨,榮昌侯護短人人皆知,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此時,護短的榮昌侯正在聖上的禦書房回話,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下面,看着聖上慢悠悠地翻看着奏折,沒有一絲焦急。
“你這羅裕,朕讓你做事你不好好做,這一來就給朕來個大的,你是嫌朕閑得慌是不是,給朕找事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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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裕懶散的行了一禮,“哎,皇上這話就不對了,臣可是兢兢業業的為皇上做事,只不過是見不得大皇子居心叵測,這才提醒皇上一下。雖然這提醒的方式有些過于直白,可這不是為了幫皇上殺雞儆猴,按耐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皇上擡頭看他,忽然笑道:“你呀,就是護短,護着你媳婦,給朕搞這麽一出。”
羅裕淡笑道:“還不是我那夫人,如今厲害着呢,臣勤勤懇懇為了陛下隐在暗處被媳婦嫌棄,如今就算是拿點好處,還請陛下原諒。”
皇上掀了眼皮看他,放下手中的朱筆,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擺在明面上,可就沒有往日那般清閑了。”
羅裕哭笑不得,“陛下,您哪只眼睛見着臣往日清閑了?”
“你可是上京城有名的風流雅士,還不清閑。”皇上笑眯眯道,“聽說榮昌侯夫人如今大刀闊斧發展侯府産業,如今是蒸蒸日上,據說那個什麽車馬行倒是不錯。”
羅裕愣了一下,笑道:“我家夫人那是小打小鬧瞎折騰,倒是讓皇上在意了。”
皇上嘆了口氣,“看在你多年的忠心上,那車馬行朕可以讓你夫人好好做下去,不過你要把朕這個人情給記好啊。”
羅裕無奈笑道:“皇上折煞微臣。”
溫雁菱聽着楊崇的禀告,蹙眉道:“你說官府阻撓不給批文,這是為何?”
楊崇慚愧道:“是屬下忽略了這一塊,車馬行至每個州府都需要批文,若是我們到時再去官府搞批文,實在過于繁瑣,屬下就想若是能在上京辦好路引,就能暢通無阻,卻沒想到是屬下異想天開了。”
“府衙可有說如何才能辦這路引。”溫雁菱問道。
楊崇道:“府衙的大人并未明說,只道若是有聖上親筆批文便可在各地暢通無阻,否則便只能每次都辦理。”
溫雁菱頓時頭疼,她去哪兒找皇上的親筆批文,難道這車馬行就要擱置了?
一時間溫雁菱也不知道有什麽辦法,只能讓楊崇先回去,等到想到法子再說。
愣了一會兒神,溫雁菱聽見青露來說侯爺來了,說是找她有事。
她想到什麽,便道:“讓侯爺過來,去拿些點心過來。”
羅裕一見溫雁菱便發現她愁眉不展,他輕咳了兩聲,整理了下衣襟,剛要說話就被韓棟扯了下袖子。他別過臉去看韓棟,卻見韓棟面無表情轉頭看着別處,那裏有朵剛盛開的花。
羅裕:……
他收斂了懶散的樣子,走到溫雁菱身邊坐下,聽見夫人道:“侯爺有何事要與我說?”
羅裕藏起自己的小得意道:“聽聞夫人的車馬行遇上些難處,可要我幫忙?”
溫雁菱平靜的看了他一眼,“侯爺有何賜教?”
若說還能找誰幫忙,擱在以前溫雁菱自然是不會指望這位爺的,可今日楊崇帶來了外面的消息,甚至把自己心中猜測說了一番,她不得不重新看待羅裕。
楊崇:“侯爺此番所為定然是聖上默許,其餘官員并沒出頭,侯爺爵位在身,若是加上皇上支持,侯爺必然是站在皇上那邊,現下不管怎麽說都得罪了大皇子和賢妃,夫人還要謹慎才是。”
如今聖上的皇子們大了,各自有了想法,可聖上在位必然不會允許皇子間争權奪位,因此除了暗中站隊的人,還有絕對中立的保皇派。
依照如此看來,羅裕便是保皇派,可上一世她竟然連一點都不知情。
忽然她猛地睜大了眼睛看向羅裕,她想起來了,上一世她屬意大皇子,文茵嫁給大皇子後,羅裕确實有一段時間不對勁,外面也傳言榮昌侯如何喜愛這位皇子女婿,若是羅裕因為這件事而被皇上懷疑,那後來他們侯府的處境也說得通了。
沒有人願意接近榮昌侯府,在文茵沒了之後,侯府連同羅裕,退出了政治中心。
溫雁菱死死地咬住了唇,她側過頭去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好幾次,才沒讓自己失态。
羅裕卻沒發現夫人的不對勁,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辦的差事在聖上面前得了臉,若是夫人願意,我親自去府衙為車馬行辦路引,夫人要的可是這個。”
溫雁菱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一個不太柔和的笑:“我确實在為這件事發愁,若是侯爺能幫忙拿就最好不過。”
羅裕笑看着她,聲音裏帶着他都未曾察覺的讨好,“夫人,我許久未曾陪文茵和子晞還有你一同用膳了,你看我今日表現不錯,可否一起用晚膳?”
溫雁菱怔了一下,這還是羅裕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忍了忍她微微側頭壓住嘴角的笑意,點了點頭,“可以。”
“啊?”原本還準備了一籮筐話的羅裕頓了下,随即高興得搓手,“好好好,今日多做些你們喜歡的菜。”
溫雁菱瞥了他一眼,從袖中抽出一封信遞過去,“這是江南來的信,這封是老夫人給你的。”
另一封給她的她已經看過了,無非是二房來要銀子,說是老夫人開銷甚大,老夫人寵愛的小兒子想要走關系升遷需要打點,裏裏外外都需要錢。
溫雁菱可不管這個,她就是想讓羅裕拿主意,她可不想再攬下這些事兒自己做主,這不是有侯府的主事人嗎,他說了算。
她倒要看看,往日總是說她別拿這些俗事煩他的人,會怎麽處理,想當初她可是貼了老夫人許多銀子。
羅裕接過信就沉了臉色,他如今知道府中境況如何,那日之後他便算了算,給老夫人那邊的銀子應該都是從溫雁菱的嫁妝裏貼出去的,他堂堂侯府,竟然要用夫人的嫁妝養老母親,可笑之極。
可這信中老夫人一開口便是三萬兩銀子,當真是拿他當錢莊了。
更別說,之前侯府處理的那批管事,都是老夫人留下的,如今已經處理了人,可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老夫人故意所為。
羅裕捏着信紙的手指逐漸用力,他沉聲道:“這事不用你管,我親自處理回信。”
溫雁菱求之不得,笑着答應,“那就太好了,麻煩侯爺處理這些雜事。”
知道自家夫人在諷刺自己,羅裕也沒反駁,“二房太不像話,這是在撺掇老太太來吸血。”
溫雁菱不可置否,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二房吸血,以前她要繃着自己的面子裏子,如今她也沒必要繃着了,左右她侯夫人的名聲在外,最好讓大家都知道她一毛不拔,如此做起事情來還方便許多。
“母親、父親,我下學回來了!”羅子晞風一樣從月門跑過來,一下子撲進了母親懷裏。
溫雁菱拉他起來摸了摸,責怪道:“怎麽跑得一頭汗,一會兒惹了風寒。”
“我身體好着呢!”羅子晞驕傲的挺起小胸膛,轉頭對羅裕道,“父親,杜樂賢今日得了夫子誇獎,他念的那篇文章我不會,您教我!”
羅裕滿臉慈愛,點頭道:“好好好,一會兒就教你。”
跟着而來的羅文茵給父母親請安,一家人落座吃飯。
韓棟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今日夫人對侯爺的态度似乎和緩了些,多虧他方才提醒了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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