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七、溫情缱绻

落平陽到了之後便為方錦娘把了脈,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坐下寫了藥方交給耶稚:“你譴人抓了藥來給我,我自己熬。”

待耶稚走了後,文祁一把抓過落平陽就急切地問道:“錦娘這到底是什麽了?”

“砰!”落平陽毫不留情地一拳揍上了文祁的臉,他只感覺到鼻中一熱,就流下血來:“你他娘地怎麽照顧錦娘的!”落平陽似是還未解氣,又想沖上去打上一拳卻被文祁按住了無法動彈。

他伸出手來抹掉了血跡,無奈地笑了笑:“告訴我,錦娘怎麽了。”

落平陽雖也是在氣頭上,但看着文祁這般不要命,心下也有所動容,只又翻了翻方錦娘的眼睑才嘆了口氣:“這毒下了應是有一個月左右了,雖極為淺淡,又未及時得到處理,加之錦娘身子不好……”

“告訴我,可是有危險。”

“自然有,師妹的腿是舊日頑疾,本就是淤積于內部,現下加之毒素存于體內,這會使得師妹的腿更加難以下地行走,并且,因着毒未排出,若再拖上一拖,這輩子恐是得每每受這椎心之痛。”落平陽說話時沒有看文祁,他本也是不能接受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怎的就沒有一個完好的身子。

文祁緊握的雙手好一會才漸漸地松開,他走到方錦娘的床前,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他竟是輕輕淺淺地笑了:“沒關系,往後的日子,還有我。”

落平陽聽得眼裏有些疼痛,他沒再多做任何說明,在他看來,文祁說這樣一句話,抵過了任何山盟海誓,待落平陽收拾好東西後就出了靜軒殿,他回頭看了看文祁和方錦娘道:“那疼痛,随着時間推得越久,每次毒發,就會越發疼。”

說完他便是離開了,只留下了文祁一人照顧着方錦娘。

文祁在聽到落平陽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心頭顫了顫,手下更是握緊了方錦娘的手,卻是沒有說一句話。

便是到了日落西山,胡倩過來看望方錦娘時便是看見了文祁支撐着腦袋在方錦娘的床榻邊睡了過去。許是因為這兩日照顧方錦娘是極累的,就是連胡倩的到來他也沒有意識到。

胡倩沒有上前去打擾文祁,只站在門外靜靜地看着他。

夕陽餘晖中的文祁,只留了一個側面給胡倩,那金色的光給文祁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圈,那模樣許是睡得不太安穩,眉睫輕輕地顫着,胡倩看着文祁的臉忽地心生悲戚之感,那張臉與文志成有七分相似,每每胡倩見到文祁,都會錯以為再次見到了文志成。

胡倩扯了扯嘴角,輕輕地笑了笑,卻是沒有去打擾文祁與方錦娘,只站在門外看了看後就離開了靜軒殿,去了錦鸾殿。

一回到錦鸾殿,胡倩就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宇文長,胡倩自然也是知曉的,她所刺的那一刀,沒中要害,但也是傷得極深的,宇文長這一時半會也是好不了的,這般她才可以同宇文長在同一個房間中,安安穩穩地相處。

因着宇文長處于半清醒半迷蒙的狀态,這般,胡倩才能自欺欺人地告知自己,于宇文長這是夢,于自己,這便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任性。

直至夜幕又籠罩了大漠,胡倩才又縮着身子躺進了宇文長的床榻之上。

宇文長在睡夢之中感到有個嬌小身子躲進了自己的被子中,宇文長皺了下眉,這細小的動作也被胡倩看在眼裏,她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他的臉,宇文長松開了眉心,轉手拉開了胡倩的手,将胡倩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胸口,随即将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

這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宇文長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過,僅憑了自己的意識。

胡倩不敢亂動,她怕一個不小心就扯到了宇文長的傷口,也因了宇文長的下意識,胡倩沒有推開他,只伸出手抱住了宇文長的腰,但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方錦娘半夜醒了過來,想坐起身子卻又擡不起半絲力來,朦朦胧胧間只聽得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是想要什麽?我來罷。”

方錦娘眯了眯眼,想看清自己眼前的人,但因着房間裏實在太暗,無法辨識得清楚,只憑了聲音模糊地辨識了一下道:“文祁?”

“你總算是醒過來了,要喝水麽?我幫你。”文祁按住了方錦娘的手,不讓她再繼續動,只将她的身子擡起來,把枕頭放置了她的腰跡,固定好了位置,才起身給方錦娘倒了一杯水,然後扶住方錦娘的身子,小心地将水全數喂給了她。

“你師兄說這毒是除不盡了,往後可能還對腿有些不利。”文祁說得很淡,淺淡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得有些寂寥,方錦娘在黑暗中搖了搖頭:“這腿,我原也未報什麽希望的,文祁上心了。”

手中的杯盞滞了一下,卻是沒有再猶豫。

那淺淺淡淡的回答,也讓文祁勾了勾唇角,方錦娘摸索着抓住了文祁的手道:“你當是沒休息好,睡上來吧。”

文祁也甚是聽話,輕輕地褪了外衫,躺在外側,手攬過了方錦娘的身子:“沒事兒錦娘,就算是這腿真廢了,以後我背着你走,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後面的話是越說越輕,輕到方錦娘再也聽不清的時候,她才意識到文祁已經睡了過去,她輕嘆了一口氣,将頭向下埋進了文祁的胸前,也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甚是好眠。

當方錦娘第二日醒過來時,文祁早已将煎好的藥放至了她的面前:“喝了吧。”

對于喝藥這樣的事,做得多了,方錦娘便是也不會覺得難以下咽,落平陽來到靜軒殿就一直擺了一幅欠他銀子的臉,只抓過方錦娘的手替她把了脈後又輕哼了一聲,才又去開了兩幅藥方子。

方錦娘知曉落平陽是在惱她不好好照顧自己,也不好同落平陽争執,只得乖乖聽了話,由着落平陽鬧騰去了。

因着文祁本也對方錦娘的做法不贊同,因此落平陽冷落方錦娘時,文祁也由着他去,不給方錦娘留絲毫的情面。

因休息了兩日,這身體才漸漸地好了起來,這日素秋便是風風火火地也跟着來到了王宮之中,一進靜軒殿就同方錦娘哭訴了起來:“方姐姐,祁哥他将李林抓起來了。”

方錦娘想了好半晌才想起素秋口中的李林就是放着素秋來這北境中的那個管了夥食的小夥子,方錦娘因着身體依舊有些弱,就強撐起來,拍了拍素秋的手道:“你祁哥本就是将軍,那李林是犯了軍規,罰他也是應該的。”

素秋哪裏聽得進去那麽多,只撇了撇嘴,知曉方錦娘不是站在她這方的,當下也不好再說些什麽了,只好又問了問方錦娘有沒有覺得身體好些。

正當素秋同方錦娘說着這兩個月方錦娘不在的時日,文祁怎麽無聊地過日子時,晗玥蹦蹦跳跳地又來到了靜軒殿,一見着方錦娘就撲了過去叫了聲姨娘。

素秋看着晗玥那顆小腦袋在方錦娘身上蹭着就像又看到那只白眼狼踏雪,心下好生不舒暢:“丫頭你別亂認親戚啊,我嫂嫂怎的就成了你姨娘了?”

文祁進來時就看見了素秋抓着晗玥的小胳臂,眼中充滿了敵意,他也知曉素秋這小姐脾氣,忙叫了聲晗玥。

晗玥一瞧是文祁,便又喜滋滋地跑過來直抱住了文祁的腿,軟軟地叫了聲“姨父”。

雖是文祁不太喜歡小孩子,但聽着晗玥叫了方錦娘姨娘後又叫自己姨父,他心下就是十分痛快,忙兩手将晗玥一托就舉過了頭頂,吓得晗玥尖聲一叫,又因着好玩,咯咯地笑開了。

素秋一看這架勢就傻眼了,這跟一個完整的家庭沒什麽兩樣啊,敢情幾日不見,這文祁就把方錦娘騙到手了?

當然這話素秋是沒有說的,只看着那個晗玥小丫頭那高興勁兒自個兒也跟着打從心裏開心。似乎對于她來說,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溫馨的場面了,這戰場之上,呆得久了,也無非就是殺戮,很難再碰上這樣的場面。

素秋走上前将晗玥從文祁手中拽了下來:“你叫什麽?”

“宇文晗玥。”

“親娘喲!”素秋一聽到晗玥的名字就将她給放了下來,“你爹不會叫宇文長吧?”

晗玥沒注意素秋眼神裏的變化,只上前緊緊抓住了素秋的手:“姐姐也識得我爹爹?”

聽着晗玥那甜糯的聲音素秋當下也洩了氣,其實她還真想說何止認識啊,那高高在上的冰山臉,素秋每想起一次,就覺得後背發寒。

她牽過晗玥的手道:“認識,只是不熟。”

方錦娘看着素秋對晗玥态度的轉變,心道這丫頭雖是讨厭着宇文長,但對着晗玥這孩子,多少還是沒什麽敵意的,心下也就放了心。

“好了,晗玥,這兩日沒有溫書,可還記得學到哪裏了?”方錦娘說罷向晗玥走了過來,晗玥一瞧方錦娘便又黏了上來。

文祁本也對這孩子有些好感了,但每每看到晗玥靠近方錦娘的時候,文祁的心頭就十分的不爽快,只想把晗玥給拎過來,離得方錦娘遠遠的。

晗玥似是沒有看懂文祁與素秋的态度,只抓着方錦娘的手道:“姨娘,三十六計還差上兩計。”

方錦娘笑了笑,轉頭對素秋道:“素秋,落師兄在煎藥,你要去瞧瞧麽?”素秋一聽就紅了臉,怒瞪了方錦娘一眼:“嫂嫂,祁哥還就在你身邊呢,你怎的就不多陪陪祁哥,偏生跟一個孩子折騰。”

方錦娘也未和素秋惱,只牽過了晗玥的手,準備着手教了她來溫書習字,卻被文祁攔了下來:“這幾日,晗玥就不學了吧,你瞧瞧你姨娘身子也不好,是與不是?”文祁說得極輕,可方錦娘還是将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到地了自己的耳裏。

“要不,等你姨娘好了,我們一起去騎馬可好?”素秋這丫頭到哪裏都忘不了去玩耍,一看文祁心情這般好,也就提議了,哪知文祁還當真點了點頭:“你落師兄說了,你這腿雖是好不了了,但若好好鍛煉說不定還能好回五六成,雖你不會騎馬,不過這也不難,我教你就成。”

“那姨父,你能帶上晗玥麽?”晗玥一聽騎馬,就放開了方錦娘的手走到文祁的面前,微微仰着頭,巧笑着等着文祁給她回答。

文祁倒還真被晗玥看得軟了心,只抱起了她:“那今日我們就不學什麽三十六計了罷。”

說完就抱着晗玥走出了靜軒殿的門,剛踏出門時還回過頭來看着方錦娘俏皮地眨了眨眼。

方錦娘好一陣莫明其妙,待回過神時,文祁早已将晗玥帶走了。方錦娘無奈,只得笑了笑。

北境之上起了風,衆人都走了,只留得方錦娘一人站在風中,輕輕地嘆了嘆氣,這所有的一切便是這般來了又走,失了又得,而她方錦娘,如今能得到這些人的關心便是已然足夠了的吧。

她微微擡起了頭,又扯了扯嘴角,輕笑了,罷了,随他們去騎馬,便是去了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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