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吃醋了

“铮”的一聲, 劍鳴聲極為刺耳。

夏準完全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麽,此時此刻他內心裏只想着一件事情,若是葉南亭突然死了,那麽這肯定比殺了自己還要痛苦百倍,說不定自己會抱憾終生。

夏準一個猛子撲過去,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預想中的鮮血迸流也未曾成真,反而聽到那刺客一聲大吼,“啊”的一嗓子。

葉南亭并非睡着了,他雖然正兀自練功, 不過意識比任何人都清醒的多。他早就聽到刺客的動靜,只是覺得不成威脅,就懶得動彈而已。哪知道這個時候, 夏準卻殺了出來,還要用身體幫他當劍。

葉南亭霎時間睜開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揮袖子,那沖過來的刺客一下子就飛了出去, 根本沒碰到夏準和葉南亭的一片衣角。

夏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仍然死死抱住葉南亭的腰。

葉南亭也不知道怎麽的, 反正這會兒心裏有點氣急敗壞,口氣很不好的道:“你突然沖出來做什麽?不要命了嗎?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 還學別人逞英雄?”

夏準對于葉南亭的話仿佛充耳不聞, 趕忙摸了摸葉南亭的胳膊, 問道:“受傷了嗎?”

只是四個字, 瞬間就把葉南亭那一腔怒火給沖散了,葉南亭嘴巴還張着,卻感覺嗓子被堵住了,什麽話也都再說不出來。

夏準對于自己這會兒急切關心葉南亭的心情,其實也不是太能理解,不過那種感情根本沒辦法被自己左右,當看到刺客要襲擊葉南亭的時候,夏準的心髒都要驟停了。

“想跑?”

葉南亭一時語塞,正巧看到那刺客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是要悄聲逃竄。

葉南亭冷笑了一聲,道:“誰允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刺客只聽到葉南亭的話音由遠及近,根本來不及反應,“啊”的又是大喊了一聲,耳朵裏清晰的聽到自己胳膊發出“咯吱”的脆響。

葉南亭步子一轉,身形猶如鬼魅一般,就晃到了那刺客面前。出手捏住了那刺客的胳膊,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只憑着一股巧勁兒一扭,刺客的手臂立刻被彎曲成奇怪的角度,她手中的佩劍也落了地。

刺客疼的大喊起來,她的胳膊被葉南亭一出手就給擰斷了,刺骨的疼痛讓她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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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咬牙哼了一聲,看起來打算破釜沉舟了,“踏”一下子,将掉落在地上的佩劍一下子踢起來,想用左手去持劍逼開葉南亭。

“呵——”

葉南亭輕笑了一聲,動作實在太快。刺客的長劍還未拾起,也不知道如何,反而到了葉南亭的手裏。

葉南亭一手桎梏着刺客,一手耍劍,快速的挽了一個劍花,“嗤”的就刺向了那刺客。

“且慢!留活口!”

夏準還驚魂未定,他可完全不知道,葉南亭武功這麽高,竟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他見葉南亭一臉狠相要下殺手,趕忙大聲阻止。

刺客又是一聲大喊,幾乎把夏準的聲音都給淹沒掉了。

葉南亭這才慢條斯理的道:“你以為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嗎?當然要留活口了。”

葉南亭那一劍插下去,釘住了刺客的左腿。這會兒刺客右手和左腿都受了重傷,根本無法從地上爬起來。而且疼痛讓她的體力快速流失,眼下她恐怕連咬舌自盡的力氣也沒了,只剩下喘氣的能力。

血腥味兒彌漫在緋葉殿裏,枯黃的落葉從樹上飄散下來,被染的斑斑駁駁。

葉南亭的頭發有些略微的散亂,鬓發垂下來更多了,擋住了他的臉,再加上天色太暗,一時間他的表情根本看不清楚。

葉南亭就兀立在落葉紛飛的大樹之下,剛才動作那般靈動,而此時此刻卻仿佛入定了一樣,一動不動的。

夏準聞到刺鼻的血腥味,感覺有些不适的皺了皺眉。

葉南亭剛才那幾下動作不可謂不狠,出手幹淨利索,利索的讓人驚心動魄,豪不手下留情。

只是對于要殺他們在先的刺客,又有什麽仁義好講?夏準可是做君主的人,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

外面的巡邏侍衛聽到這裏大喊的聲音,趕忙都沖了進來,不過等侍衛們急匆匆趕到的時候,緋葉殿裏已經悄無聲息,刺客重傷暈迷了過去,已經無法再大喊大叫。

侍衛們趕忙扣住刺客,然後次刷刷跪下,以頭搶地道:“王上恕罪,卑職救駕來遲。”

“起來罷,把人先帶走。”夏準揮了揮袖子道。

侍衛們不敢多言,趕忙就先把刺客架起來,關進天牢之中,等待王上的吩咐。

夏準吩咐完了的時候再轉頭去看,就瞧葉南亭還兀立在大樹之下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

難不成是吓傻了?可看剛才他那利索的手段,明明應該是別人被吓傻。

葉南亭并非吓傻了,只不過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所以神情有些恍惚而已。

很多年前,葉南亭和夏準受了師父的命令,下山去送信,半途的時候也遇到了這等兇險的情況。

當時葉南亭的武功遠沒有現在這般好,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在他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夏準也是像剛才那般舍身相救的。當時的夏準明明已經身負重傷,幾乎爬不起來了,見到葉南亭有危險,仍然硬撐着撲了過去,想用身體幫他擋住致命的一擊。

這事情已經過了許久,葉南亭早就給忘了,只是這會兒無端端的就想了起來,心裏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夏準走到了葉南亭面前,道:“莫不是真的受了傷?”

“怎麽可能受傷?”葉南亭終于回了神,道:“不過一個刺客而已,就算來十個八個,也根本不夠看的。”

葉南亭說的是大實話,一點也不是在盲目狂妄自大。若是以往,夏準肯定不會相信,可今日親眼所見葉南亭的身手,竟然覺得似乎就是這麽回事。

夏準沉默了一會兒,道:“孤……恐怕真的誤會了你。”

葉南亭乍一聽夏準這話,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麽?”

“孤說,”夏準一臉坦然,道:“孤覺得,恐怕之前的确誤會了你。”

葉南亭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準,心想着夏準不會是剛才被刺客給吓傻了罷?不然中二病怎麽突然就痊愈了呢?好生奇怪。

夏準道:“若你以前真的心懷歹意,想要對孤不利。以你的身手,孤在你身邊的時候,恐怕你早就動手了。”

夏準之前為了放松九嶺的警惕,所以假裝于葉南亭非常親近,這的确都是下手的絕好時機。

葉南亭忍不住笑了,道:“你怎麽突然開竅了?”

“孤……”

夏準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遠處傳來焦急的喊聲。

人都無需到跟前,葉南亭和夏準一聽聲音,就都猜到是誰了。

除了太後還能是誰?!

太後娘娘那聲音焦急萬分,哭天搶地的就傳來了,道:“小葉啊!哀家的孩子啊!小葉啊,你怎麽樣了?小葉啊!”

夏準:“……”

太後也不用宮女們扶着了,腳下健步如飛,恨不得跑起來,着急火燎的就沖進了緋葉殿裏。

後面一衆宮人也是哭天搶地的,全都在喊着:“太後您慢些個!”

“太後!請慢些,小心摔着!”

“啊!太後請看腳下!”

夏準:“……”

夏準心中一陣無奈,眼見平日裏端莊賢淑的太後真頭一次跑起來,那叫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樣,可是心急火燎的對象并非她的親兒子……

“母後……”

夏準話都沒說全,本來想要伸手去扶跑過來的太後,卻被太後“無情”的推開了。

太後仿佛嫌棄夏準這個王上礙事兒,幹脆利索的一把就将他推了開,然後抓住葉南亭的手,道:“哎呦,哀家的好孩子!你怎麽樣了?傷到了沒有?!宮裏頭竟然有刺客!那些侍衛是幹什麽吃的!哀家要重重罰他們!”

葉南亭被太後拉着手噓寒問暖,再看到夏準那一臉無奈的樣子,忽然有點想笑,道:“太後放心,我一點事情也沒有,沒有受傷,倒是叫太後憂心了。”

“哎呦,哀家的心肝啊。”太後心疼的道:“沒有受傷也肯定受到了驚吓。真是哀家的好孩子,遇到這樣的危險還能不慌不亂,果然是個好孩子。都這時候了,你還關心哀家,唉……”

每次葉南亭簡短的說一句話,太後都能長篇大論的誇起來沒完,直誇得葉南亭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葉南亭聽太後絮絮叨叨的,其實感覺也不壞。

他和夏準從小都沒了爹娘,師父對他們着實嚴厲,受罰那是家常便飯,并沒有體會過長輩的親情是什麽樣的感受。

夏準曾經說想要見一見他的爹娘,葉南亭何嘗不是,但也只能在夢中匆匆再見了。

如今夏準突然有了娘,夏準的娘還突然對葉南亭這麽好,葉南亭總覺得有一種特別的酸爽感。而且頭一次體會到長輩的關切,這種感覺的确不壞。

太後仍然拉着葉南亭的手,怕自己一松手,葉南亭又會遇到什麽危險,道:“刺客在哪裏?哀家一定要親自審問!才好給小葉你一個交代。”

葉南亭一聽,趕緊道:“還是別了太後,這種事情還是交給王上罷。”

“是啊母後,您怎麽能做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兒子罷,兒子保證一定會将幕後主使揪出來。”夏準終于找到了插話的機會,立刻開口說道。

夏準說着眯了眯眼睛,就算太後不這麽說,他也一定要好好招待那刺客。

太後聽到夏準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滿臉都是責怪,道:“我兒啊,你怎麽才來,小葉剛才被刺客襲擊,你都不知道多驚險,可吓壞了哀家的好孩子呢!”

怎麽才來……

夏準都給太後說懵了,感情剛才太後推了自己一下,根本沒注意自己是誰?!

葉南亭差點笑出聲來,道:“太後誤會了,是王上救了我的命。”

太後說:“原來是這樣,哀家剛才都吓壞了,竟然連我兒都未曾注意到呢。”

夏準:“……”

夏準心裏的無奈感已經升級了,感覺自己真的變成了撿來的兒子,并非太後親生的。

夏準道:“母後,時辰晚了,眼下還是……”

他話未說完,太後忽然驚呼了一聲,道:“小葉啊,血!血……”

葉南亭和夏準都給太後吓了一跳,剛才刺客受了傷,緋葉殿裏的确到處都是血,太後莫不是暈血?但是這才瞧見那麽一大灘的血,會不會太晚了點?

太後并非這才瞧見那一大灘的血,只是這才瞧見葉南亭胸口有幾滴血。

葉南亭胸口上有幾滴刺客迸濺的血,他雖然穿着紅衣,不過裏面的衣服是白色的,鮮血迸濺在上面,還是挺明顯的。剛才太後急急忙忙的未曾注意,這會兒目光一掃就看到了,還當是葉南亭受了傷。

太後不淡定了,拉着葉南亭的手又開始哭天搶地了,道:“我兒快叫禦醫!快叫禦醫!小葉受傷了!哀家的好孩子啊,你受委屈了!那個挨千刀的刺客啊,竟然把你弄傷了!哀家不會放過她的!”

夏準:“……”

夏準差點真以為葉南亭受傷了,仔細一看根本不是。

太後非要叫禦醫,禦醫跑過來,給葉南亭看了一圈,一點毛病都沒有,連體虛風寒的症狀都不曾有。就是有點……

積食……

葉南亭這兩日總是和巧風一起在緋葉殿的院子裏BBQ,難免吃的多了一些,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被當衆說出來有點丢人。

太後拍着胸口,道:“萬幸萬幸!沒事真是萬幸!這樣罷!”

太後這一說,夏準就開始先頭疼了,不知道太後又想到了什麽天方夜譚的問題。

太後道:“這緋葉殿不安全,小葉啊,你跟哀家去哀家的宮殿住。”

“什……什麽?”葉南亭難得被吓了一跳,跟太後去住?這……

夏準一聽,立刻反對道:“太後,這萬萬不可,那些大臣聽了恐怕會有流言蜚語。”

太後的寝宮哪裏能住男人,大臣們聽了肯定會以為太後養了面首,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太後道:“這不行那不行,王上你說要怎麽辦?小葉的安全,難道全然不顧了?萬一再有刺客可怎麽辦?”

萬一再有刺客,估摸着也會被葉南亭一招一個全都解決了……

夏準現在一點也不懷疑葉南亭的身手,誰也傷不了他一絲一毫。

太後執意要帶葉南亭走,夏準哪裏敢讓她把人帶走,道:“母後,亭兒跟着孤一起,也是萬無一失的。”

“跟着王上?”太後狐疑的看了一眼夏準,那眼神甚是不信任。

夏準感覺自己的自尊心都受創了,道:“孤這就下旨意,讓葉南亭搬進孤的宮殿裏來,這樣就可以保證葉南亭的安全了。”

太後聽王上都這般說了,道:“那就勉強這般罷。”

王上壽宴當日,竟然出現了刺客意圖行刺。在危難之時,葉南亭不顧自身安危挺身相救,救了王上一命,自己卻身受重傷危在旦夕。

今日一大早,朝臣們全都在議論這件事情。王上平日裏就寵愛男寵葉南亭,眼下葉南亭對他們王上又有了救命之恩,王上特意下了旨意,讓葉南亭搬到自己的寝宮去住,好悉心養病。

這消息仿佛平地裏一聲驚雷,可把大家夥全都跟驚住了。

王上的寝宮是什麽地方?連王後都沒有資格住進去。而葉南亭一個外族進獻的男寵,竟然堂而皇之的就搬進了王上的寝宮裏,看似還是要常住的樣子。

今日早朝,夏準坐在大殿之上,不少大臣都對此提出了異議,吵得夏準根本不得安寧。

而葉南亭呢……

葉南亭這會兒已經從緋葉殿搬到了夏準的寝宮去,這會兒正躺在夏準的龍榻上翹着腳,手裏舉着一根烤大羊腰。

巧風跟在旁邊,一臉的焦急,道:“公子,您快下來罷,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恐怕我們是要掉腦袋的!”

葉南亭躺在床上吃大羊腰,感覺那叫一個惬意,道:“又不是沒躺過,無妨無妨。再說了,若是有人要進來,我肯定能聽到的,你且寬心。”

“奴婢……”巧風真是一點也不能寬心,自從她跟着進了王上的宮殿,就感覺戰戰兢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腦袋。

“哎呀……”

葉南亭非常沒有誠意的“驚呼”了一聲,道:“烤羊腰的油差點掉在夏準的被子上。”

“什麽!”

巧風驚的汗毛都倒豎起來,道:“哪裏哪裏?奴婢趕緊給擦幹淨。”

葉南亭笑着道:“我是說差點。”

巧風松了口氣,道:“幸好,若是弄髒了王上的被子,恐怕……”

葉南亭吃完了最後一口烤羊腰,便翻身從龍榻上起來,道:“你看,有人來之前,我就站起來了。”

巧風回頭去看門口,這會兒并未有人進來。不過又過了片刻,果然聽到傳報的聲音,然後夏準一個人獨自就走進了內殿來。

夏準向來不喜歡內殿有旁人伺候着,巧風一見王上真的回來了,趕忙恭敬的行禮,然後就先退了出去。

夏準等巧風離開,就問:“這是什麽味?”

葉南亭吸了吸鼻子,是什麽味兒?當然是美味佳肴的味道,熱騰騰的烤大羊腰啊。不過這會兒大羊腰已經被他吃沒了,只剩下一點點氣味了。

夏準又道:“這麽騷,嗆死孤了。”

葉南亭心說烤羊腰可是美味,正好你這種身體空虛的人吃了最好,可以補一補腎什麽的,真是不懂得什麽叫美食。

葉南亭敷衍的道:“哦,可能是太後準備的藥罷。”

夏準一聽就又開始無奈了,葉南亭根本沒事,太後還叫宮人給葉南亭準備補身子的藥,還非要頓頓都準備什麽藥膳調理。

偏生葉南亭還不拒絕,一臉高興的就謝了恩。

葉南亭若是補一補,恐怕會補的流鼻血。不過這些補藥還是非常需要的,葉南亭想好了,等補藥和藥膳來了,就讓夏準全吃了,正好拿來給他補體虛的問題,免得他三天兩頭就暈倒。

夏準正說着,外面宮人已經道:“王上,午膳好了。”

夏準從一大早就開始上朝,各種事務忙下來,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晌午。

夏準讓宮人們布膳,就和葉南亭一同從內殿出來了。

這一從內殿走出來,夏準就聞到了一股又臭又苦的怪味兒,還不如內殿裏的騷羊腰味兒呢。

夏準再一瞧,果然滿桌子都是藥膳,有的黑漆漆的,有的甚為怪異,根本沒有一道能入口的樣子。

夏準道:“怎麽回事?都是葉南亭吃的,那孤吃什麽?”

宮女被夏準一問,連忙都跪下了,顫巍巍道:“這……這是太後娘娘吩咐的,王上也……也跟着補補……”

其實太後的原話是,讓王上陪吃。太後怕葉南亭不愛吃這些東西,變着法子的不吃。若是給夏準單獨開小竈,那葉南亭看到了,說不定就更不吃了。

葉南亭倒是坦然,已經坐了下來,對夏準招了招手,道:“你不餓嗎?”

夏準忙了一上午,天還沒亮就起身了,到現在自然餓的已經是前胸貼後背,其實不餓的是葉南亭。

葉南亭就知道午飯這頓藥膳根本沒法吃,所以才叫巧風弄了一堆烤串來,自己先吃了一頓。

夏準愁眉苦臉的看着一桌子藥膳,真是後悔不疊,真不應該把葉南亭弄到自己宮殿裏來。

葉南亭不需要宮女伺候,特別殷勤的給夏準就盛了一碗湯,“哆”的一聲就放在了夏準面前。

夏準聞到一股膻氣味兒,道:“這是什麽湯?”

葉南亭道:“我看像是當歸羊肉湯。”

夏準不喜歡吃羊肉,覺得太味兒了接受不了,道:“孤不食羊肉,給孤盛那邊的湯。”

夏準見葉南亭親自給自己盛湯,也不知怎麽的,眼見這一大桌奇怪的藥膳,突然也沒那麽心煩了。

葉南亭撇了撇嘴巴,還是給他盛了,心想着病人最大,以前夏準是中二病,現在是體虛病,自己要多體諒體諒他才是。

葉南亭果真又盛了一碗湯端給夏準,道:“喝罷。”

夏準倒是沒有蹬鼻子上臉,并未要葉南亭喂他喝湯,自己拿起湯匙就喝了一口,道:“這湯味道還不錯,你也自己喝一碗。”

葉南亭搖頭,道:“你喜歡就多喝點。”

夏準問:“這湯叫什麽名字?孤不曾喝過。”

葉南亭一笑道:“你沒看到裏面的食材嗎?叫豬尾湯,特別補的。”

“豬……尾……”

夏準一愣,感覺熱湯才從嗓子眼裏滑下去,胃裏也熱乎乎的很舒服。可是一聽到豬尾這兩個字,他臉都綠了,真想把剛才咽下去的湯吐出來。

夏準作為王上的講究頗多,什麽羊肉、內髒、豬尾這些爛七八糟的東西,他都非常嫌棄,全都是不會吃的。

葉南亭瞧他臉綠了,道:“喝吧,不是很好喝嗎?又沒有毒藥。這豬尾巴湯很好的,大補!補腎壯陽最好了,适合你喝。”

夏準面色不善的看着葉南亭,道:“補腎壯陽?你是覺得孤不行?”

葉南亭笑了,上下打量他幾眼,心想着你都要被那朵夢蘭花給掏空了,哪裏來的那麽大臉說自己還行啊。

若不是夏準後宮裏一個人也沒有,就葉南亭這麽一個男寵,葉南亭都懷疑他是個淫靡無度的君主,才會把身體弄成這樣的。

夏準一瞧葉南亭那鄙夷的目光,都不需要葉南亭開口,就成功的把他弄火了。

夏準把湯匙一放,傾身過去,挨近了葉南亭,道:“孤知道了,你是變着法子想要孤臨幸你,對不對?”

葉南亭:“……”

葉南亭甩了他一個大白眼。

夏準瞧着葉南亭笑了,道:“孤仔細瞧了瞧,亭兒長得的确傾國傾城。以前孤對亭兒有誤會,不過眼下,孤對你也有幾分信任了,亭兒這般想要自薦枕席,孤若不收下,恐怕太不近人情了,是不是?”

葉南亭:“……”

中二病又發作了……

夏準以前覺得葉南亭是九嶺派來的細作,對自己絕對沒安好心。只是昨日見了葉南亭的武功,夏準忽然發現,若是葉南亭身懷絕世武功,真的要對自己不利,恐怕自己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

夏準對葉南亭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變,心裏還莫名有了不少的好感,所以這才提議葉南亭住進自己的寝殿之中。

夏準離得葉南亭很近,目光落在葉南亭的雙唇上,心裏竟然突突的猛跳了幾下。

之前夏準已經品嘗過葉南亭的嘴唇,眼下這麽一回味,似乎觸感意外的特別誘人。溫暖又柔軟,仿佛和葉南亭這個帶刺的人一點也不一樣。

夏準着了魔一般,慢慢的靠了過去,一點點的挨近葉南亭,兩個人的鼻尖都碰在一起,眼看着嘴唇馬上就要也緊緊貼在一起。

“嘶——”

夏準狠狠抽了一口冷氣,眉毛立時就皺在了一起,哪裏還有什麽暧昧的心思,趕緊和葉南亭拉開了距離。

葉南亭則是挑唇微微一笑,道:“王上,藥膳都要涼了,怎麽還不吃?”

夏準本來馬上就要吻到葉南亭了,結果被葉南亭突然捏住了手腕,頓時覺得半邊身子都麻木了,又痛又酸的。

夏準揉着自己的腕子,道:“你敢掐孤?”

“噓——”

葉南亭低聲道:“王上小聲點,讓外面那些宮人聽到你被掐了,多丢人啊。”

夏準:“……”

夏準被葉南亭一句話就給堵住了,聽起來的确挺丢人的。

葉南亭道:“王上還是快用午膳罷。”

夏準道:“又是豬尾湯又是羊肉湯的,孤又沒病怎麽吃?”

葉南亭道:“那不如吃些韭菜?多吃菜好啊。”

韭菜,也是壯陽的……

葉南亭瞧夏準仍然不樂意,一副今天打算絕食的模樣。他幹脆挪了挪位置,主動靠近夏準一些。

葉南亭低聲道:“王上還是快吃罷,否則的話,您可真要在這麽多宮人面前出醜了,傳出去多難聽啊。”

夏準:“……”

夏準那叫一個咬牙切齒,道:“你威脅孤?”

葉南亭點頭道:“是啊,你能聽得出來就好。”

夏準:“……”

葉南亭給他夾了好幾筷子的菜,夏準怕葉南亭這個瘋子真的幹出什麽驚天駭俗的事情來,就勉強吃了一口。

其實豬尾湯和羊肉湯,還有韭菜什麽的,都算是好吃的藥膳了。其他的菜那真是不忍目睹,入口之後跟喝中藥湯沒什麽區別。

夏準吃的直皺眉,感覺剛吃下去就想吐出來。

葉南亭瞧他臉部表情那麽豐富,實在是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葉南亭道:“王上好好吃飯,一會兒吃完了飯,我伺候你沐浴啊。”

夏準正喝着湯,聽了差點嗆着,道:“伺候孤沐浴?”

剛才夏準想吻葉南亭,被葉南亭給掐了,還威脅了。結果一轉眼,葉南亭又要主動給自己沐浴?

這……

夏準實在是摸不準葉南亭的心思,難道是欲拒還迎?欲擒故縱?想要把孤握在手心裏玩弄?

葉南亭可不知道夏準在想些什麽,他留在這皇宮之中,就是要查夏準背上的夢蘭花,然後時時監視夢蘭花的生長情況,自然要每日都看一眼夏準背上的花了。

夏準見葉南亭眼珠子靈動的轉着,突然恍然大悟,道:“你不會又想扒孤的衣衫罷?”

葉南亭挑眉,還真就叫夏準說中了,就是這個意思。

夏準就不明白了,葉南亭怎麽會有這種癖好!

夏準挪了挪地方,遠離了葉南亭一些,仿佛葉南亭是什麽洪水猛獸。

葉南亭瞧他那戒備的眼神,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王上!”

外面突然有侍衛的聲音,聽起來還挺匆忙的。

夏準長身而起,朗聲道:“何事?”

正是用膳的時候,侍衛這個時候突然來禀報,顯然是什麽急事了。

侍衛的聲音道:“王上,九嶺特使王大人……突然死了。”

“什麽!”

夏準猛地一聽,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和怒容。

九嶺和大夏的關系,表面上非常和平,內地裏卻驚濤駭浪的。如今多國特使入京,本來就是非常時候,偏偏九嶺特使王大人,竟然突然就死了,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王大人今早就沒有露面,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三王爺親自去找王大人,哪知道敲了半天門都不曾聽到回音,便推門而入看看究竟,沒成想就看到了王大人的屍體!

王大人在大夏皇宮裏死的不明不白,殿外的宮人都說沒有看到什麽可疑人,完全不知道是誰殺死了王大人。

王大人的屍體是三王爺最先發現的,事情根本無法保密,一下子別國的使臣們立刻就都知道了。

夏準叫侍衛進來回話,侍衛跪在地上,道:“眼下情況不妙。”

昨日三王爺去給夏準敬酒,兩個人明争暗鬥的,雖然看似沒什麽,其實好多人都瞧在了眼裏。大家都說,大夏的君主和九嶺的三王爺,因為葉南亭這個男寵結下了梁子,是見了面就咬牙切齒的。夏準更是因為葉南亭的緣故,恨不得扒了三王爺的皮,抽了三王爺的筋。

這第二天三王爺好端端的,可跟在三王爺身邊的王大人卻突然死了。大家夥就猜測了,肯定是夏準記恨在心,但是三王爺身邊守衛森嚴,動他不得,只好殺了王大人洩憤,順便殺雞給猴看,讓三王爺知道他的厲害。

葉南亭聽了忍不住挑了挑眉,心想着這一通腦補,怎麽一個個比夏準還會腦補?

夏準冷笑一聲,道:“以孤看,說不定那王大人就是九嶺他們自己殺的,想要趁機發難!”

昨日三王爺派了人刺殺葉南亭,想要等葉南亭死了,然後趁機發難。眼下各國使臣都在,的确是發難的最好時機,這樣也好聯合各國使臣,一起對抗夏準。

但是誰料到,武功精湛的刺客到了緋葉殿,卻連葉南亭一片衣角也沒有摸到,刺殺就這麽失敗了。

如果說是三王爺狗急跳牆,沒辦法了,所以放棄刺殺葉南亭,改為用王大人說事,也不是不無可能的,而且可能性非常之大。

葉南亭冷笑了一聲,道:“這些人可真有意思,竟然拿我當幌子?”

三王爺的确是故意拿葉南亭說事,仿佛他和夏準真的為了争搶葉南亭搞得頭破血流了一樣。

侍衛焦急的道:“王上,事關重大,還請王上明示。”

夏準皺了皺眉,這事情的确是大事,而且還是不好辦的大事。畢竟王大人怎麽死的,一時根本無法說明,簡直是吃了個啞巴虧。

葉南亭琥珀色的眸子轉了轉,心中升起了一則計策,便道:“我離開一會兒。”

他這才轉身,立刻被夏準給攔住了。

“你要去哪裏?”夏準面色難看,皺着眉頭瞧葉南亭道:“莫不是要去找三王爺?”

葉南亭被他一句話就給點中了心事,也不隐瞞道:“的确是這樣,我正要去找他。”

夏準一聽,臉色更為難看,道:“你要去找他?你是如何與孤說的?現在要反悔不成?”

葉南亭真是要被夏準給逗笑了,夏準怎麽看都是一臉被抛棄的怨婦模樣,仿佛自己是吃完了就跑,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負心漢一般。

葉南亭道:“我當然是要幫你,才去見三王爺的,不然你以為我去做什麽?”

“幫孤?”夏準道。

夏準盯着葉南亭的眼睛,瞧他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模樣。只是就算葉南亭要幫忙,他也不想葉南亭去找三王爺。畢竟大家都知道,三王爺和葉南亭那是“青梅竹馬”的關系。

夏準想到這裏,心裏更是不舒服,道:“不需你幫忙,你只要給孤好好待在這大殿裏便是了,沒有孤的允許你哪裏都不要去。”

他說罷了,似乎覺得自己口氣過于蠻橫不講理,又道:“孤也是為了你好。”

葉南亭道:“那好啊,你還有什麽別的辦法,難道真要別人随随便便就扣個莫須有的罪名在你頭上嗎?”

葉南亭被人誣陷過,自然知道那種百口莫辯的感覺,他平生最讨厭的事情就是被人誣陷。如今夏準也要經歷這樣的事情,葉南亭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夏準被葉南亭問的啞口無言,他現在的确一時想不到辦法,道:“需從長計議。總之……孤不允許你去見什麽三王爺。”

葉南亭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兒,何止是葉南亭覺得不對味兒,連跪在地上的侍衛也聽出來了,王上的口氣酸溜溜的,竟然好似是在吃醋一樣。

侍衛一瞧,非常有眼力見的就先退了下去,等王上思忖好了再說其他。

“你……”葉南亭好奇的打量着夏準,道:“你不會是吃醋罷?”

夏準乍一聽“吃醋”這個詞,心髒又開始突突的猛跳起來,沒來由一陣心慌,仿佛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

夏準趕忙道:“孤吃醋?孤吃什麽醋?”

葉南亭頓時笑了起來,道:“當然是因為我要去找三王爺,所以你就吃醋了。”

“孤……”

夏準一時口無言,因為仔細一想,自己竟然真的是在吃醋。他就算能開口否認,卻也騙不了自己。

夏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對葉南亭有這樣的感覺……

葉南亭本來還是低笑,後來忍不住就大笑了起來。

他覺得實在是有意思,在原本的世界裏,他和夏準分道揚镳之後,夏準對他從來都是冷漠的好像數九寒天一樣。而這一穿越,不論是霸道總裁的夏準,還是作為王上的夏準,竟然都喜歡自己?

有一股酸爽的感覺,流竄在葉南亭的四肢百骸之間,感覺實在是太受用了。

夏準瞧葉南亭笑的這般開心,說不定是在嘲笑自己,可不知為何,夏準見他一笑,就覺得自己也沒來由的心情好,着實奇怪得很。

夏準幹脆踏上前一步,在葉南亭大笑不止,無暇顧及他的時候,一把摟住了葉南亭的腰,道:“你早就是孤的人了,從今往後也只能是孤的人!”

葉南亭還以為夏準會死不承認,哪想到他的态度突然這般強硬。夏準說完了這幾句話之後,竟然還低下頭來,就要去吻葉南亭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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