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三 “你向着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聽見寶瑜這話,宋族長氣得當即便摔了袖子,連笑也裝不出來了,厲聲質問道:“所以大夫人的意思是,我們祖孫兩個沒眼色,給你們添麻煩了,是嗎?”

“您多心了。”寶瑜上前一步,語氣仍舊是和緩的,“我只是說,阿堰并沒有錯而已,您消消氣。我既然身為大夫人,今日之事,我也有責任,那這個歉就由我來道吧。”

她斟滿了一杯酒,沖着宋族長的方向舉了舉,客氣道:“給您和玉嬌姑娘賠罪了。”

說完,寶瑜便一飲而盡。

宋族長的臉色并沒有因為寶瑜的這杯酒而晴朗,他連着說了三個“好”字,而後冷笑着用手指點了點寶瑜的方向,沖着宋老爺道:“看看,你們家娶來的好兒媳!”

“玉嬌,咱們走,不在這裏受別人的冷眼!咱們明日就離開淮寧!”沒等宋老爺的回答,宋族長拉着周玉嬌的胳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宋老爺和宋老夫人對視一眼,忙不疊地去追。

宋俏和宋正昀也跟上去,轉眼間,屋裏就剩下了宋堰和寶瑜。

屋裏彌漫着一股香醇的酒味兒。

寶瑜很少喝酒,只一盞,就醉得臉紅了。她扶着額頭緩緩坐下,半是頭暈半是假裝,快要挨着凳子的時候,她輕呼一聲,身子忽然歪斜了一下,朝着一側的方向跌倒——

“小心些。”宋堰吓了一跳,三兩步沖到她的身邊,扶住寶瑜的手腕。

他溫熱的指腹碰到她腕上皮膚的時候,寶瑜的身子僵了一瞬,但沒有躲。

宋堰打量寶瑜泛紅的臉頰,關切問:“怎麽了?”

“覺得不舒服,有點想吐。”寶瑜靠在椅背上,頭微垂着,聲音也發啞,“宋堰,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宋堰在她身側蹲下,右手緩緩地摸着她的背,幫她順氣:“是說錯了。”

寶瑜偏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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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堰繼續道:“不得體,不敬重長輩,不像是你會說出的話。”

寶瑜的心跳得快了幾分,她垂眼看着宋堰蒙在她的陰影下的五官:“你是怪我了嗎?”

“怎麽會。”宋堰輕笑着,他本來有些冷清的面容,笑起來後,竟然比燈火還溫暖,“你向着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

寶瑜不信,她側過了身子,正對着宋堰的臉:“你真的高興嗎?”

宋堰仰頭看她,一字一句道:“十分,十分,十分高興。”

寶瑜也笑起來。

宋堰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濃茶來,順着他的手給寶瑜喝下去,低聲問:“還想吐嗎?”

寶瑜搖頭:“不想了,但是我想喝酒。”

許是借着醉意,許是今天的計劃達成,寶瑜打心眼裏高興。她對着宋堰說話的語氣,有了幾分耍嬌的意味。不似以往裝出來的親切,這次的尾音微微揚着,透着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少女的嬌憨。

宋堰聽在耳裏,心裏發燙,掌心也跟着發燙,他耐下性子,溫柔地哄勸她:“不行,你不勝酒力,不能喝這麽烈的酒,待會就真的吐了。”

寶瑜哼了聲:“你就是舍不得酒錢罷了。”

宋堰又看了她一會,沒說話。

寶瑜本眯着眼,聽見屋裏安靜,眼皮略略掀開一條縫。

從縫裏看着宋堰,被他眼中的光彩吓了一跳:“你為什麽這麽看着我?你笑什麽?”

宋堰忽然嘆了口氣似的,喃喃地喚了她一聲:“阿瑜——你說,如果時光永遠停留在此刻,那該有多好。”

寶瑜的心因着他吐出的語氣這極纏綿的“阿瑜”兩個字,漏跳了一下。

她不敢細細品位宋堰話裏的意思,随口道:“怎麽可能停留呢,時光永遠向前走,滄海桑田,世上的一切都會變,沒有誰會永遠等着誰。”

寶瑜沒有注意到,她說這句話時,宋堰嘴角忽然僵住的笑。

“天黑了,外面涼。”宋堰沒有再說這個話茬,他的手輕輕在寶瑜的發頂停留一瞬,移步去拿了挂在牆上的披風下來,披在寶瑜的肩上,“去我院子吧,我那裏有适合你喝的梅子酒。”

他說完,沖着寶瑜伸出了手。

披風是宋堰的,他白日去了大安寺,披風上還留着淡淡的香灰味兒,混着他獨有的雪松香,寶瑜聞着,呼吸都變得輕了幾分。

她思忖了片刻,還是順了宋堰的意,将手臂搭在了宋堰的手掌上。

……

到了停秋院,宋堰又吩咐奉文去炒了幾個新菜,帶着寶瑜坐上了上次吃飯的那張小榻。

走了一路,寶瑜剛才的那盞酒早就醒了,她還裝醉,手撐着頭,懶洋洋地靠在牆壁上,看宋堰笑盈盈地和她講着這幾日發生的種種趣事。

他又說完一個,寶瑜忍不住輕聲問:“你今天的話,怎麽這麽多?”

“是嗎?”宋堰愣了一下,随後又笑起來,“許是因為你在這裏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溫和地凝視着寶瑜的,寶瑜覺得,宋堰應該是別有一番深意,但此時此刻,她又不知該往何處去聯想,也不敢去聯想。

“宋堰,我這段日子自己待在家裏,太悶了。”寶瑜趁着宋堰高興地喝酒,坐直了身子問他,“你若是真體諒我,就給我找個活兒做吧。我聽說你最近在忙老街口糧店的事,不如我去幫你吧?”

宋堰的半口酒液含在口裏,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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