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已經在這兒待了五天了。

至于什麽時候離開,我也不清楚。

當暖黃的燈光映在我身上時,我知道,他回來了。

我透過窗口,看到他打開玄關的燈,彎腰從純白的鞋櫃中拿出一雙灰色的棉拖,換下鞋底微濕的黑色絨面高幫,然後走到衣架旁,将棉外套和背包挂上去。

他将壁爐點燃,火紅的木炭在噼裏啪啦燃燒,火光照亮了他的臉,我看到他的睫毛在閃閃發光。

他在壁爐前站了一會兒,沏了一杯大麥茶,然後轉身走進浴室。

大麥茶是每晚必備,他總是在洗澡前泡上一杯大麥茶,等洗完澡後,溫度剛好。

這是我這幾天觀察得出來的結論。

看着桌上那只爬滿青花的瓷杯,正往外冒着熱氣,我仿佛也聞到了濃郁的麥香。

他是我來這兒見到的第一個人。

我仍然忘不了聖誕節清晨那天,他在窗前看見我的驚喜眼神,仿佛我是坐在馴鹿拉的雪橇上來給他送禮物的聖誕老人。

他湊到窗前,英挺的鼻梁和我的鼻尖相對,我一擡頭,就看見他黑潭般的瞳仁,裏面映出我白皙的臉龐,像要把我吸進去一般。

他離我是如此近,如果不是有這玻璃窗,我差點以為他要吻上我。

他看了一眼挂鐘,想起自己還有事,急忙穿衣洗漱狂奔出門,似乎已經将我抛諸腦後,沒再看我一眼。

噢!他甚至都沒有和我打一聲招呼!

我有些懊惱而生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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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茶飯不思,只對他日思夜想。

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我的腦海裏都浮現出他黑潭般的眼睛。

我想,這是因為我只見過他一個人。

只是自從第一面後,他再也沒注意過我。

可我眼裏已經只有他。

我每天都在窗外默默地看着他,卻一句話也無法對他說。

他總是在清晨七點半準時出門,直到夜裏十點才回家。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特別早,我每天都在黑漆漆的窗前期待着他的身影。

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回來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一臉垂頭喪氣,不複往日的神采奕奕。

我看着他無精打采地陷在沙發裏,無力地松了松領帶,将頭靠在沙發上。

桌前仍舊站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大麥茶。

我看着不斷上升的熱氣,漸漸出了神。

透過缥缈的熱氣,我看到了淺褐色的壁紙,橢圓形的大馬士革花紋一團團盛開,帶有古典的氣息。

一束壁燈打在他的臉上,白得想毒品,柔得像解藥。

他閉着眼,高軒的濃眉卻擠在一起,像一座座山川,緊咬牙齒,腮幫微鼓。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我忍不住想。

可是下一秒,我卻悲哀地發現,我其實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他是做什麽的,有哪些朋友,有怎樣的性格,愛好是什麽……

這一切的一切,我統統不知道。

即使每天都能看到他,我還是無法了解他。

然而更可悲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對于他來說,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啊!想到這,我竟如此悲傷。

我也開始無精打采起來。

朋友看我病恹恹的樣子,調侃道,你喜歡他。

我沒有否認。

我想,我喜歡上了那個喜歡喝大麥茶的男人。

朋友一臉吃驚,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

怎麽可以!

怎麽不可以?

可是我們待不長的!

那我就只喜歡他到走為止!

你瘋了嗎?他和我們不一樣啊!

朋友焦急地大吼。

我沉默了。

是啊,他和我們不一樣……

我只是,一片雪花而已啊!

潔白而輕盈,随着聖誕夜裏的初雪而來的一片雪花啊!

我看着玻璃窗裏自己的身影,入目一片白。

我和朋友們在聖誕夜裏來到這扇小窗前,從此便固定在這裏。

小小一扇窗,似家不是家。

我喜歡看他從屋外進來時換下的絨面高幫,上面沾着的點點碎雪好似我觸碰到了他。

我喜歡看他手捧着冒熱氣的大麥茶,溫柔地嘬一口,嘴角含笑的樣子,像彩虹般耀眼。

我喜歡看他穿着藏青色的棉質睡衣陷在沙發裏,手捧着書認真閱讀,鑲金邊的眼鏡嵌在鼻梁上,切出微小的弧度,好似他微翹的嘴角,勾起了我微顫的心。

我喜歡看他坐在壁爐前的米白色長絨地毯上,火苗像一條條腥紅的舌頭,舔舐着黑色的木炭,火光鑲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我無數次想象和他靠坐在壁爐前溫暖的樣子,盡管我知道,那會要了我命。

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歡他啊!

如果能讓我和他說說話,哪怕一句也好啊!

我哀傷地想。

北風呼呼地吹,窗戶吱吱地響。

而我卻一點都感受不到寒冷。

因為,我只是一片雪花啊!

我在一片柔軟中醒來。

睜眼便看到那雙黑潭般的眼睛懸在上方,焦急地看着我。

接着是高軒的濃眉,英挺的鼻梁,以及身後那熟悉的大馬士革花紋壁紙,漸漸在我眼中清晰起來。

哦,天,這是在做夢嗎?

我居然出現在他的家裏!

似乎還有什麽,我動了動,原本沒有感覺的地方有了感覺,我微微擡頭,發現自己居然有了四肢,和他一樣,和所有人一樣的四肢,青色的血管像枝枝丫丫的藤蔓般爬行開來,我似乎可以聽到裏面的血液在彙彙流動的聲音,玻璃窗上映出我嶄新的影子,修長、挺拔的男性身影。

啊,如果這是夢,我希望永遠不要醒來。

我在心裏哀切地祈求。

他看着我,緊張而又焦急地一遍遍喊道,你還好嗎?

急切的喊聲把晃神的我拉回現實。

身體被輕微搖晃,溫柔而低沉的喊聲還在繼續。

我終于意識到,這不是夢境,他真的在和我說話!

我點了點頭,喉嚨輕啓,嗯。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發出人類的聲音,帶着沉睡醒來的沙啞。

聽到我的回答,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這才發現,他鼻尖冒汗,像一粒粒晶瑩的露珠。

他舔了舔幹皺的嘴唇,說,我回家就看見你倒在門口,怎麽也叫不醒,只能把你抱進屋裏。

你,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沉醉在他溫柔的關心裏,過了一會兒才急忙點頭道,沒事。

你怎麽會倒在門口?他問道。

我……我迷路了,我胡亂找了個理由。

他點點頭,這裏确實比較偏。

你來這邊有什麽事嗎?

我抿着嘴,不知該怎樣回答。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宇成的朋友吧?他和我說你今天會到!

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實在對不起,我和他說過可以去接你的,但是今天工作上出了一點事,我完全忘了,他懊惱地解釋,臉上寫滿了抱歉。

我愣了愣,沒有否認,或許,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我竟然讓你在這麽冷的天一個人找到這兒來,真的很抱歉!他還在自責。

我的心毛茸茸的,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責的樣子,卻又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他忽然将手掌覆在我的額頭上,掌心如此溫暖。

他探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還好沒發燒。随後遞給我一杯熱茶,麥香濃郁。

喝杯茶會暖一些,他輕聲說道。

滾燙的茶水會要了我的命。

我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不着痕跡地把杯子放在一旁。

真的對不起,宇成說你來這裏出差,可是他有事,拜托我照顧你幾天,可我卻讓你在門外等這麽久,還好你沒事,不然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交待。他又在向我道歉。

真的沒關系,我認真地說道。

能和你說話,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

他看了看表,說,時間不早了,我幫你放熱水,洗個澡會好一些。

我點點頭,好。

我坐在柔軟的沙發裏,用手摩擦着純棉的布料,細膩柔軟,腦中忍不住浮現出他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樣子。

他就是坐在這裏,我現在坐的地方,我們坐過同樣的地方,我甜蜜地想。

桌上的手機卻忽然亮起來,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表哥,我朋友說他直接找個賓館住幾晚,就不打擾你了,和你說一聲。

嗚呼!我忍不住在心裏竊喜,果真是老天也在幫我麽?然後不着痕跡地将短信删除。

我站在浴室裏,鏡子裏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樣,不知是否是因為燈光的原因,皮膚竟是不正常的蒼白,難怪他剛剛吓成那樣。

我笨拙地挪動身子,因為還不習慣這雙直立行走的腳。

我仍然不敢用熱水,即使是不燙的溫度,也會讓我痛不欲生。

我出來的時候,他正抱着一床被子站在沙發前。

看見我出來,他有些尴尬地說,不好意思,家裏只有一張床,不介意的話,你睡床,我睡沙發。

哦,天!我怎麽會介意?我高興得連發梢都在飛舞了!

可是,他是主人,怎麽能讓他睡沙發呢?

我說我可以睡沙發,可他堅持讓我睡床,他說今天讓我在門外等了一天很過意不去,況且我還着了涼,堅決不能讓我睡沙發。

啊,他這麽善良,讓我對他的喜歡又疊加一層。

我不可自主地用愛慕的眼光看着他,他只當那是因感激而流露出來的感動,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夜深了,我躺在他的床上。

床單和被子都是藏藍色的,被角處有白色平紋,雖然是新換的被罩,我卻覺得四周都是他的氣息,他每晚都躺在我躺着位置,進入夢鄉。

我被柔軟的被子包裹着,沐浴露的香氣圍繞着我。

我忍不住想,我們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我們的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就好像,就好像此刻擁着我的不是被子,而是他溫暖的臂彎。

唉……我又在胡思亂想。

清晨醒來時,他已經出門了,桌上躺着一把他留給我的備用鑰匙。

我開始住在他的家裏,以弟弟朋友的名義。

在他的眼裏,我只是他弟弟的朋友,因為出差而暫時借住在他家裏,每天白天出去工作,直到晚上才回來。

可在我眼裏,他是我日思夜想的暗戀對象,我從一片小小的雪花變成了人,得到了和他住在一起的機會,我每天都待在窗邊,默默地期待着他回來的身影,就像以前一樣。

整座房只剩我一個,我在空蕩蕩的房裏四處游蕩,仔細端詳,努力尋找一切屬于他的生活氣息。

空蕩蕩的吧臺上孤零零地站着一只馬克杯,那是他每晚用來喝茶的杯子。

原文書和電影在書櫃裏整齊成列,微卷的書角有些起毛,他一定看了無數遍。

廚房被打理得一絲不茍,僅有的幾只廚具筆直地挂在牆上,竈臺整潔地像是從未用過一樣,冰箱上貼着幾張藍色便簽,似乎記錄了些工作上的瑣事。

陽臺上挂着的衣服還有些潮濕,冬天的衣服确實不太容易幹。

洗衣機旁的藤編髒衣籃似乎出賣了他,裏面的衣服堆得像座拱起的小山。也許,他趁我還未起來時偷偷将屋裏收拾了個遍,卻唯獨忘了角落這個小籃子?

想到這,我忍不住微笑。

我走到那扇玻璃窗前,松軟的雪仍然在窗外安靜地砌着。

昨天我還只能透過這扇小窗默默地注視着他,今天就已經能站在房裏看窗外的雪,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得意地向朋友們展示自己的身軀,他們隔着窗,好奇地問我用腳走路是什麽感覺,床是否比冰冷的窗沿更軟。

我笑意盈盈地和他們解釋着,分享着我的喜悅。

可是我們待不長的!

一個聲音忽然說道,如雪般冰冷。

我瞬間僵硬,笑意全無,他說出了我心底的恐懼,如此直白。

那我只待到走為止!

我倔強道。

春天快要來了。

他仍然在無情地刺破我美好的夢境。

我知道。

我聲音顫抖。随後生氣地拉上窗簾,不想再聽他們說話。

沙發上整齊地疊着一團深灰的棉被,自從我來之後,他每天都睡沙發,不知是否休息好。

我小心翼翼地靠着,将臉埋進去,努力地嗅着。沐浴露的香氣,和我身上一樣。

刺耳的鈴聲将我驚醒,噢!天!我竟然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的手機在茶幾上引吭高歌。

陌生的號碼,我正猶豫要不要接,音樂漸漸消失,下一秒卻又重新響起。

難道有什麽急事?我想。

我接起電話,裏面竟傳來他着急的聲音。

Oh!thanks god!你還沒出門!我的手機忘在家裏了,可是我現在脫不開身,不麻煩的話,你能不能幫我把手機拿來公司?沒關系,要是不方便,我……

不麻煩!我馬上送來給你!

還未等他說完,我便立刻說道。

他頓了頓,似乎被我堅定的聲音吓到,過了一會兒才開始說話。

嗯,好,謝謝。

我見到了他,穿着白白的長褂,像雪一樣。

哦!原來他是一名醫生。難怪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救死扶傷,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天使啊!

我對他的喜歡仍然在逐層疊加,我好像陷進了他為我開辟的沼澤,越來越深,越來越深,快要将我吞沒。

這天晚上,我堅持要和他交換,我去睡沙發,他來睡床。

他卻說,你是客,怎麽好意思讓客人睡沙發!

可是你每天上班很累,我睡哪都沒關系,我說。

我也睡哪都沒關系,他說。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睡床,反正都是男生,猶豫了好一會兒,我終于鼓起勇氣說。

久久沒有答複,我有些懊惱,是不是太魯莽了?

不行的話……還是我,我喪氣地說道。

好吧,我們都睡床。他忽然回答。

我點點頭,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歡呼雀躍的沖動。

被子微微上下起伏,這是我第一次和他靠那麽近,近到可以聽見他的呼吸。

他早已進入夢鄉,我卻夜不能寐。

他背對着我,那安靜的背影令我着迷。

頭頂的發旋乖巧而任性,柔軟的短發閃着黑色的光澤,脖頸後有一顆黑色的小痣,聽說脖子後有痣的人多愁善感,心地善良。

床忽然陷了一下,他翻了個身,呼吸一深一淺地從我臉上掃過。

天!我們的臉離得如此近!我甚至可以數清他有多少睫毛,

我聽見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狂跳,像要沖出胸腔一般。

他的唇是一抹不正常的紅,像是那有毒的蘋果,不斷引誘着我,我感覺到有把小木梳在我心尖輕輕刮撓,令我心癢難耐。

我貼上那片柔軟,毒液順着唇縫流了進來,我甘願服下這□□,屬于他的□□。

自此每晚,我總會趁他睡着後偷偷親吻,然後帶着甜蜜入睡。

我醒來時,身旁的床鋪已經冰涼,他早已出門。

最近總是感到很累,渾身綿軟無力,嗜睡,早上醒來時都已接近中午。

從客廳走過時,不經意看了一眼牆上的挂歷,瞬間全身冰涼。

再過不久,春天就要到了。

我們待不長的。

這句話猶如魔咒般在我腦中一遍遍回響,我感到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我走出門,溫度驟降,寒風襲來,令我感到稍微好了一些。

這天他竟回來得出奇的早,天還未黑,便聽到他開門的聲音。

見我在家,他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沒下班,他說。

今天不太忙,我編了一個理由。

吃飯了嗎?他一邊換鞋一邊問我。

吃了。大腦還未做出反應我便反射性地答道。

啊,我還說你沒吃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他有些可惜道。

共進晚餐?!

Oh,shit!我簡直想拍死自己,剛剛為什麽要說謊!

我失去了一個和他共進晚餐的機會,我懊惱地想。

肚子卻不合時宜又恰到好處地響起來,我一陣窘迫,低着頭不敢看他。

他輕輕一笑,調侃道,看來是沒吃飽?

我沒說話,他重新穿上鞋,拿了一件外套給我,說,走吧,一起出去吃飯,我知道附近有家好吃的。

我咬了咬嘴唇,接過外套。

10.

他帶我去了家日料店,我們找了處僻靜的地方坐下。

我新奇地擡着腦袋四處轉,頭頂懸着一盞燈籠,暗黃的燈光顯得有些暧昧。

菜很快上來,我們安靜地吃着,誰也沒說話。

他點了很多東西,卻沒怎麽動過筷子,倒是小小一杯酒,添了又添。

他有心事,我看得出來。

有什麽不開心的嗎?我問。

他擡起頭,臉色微醺,手裏端着還未來得及下肚的清酒。

他放下酒杯,卻沒有說話,指尖輕撫着杯沿。

我靜靜地看着他,我在等待,我知道,他會向我傾訴的,只是需要時間。

良久,他忽然說道,我負責的一個病人去世了,骨癌。

我沒有說話,此時不應該打斷他。

你能相信嗎?她才7歲,還只是個孩子!她甚至還沒開始她的人生!

他的睫毛閃了閃,眼圈通紅。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要讓她的生命如此短暫,為什麽還要讓她在最後的日子裏承受那麽多痛苦?你知道嗎,我們把她的腿開,拿出骨頭,将上面的癌細胞清除,然後再将骨頭放回去。為什麽,那麽小的孩子,要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他有些激動,指節被捏得泛白。

當我們都以為癌細胞已經被全部清除時,它卻已經無法預見的速度向肺部轉移了,她總是問我,她還能不能活,你知道嗎?作為一名醫生,我應該如實告訴她病情,可是我,我實在不忍心,我開不了口。她一次又一次地祈求能從我們這裏得到希望,可我們似乎帶給她的卻是無盡的絕望。

她走了,似乎是注定的結局,我們無能為力,她的母親哭到幾度暈厥,我的胸口也快要喘不過氣來。

說到這裏,他已經微微顫抖。

那不是你的錯!我握住他冰冷的拳說道。

那不是你的錯。我又重複了一遍

你知道嗎?每一個早逝的孩子都是來到人間的天使,他們是來到人間體驗苦難的,短暫的停留後,他們就會回到天堂,那裏沒有痛苦悲傷,只有快樂幸福。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了,在她最後的日子裏,有努力挽救她生命的醫生,有毫無保留愛她的父母陪她走過,她并不孤獨,更不會怪你,所以,請你也不要怪自己,振作起來,還有很多很多人,等着你給他們希望。

你就是我的希望。

他擡起頭深深地看着我,雙眼通紅,像一把火,要把我燙穿。

11.

自從這天以後,我們的關系似乎更近了一步,他每晚回來後,總是會對我說些在醫院裏碰到的事。

我忽然意識到,也許,他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每天都在面對生離和死別,痛苦與悲傷,即使早已習慣,心裏也還是會籠罩烏雲的吧。

我卻高興得走路都在飄,這讓我覺得,我對他來說是值得信任的,是可以傾訴的,是特別的。

他偶爾也會問些我的事情,我也只能胡編一些。

我很享受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可越來越疲憊的身體不斷地提醒我,我能待在這兒的日子不多了。

他從浴室裏出來,騰騰的熱氣不住地往外冒。

他遞給我一杯大麥茶,身旁的沙發陷了下去,他坐在我旁邊,手裏也捧着一杯大麥茶。

沐浴露的香氣瞬間鑽進我的鼻孔,我貪婪地吸着,有些醉醺醺的,不知裏面是否含有酒精。

他卻忽然發現我慘白的雙腳,指甲微微發紫,用手撫了一下,大驚失色。

你怎麽不把襪子穿上,腳都快凍紫了!

微怒的語氣,卻令我感到甜蜜。

他在關心我。

下一秒,他竟然将我的雙腳放進懷裏捂着。

我渾身僵硬,真像是凍僵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等我反應過來,臉已騰地紅透,我急忙把腳拿出來,說道,沒事,我常常這樣,沒凍着。

他卻瞪了我一眼,用力将我的腳固定在懷裏,我無法動彈。

這說明你體寒,平時應該多鍛煉,注意保暖,這天這麽冷,雖然是在家裏,你怎麽總是穿這麽薄!

得,職業病又犯了,我像個不遵醫囑的病人,被他生氣又擔心地說教。

但是,我甘之如饴。

12

冷風呼呼地往裏灌,他瑟縮了一下脖子,發現窗戶沒關,又起身将窗戶拉起來。

開始化雪了,怪不得這麽冷。他忽然說道。

我的心髒皺縮了一下。

是啊,開始化雪了。

雪化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落寞地說道。

他愣了愣,不知道我為何忽然情緒低落。

不會啊,雪化了以後,是春天,是希望。他似乎是想安慰我。

我卻更加悲傷。

那你喜歡下雪還是春天?我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說,都喜歡。

只能選一個,我說。

他笑,為什麽只能選一個?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堅持道,必須選一個。

看着我執拗的眼神,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似乎從來沒見過如此執着的我。

遲遲未等到回答,我卻先垂下肩膀,敗下陣來,怎麽會這麽幼稚?

我真後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雪,我喜歡雪。

正當我垂頭喪氣時,卻忽然聽到了他的回答。

我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他也正在看着我,平靜的眼神,卻又和以前不一樣,似乎多了些什麽,我不知道。

還未等我讀出他眼裏的密碼,他卻忽然說道,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卻又害怕吵醒他,腦海裏全是他看我的眼神,我一遍遍回想,努力破解裏面的密碼。

我翻了個身,卻忽然和他四目相對。

天,他居然還沒睡着!

我以為自己弄醒了他,連連道歉,他卻說沒關系,自己也一直沒睡着,老感覺忘了什麽,心裏不踏實。

嗯?我皺了皺眉,問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他搖了搖頭,不是。

難道是家裏的事?

他又搖頭,也不是。

正當我幫他努力回想時,忽然感覺唇上一軟。

嗯,想起來了,少了晚安吻,現在安心了,他說。

我頓時石化,他,他,他剛才吻了我?

等等,晚安吻?

這麽說……我每次偷親他的時候,他都知道!

哦!天!我看着他的背影,像個被人抓到偷糖的小孩,頓時有種想鑽到床底的沖動。

可是,他剛剛吻我,是不是說明,他并不反感,或者……或者他也是喜歡我的呢?

想到這,我的內心一陣狂喜,仿佛有無數只蝴蝶在胸腔裏飛舞。

13

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總是耳鳴,有時甚至聽不清聲音,他看我臉色蒼白的樣子,緊張地問道,你還好吧?

我笑着搖了搖頭,只是昨晚沒有睡好。

聽到這,他嘴角一笑,問道,是因為我嗎?

我一陣窘迫,不敢擡頭看他。

對了,你回家過年嗎?他忽然問道。

我……不回,我說。

是因為工作?他問。

我只能點點頭,嗯,要值班。

他卻說道,我後天就要回家了,既然你不回家,家裏就交給你了!

我一時愣住,沒想到我說我不走,他卻要走。

我只能點點頭,心髒隐隐作痛,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他這一走,能和他相處的時間還剩多少,我不敢想象。

過了一會兒,他摸了摸鼻子,接着說道,嗯……我,我過完春節就回來,到時候,我請你吃一頓飯吧,我……我有話和你說,也算是報答你幫我看家。

我擡起頭看着他,他的臉竟微微發紅,嘴角不好意思地彎着。

我心髒微微一顫,隐隐猜到他想和我說些什麽,心髒瘋狂跳動,是狂喜,是期待,是感動。

但更多的,卻是害怕,我怕,我怕那真的只是一頓答謝的飯,我怕他想說的并不是我猜想的話,我怕所有的期待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怕他對我的感覺和我對他的感覺不一樣,我怕,他不喜歡我。

我好像越來越貪心了,一開始,只要能遠遠看着他就能讓我開心,然後,漸漸有了想認識他的願望,後來,願望實現了,又想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現在,我更希望他能喜歡我,像我喜歡他一樣,不,不用一樣,只要有我喜歡他的百分之一就好,因為,我是那麽那麽的喜歡他。

他回家的那天早上,穿着一件米色的工裝羽絨服,他用這件衣服輕輕地抱了我,我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貪婪地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他摸了摸我後頸處的絨發,在我耳邊輕聲說道,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這句話深深刻在我的心上,成了此時此刻我唯一支撐下去的力量。

天氣越來越晴朗,窗臺的雪已經漸漸融化了,春天是真的要到了。

我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身體竟是透明得幾乎看不見。

我知道,我是真的待不長了。

等我回來。

我念着這句話,一天天數着日子,只有短短幾日,于我而言卻是幾萬年那樣漫長。

終于,終于,我熬到了他要回來的日子。

天氣晴朗,氣候溫暖,春天來了。

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我躺在地板上,溫暖的陽光撫着我,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地板上漸漸流了一大灘水漬。

我想,我可能等不到他回來了。

噢!我的心好痛,我是那麽那麽喜歡他,我多想聽他要對我說的話。

我聽見了他的腳步聲。

近了,近了。

然後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門開了!

我終于看到了他!

那麽帥,那麽溫暖,我是那麽喜歡他。

他在房裏轉了一圈兒,沒有看到我,眉頭緊皺。

噢,他看不到我了。

因為,我已經融化了啊。

在陽光的注視下,我漸漸升到空中。

我看到他走到了那灘水漬旁,拿起了上面的紙箋。

紙箋微微顫抖,黑色的字跡已經被暈染開來,但仍舊能辨認得出:

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如果有緣的話,希望明年初雪的時候,我們還能再相見。

一片喜歡你的小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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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