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 “其實我上輩子,第一次見到……

“在家裏舒服地歇着, 不好嗎?怎麽非要忙忙碌碌的。”宋堰似笑非笑地道,“糧店事務繁雜,又要起早貪黑, 不适合你去。你若真是覺得閑,我再給你弄幾只貓貓狗狗來, 你養一院子——”

寶瑜板着臉,打斷他:“我沒和你說笑。”

宋堰垂眸, 安靜地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口中, 淡淡道:“我也沒有說笑。”

寶瑜眉頭蹙起, 幹脆伸手打掉了他的筷子:“別吃了!”

“……”宋堰沒料到寶瑜是這個反應,怔了瞬,反倒笑起來, 正襟危坐看着她,“怎麽,鬧脾氣了?”

“鬧脾氣了又怎麽樣。”寶瑜狀似生氣道,“我說我要出去,我不想天天縮在這個破院子了。我再怎麽說也是宋府的大夫人, 憑什麽你們一個個地都要限制我的自由。老夫人不讓我出去也就罷了, 你是誰?你的輩分還沒有我大,有你阻止我的份兒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宋堰不但沒有不高興, 笑得反而更開了, 換了個姿勢,瞧着寶瑜拍桌子。

寶瑜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你怎麽不說話?”

宋堰問:“要我說什麽?”

寶瑜剛才是裝作生氣, 這次是真氣了。

她看着宋堰那幅無所謂的樣子,真想将桌上的酒潑在他的臉上,這麽想着, 也就這麽做了,但手剛摸到酒盞,宋堰忽然探身過來,輕柔哄了句:“好了。”

寶瑜的動作頓住。

宋堰的臉湊在她的眼前,近得她能數清楚他的睫毛,入鼻是淡淡的酸甜味道的酒氣。

“都聽你的,行不行?”

四目相對,寶瑜愣神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将宋堰推開,再坐直身子的時候,臉已經紅了。

寶瑜小聲訓斥他:“宋堰……你能不能注意些分寸,別再離我這麽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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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堰屈起一只腿坐着,手腕搭在彎曲的膝頭,低低地笑。

他笑了好一會,忽的伸手抓了酒壺在手裏,仰頭灌了一口,用手背抹去唇角的酒液:“寶瑜,你知道嗎?其實我上輩子,第一次見到你,我就——”

宋堰只說了半句,頂着寶瑜好奇的視線,他閉了閉眼,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算了,你不愛聽。”

寶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第一次見到我,怎麽了?”

宋堰彎着唇:“沒怎麽……就覺得你真美,美得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

許是被酒氣熏得也醉了,寶瑜哼了一聲,嘟囔道:“你騙人,我還記得的,你第一次見我,冷得像尊石雕一樣。沒叫人,也沒行禮,轉身就走了,把我和一衆親朋晾在堂屋,尴尬得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宋堰大笑起來道:“那我給你賠罪了。”他說着,真的從榻上站了起來,沖着寶瑜鞠了一躬。

寶瑜也笑起來,她往後靠在軟榻上,搖手道:“不原諒,不原諒。”

宋堰沒再說話,只是笑着看她。

寶瑜沒有看見,宋堰在彎身又起身後,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中藏着的壓抑深情。

……

這一場酒宴到了深夜才結束。

第二日早上,宋堰照舊按着平日的時辰起來,簡單吃了早飯便帶着奉文和奉武去看店。昨天他太高興,喝得多了幾杯,直到坐在馬車上的時候,額頭還是宿醉後的脹痛。

他看了看日頭,約莫辰時剛過,想起昨天寶瑜的醉态,宋堰暗自發笑,心道她此時應該還在賴床,沒有起來。

“走吧。”宋堰撩開車簾,吩咐了奉文一聲。

奉文喝了聲“駕——”,馬車還沒走兩步,忽然有道女聲從大門口處傳出來:“宋堰,你怎麽沒有等等我呢?”

“……”宋堰錯愕地看過去,瞧見寶瑜已經神采奕奕地站在了馬車前,一雙眼亮亮地看着他。

“昨天不是說好了,你會帶我一起去糧鋪的嗎?堂堂宋家掌櫃,你可不能食言。”寶瑜說着,沖他伸出了手,“不拉我一把嗎,我自己可爬不上去。”

寶瑜說出來,宋堰才想起來昨日被勾得意亂情迷的時候,他許諾過什麽。

剛想反悔,眼前忽然多了一雙細白的手,宋堰心頭一跳,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吞回去。

沖他示好的寶瑜,即便只是這樣些微的示好,他也根本沒法拒絕。

只猶豫了眨眼的功夫,宋堰沖着寶瑜笑了下:“好。”

而後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上了馬車。

……

到了糧鋪,寶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那本賬冊,她拿着算盤随便算了幾頁,便瞧出了這本賬冊到底有多離譜。

和胡編亂造也沒有差多少。

這件事說起來,其實與宋家人無關。新街口的糧鋪只是宋家龐大産業下的小小一間,每年的流水也只有不到一萬兩,宋老爺平時日理萬機,很少有空過來。這樣一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糧鋪的掌櫃忍不住誘惑,便開始了做假賬私吞利潤的做法。

原本一千兩的利潤,他報給宋老爺和知州大人的只有六百兩,留下四百兩中飽私囊。

這樣一來賬面混亂,自然平不了,掌櫃便花錢買通了府衙中負責稅收一事的官吏,請他們不要細細去查每道賬目是否和票據對應,官商勾結之下,這件事四平八穩地進行了許多年。

寶瑜看向坐在桌案前打算盤的宋堰,忍不住問:“你想要自己理順這些賬目?”

宋堰擡頭看她:“事關重大,交到外人手上,我不放心。”

“怎麽不去找三爺?”寶瑜問,“宋正昀在算賬上一向厲害,若交給他,三五天就能理順了。”

聽見宋正昀的名字,宋堰的眉頭皺了起來:“用不着他,我自己也稱。”

寶瑜笑着倚靠在他的桌前,屈起食指彈了下宋堰的額頭:“你怎麽這麽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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